坐觀
江聲離開陸衍的房間后在大廳轉悠了幾圈,但是除了順走了廚房的幾顆草莓之外別無所獲。 畢竟這場游戲比的是誰的演技更勝一籌,不需要尋找線索破譯劇情。 期間他和大廳沙發上坐著的四個女孩兒打了個招呼,分別是四號、五號、十號、十二號,其中就有陸衍猜測里的兩個哭鼻子的和一個一臉惶恐的女孩兒。 配上江聲和她們打招呼時她們一臉驚慌的表情,江聲只想感慨“人生如戲”這四個字不是亂說的。 江聲在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和她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畢竟他自己本人也是狼人嫌疑人之一,離太近了怕引起不必要的眼淚。 大概是她們看出了江聲的沒有惡意,除了最開始警戒了一會兒之外,很快又開始了閑聊。 聊東聊西,就是不聊這個游戲本身。一有人提起,其余人就用“不知道”來回應,態度很是抵觸。 倒是江聲從她們的閑談中,得知了四人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四號、五號都還是學生。 其中四號還是某個重本大學的某熱門專業的理科生,叫李利文。五號則叫王若楠,一個普通的本科在讀。 十號和十二號則都已經是步入社會的人了。十號叫張思喬,在現實是個教育機構的外語老師,江聲琢磨著敢情這還是半個同行。 十二號則是國內某家大企業的銷售經理,叫褚欣,和前幾個女孩兒走的路線完全不同,畫著一幅濃妝,大概快三十了。但是還是依稀能看出底子不錯,別有一番成熟的韻味。 “七號玩家呢?”江聲聽了一會兒她們的閑談之后問,“怎么沒和你們在一起?” “不知道……大概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待著吧?!睆埶紗陶f的時候眼神在往上飄,并不直視江聲。 王若楠則直接很多,翻了個白眼,“剛才她都那樣提議了,誰還敢和她走太近,說不定她就是扮豬吃老虎,裝著無辜卻殺人不眨眼?!?/br> 李利文和褚欣沒有接話,但是看樣子是認同的。 江聲原本問的時候沒有多想,可能是看慣了班級里的男女生之間的楚河漢界,理所應當地覺得五個女孩兒應該坐在一起說小話。 但是當江聲聽了她們回答之后才深切地意識到,這不是現實,更不是學校,這是一個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世界。 她們覺得七號玩家危險,所以就拒絕了七號玩家的加入,或者說的更難聽點就是孤立。 江聲點點頭,沒有再接著這個問題深究,轉而問了她們另一個問題:“你們對剛才那個廣播和八號玩家說的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另一個世界怎么想?” 四個人幾乎是同時抬起頭來看他,王若楠有些沒好氣地說:“還能怎么想,我們除了認命還能怎么辦?” 江聲:“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信嗎?”相信在我們生活的世界外存在著另一個虛無的空間。 王若楠和張思喬沒說話,但是看樣子是信的。李利文有些支吾:“雖然我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游戲,但是我之前聽我的一個學長說過……” 褚欣優雅地翹著二郎腿,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意外地并不太嗆鼻,她說:“我第一次進游戲的也和你差不多的態度,但是等你過了這一關就知道了?!?/br> 她吐出一口煙:“在我們生活的那個世界之外存在著很多別的平行世界。有些更好,有些則更糟?!彼跓熿F后瞇了一下眼睛,冷冷地補充,“如果你能活到最后的話?!?/br> 李利文聽出她的語氣有些不善,有些尷尬地轉移話題,她問江聲:“你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游戲嗎?我還以為你也是有經驗的老玩家……畢竟你剛才看起來好鎮定,一點也不像新人?!?/br> 江聲領了她的好意,坐在那兒和她隨意聊了幾句之后離開了,不再自討沒趣。 他想:鎮定嗎?大概是因為他當時真的覺得這只是一場噱頭更大罷了的惡作劇吧。只是現在他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心里還是對這件事沒什么概念。 在死亡真正攤在他面前之前,他只能選擇隨遇而安。 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聽著身后的張思喬在感慨自己在現實的生活太累,在職場中同事心機太多之類的云云。最后蓋章說除了家人之外誰都不可信。 李利文驚訝著說不至于吧。張思喬則大聲說:“怎么不至于!你現在還小,等你進社會就知道了?!?/br> 江聲則在心里默默補充道,“用不著進社會,她們馬上就可以感覺到了?!倍铱赡軉⒚扇吮旧砭褪墙虝齻冞@個道理的存在。 江聲走回自己的房間,從里面反鎖了。把手里的貓放回貓窩里,自己也躺在床上準備理個思路。 只是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怎么也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能閉上眼小憩。結果一不小心就睡熟了。 江聲最后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基本沒賴床,立刻就起了。 江聲透過門上的貓眼向外看去,發現門外站著的人是陸衍時才慢慢悠悠地給開了。 “嗨?!标懷苄χ退蛘泻?,露出兩顆虎牙,看起來有些沒心沒肺??上Ы曇粫r半會兒還忘不掉他先前莫名有些沮喪的樣子。 “嗨?!苯曇性陂T上,隨口問了一句幾點了。 陸衍用手指指大廳里懸掛的時鐘,“快六點了?!苯曁裘?,對于自己這一覺睡了這么久卻又這么安穩表示不可思議。 陸衍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意味深長地說:“馬上就要開飯了?!?/br> 江聲頓了一下,似乎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氐椒块g里摟了一只正在喵喵叫的小肥貓在懷里算是壯膽,然后闔上門就跟著他往廚房里走。 廚房里擺著一張大長桌,周圍擺放著正好十二張椅子,但是不像大廳里的那張還編號。 江聲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正在灶臺前忙碌著。女孩兒是白天提議早些選身份卡然后引起了小范圍怒火的七號玩家,另一個則是白天讓江聲顏狗的心顫了兩顫的六號。 江聲盯著六號玩家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鬼使神差地詢問了他一句需要幫忙嗎。 是時六號已經在擺盤了,便輕聲回了句不用。江聲點點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沒錯過他有些奇怪的表情,像是訝異,又像是懷念。 很快,最后幾道菜也擺上桌了。眾人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吃得有些沉默。只有陸衍全程顯得很興奮。 他一直不停地在夸七號那個女孩兒飯做得好吃,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跟著附和了幾句,或許有些解圍的意思在。 七號玩家聽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擺擺手,說只是一般好吃,沒有陸衍說的那么夸張,再者說了,在這個世界里,做一頓好吃的飯還不容易。 她的話剛說出口,原本還沉浸在美食中的眾人都有些變了臉色。對啊,這個世界。 他們大概是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未卜的命運,原本那因為美食變好了些的心情又被攪亂了。唯獨陸衍渾然不覺,還沒心沒肺地大口吃著飯。 六號玩家也明顯也感覺到了餐桌上突然變換的氛圍,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快吃吧,吃完我們再來坦誠地聊聊”。 他的聲音乍聽起來有些冷淡,但是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于淡定,反而給了大家一種心安的感覺。 酒足飯飽過后,四號和五號兩個女孩兒主動地承擔了洗碗的工作。六號玩家則提議大家到大廳里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按照順序進行自我介紹和回憶白天時候選擇身份卡時的事。 首先是一號,一個大腹便便還有些禿頭的中年男人,白天還是一臉暴躁的樣子,現在似乎冷靜下來了,反而意外地很配合。 “我叫張強,是一家連鎖酒店的老板?!苯又烷_始滔滔不絕地談論自己的酒店擁有多少家分店,多少個員工,自己一年又能賺多少錢。 江聲不知道他白天究竟經歷了什么,已然沒了隨時要暴走的樣子。 他一個嘚嘚了半天,最后才點題,“我選的是個神卡。在我之前已經有三張卡被選了,分別是兩狼一神?!?/br> 二號玩家:“許林鋒。這是我第一次進這個游戲,我是后半段選的,那個時候就剩下一張狼卡和民卡了。保險起見我選了張民卡。 他說:“就這樣,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們好好捋線索,我可不希望把命丟在這里?!?/br> “我叫余簡,22歲,應屆畢業生,正在xx公司實習。二號是我公司的領導?!比柾婕业谋砬橛行┯樣樀?,“我是在八號玩家提示之后才選的,選的平民?!?/br> 緊接著四號玩家李利文和五號王若楠也雙雙報了民卡,也聲稱自己是在八號提示后匆忙選的。 這下好了,民坑和最后幾個選的名額已經都占滿了。氣氛一下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反倒是主動提議這次“坦誠地聊聊”的六號玩家的臉上沒有一點緊張亦或者是吃驚。 大概這個情況他早就有所預料的,只是既然如此,江聲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圖究竟是什么??慈藗兊闹e話連篇嗎? 六號玩家沒有質疑前面玩家的說辭,認真傾聽的樣子讓人覺得仿佛他已經全盤相信了前面幾個人的說辭,除了他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桌面的食指。 “江川,27歲,畫家?!彼哪樕线€是沒有什么表情,“我選的預言家,今天在房間驗的11號,是好人。我是第三個選的身份,前面兩個選的是狼人?!?/br> 他頓了一下,在場上掃視了一圈,“今天只是聊天,我也不想追問。希望待會兒一號能說明自己是什么神?!?/br> “以及后面如果沒有報民的,前面四個安全,如果有的話,我會看著驗。希望你們提前想好說辭?!?/br> 他的這番話看著像是提醒前面的幾個人,實際上更像是警告后面的人。 七號玩家深呼了一口氣,“我叫許彤,是個做飯不太好吃的廚師?!彼銖姷匦α艘幌?,開始解釋。 “這不是我第一次進游戲,所以我知道要想活下去,就得聽系統的話,積極參與到游戲里去,所以才勸大家早點選身份卡?!?/br> “雖然江川剛才已經那樣說了,但是我就是民,沒辦法裝神,更不想替狼背鍋?!?/br> 她把自己兩頰的散落的頭發往耳后別了一下,露出整張臉來,是鄰家女孩兒型的,不算太漂亮,但顯出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沒有選身份卡。應該是大家都選好身份卡了,系統就直接把剩下的最后一張民卡分配給我了?!?/br> 許彤的表情有些苦澀,“如果你們有人是最后一個選民卡的,可以出來指證我?!?/br> 江川還是那副認真聆聽的樣子,江聲看著他深邃的雙眼,突然很想知道他那鎮定皮囊下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江聲看著他的目光過于明顯,江川回看過來,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了一下,最后以江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告終。 陸衍楞是在椅子上坐出了一副葛優癱的姿勢,“我叫陸衍,17歲,g市人,目前還是個學生。明年夏天參加高考,目標是考上g外嘿嘿?!?/br> “我的身份是平民。我大概是第八個選的,到我的時候已經就剩下一狼四民了?!标懷苷f。 “前面報平民的至少有兩個在說謊。我傾向于2號和3號中有狼,建議6號預言家驗一下?!彼f話的時候緊盯著二、三號的臉,露出有些玩味的表情。 江聲放下了手頭記錄的紙和筆,嘆了口氣,“我現在其實腦子有點亂?!?/br> “我叫……徐漾?!苯暸R時想了個名字出來,順口編了個全套的身份鏈:“26歲,剛辭職,目前無業游民。我是第七個選的,是神卡,具體什么身份我現在不說?!?/br> 江聲頓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里狼是怎么殺人的。是憑空在面板上殺人還是有什么特殊殺人方式之類的,但是可以盡管來,我不害怕?!?/br> 陸衍轉過頭來看他,二百五地用口型問他:“你是女巫???”江聲沒正面回應他,只給他做了個“單獨說”的口型。 十號玩家:“我叫張思喬,23歲,在一個教育培訓機構當老師。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進入這個游戲,但是我之前有所耳聞,也不算完全沒有了解?!?/br> 她同樣苦笑了一下,“我是第五個選的,是神但不是強神。我希望大家可以早日把狼坑找齊,平安出去?!?/br> 輪到十一號玩家發言。他扶了一下自己的金邊眼鏡:“穆城,半個職業玩家。認神,接了六號江川給我發的金水,認他是好人。別的,等今天的死亡通告來了再說吧?!?/br> 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其實我也挺好奇這種沒有npc的游戲是怎么殺人的?” “純靠武力值嗎?應該不會是手動點點屏幕就殺人吧?那也太沒有意思了。應該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殺人方式吧?!?/br> 穆城語氣里莫名的興奮成功地讓江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也不管什么臉不臉的了,思考起了他和六號狼保狼的可能性來。 十二號玩家是個御姐型的女人,人是挺好看的,就是嘴上的話太有針對性。 “褚欣,在國內某企業做銷售。是民。雖然目前只有四個人認神,但是不排除有人選了神卡但是認民的。 “已知八號和十一號在無條件信任六號預言家的身份,如果真的預言家是場下認民的,建議驗一下六號的身份?!?/br> 她撇了一眼江川,有些面色不善。惡意已經快沖破兩人之間隔著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