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事物的本質并不一定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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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狈鹛蒙?,圓解閉著雙眼:“老衲不懂你的意思,佛門中人,不渡生死?!?/br> “是嗎?”李駟靜靜地點了點頭,仰頭看向了佛堂上的金剛像:“那看來,我確實來錯地方了?!?/br> 圓解沒再說話,該是默認了李駟的話。 可這時,李駟卻是又說道:“但說起來,大師你知道嗎,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一個故事,說少林,有一個殺人和尚······” 圓解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后抬起了雙手合十在身前說道。 “少林,沒有殺人和尚?!?/br> 李駟看著金剛像,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繼續說起了那個故事。 “故事里說,那個和尚想要殺盡天下的惡人,所有人都說他錯了,說他執迷不悟,說他著于本相,但他還是繼續打殺著,殺得江湖血氣浩蕩,殺得身上僧衣如血,殺得惡名遠揚,殺得所過之地赤色遍野?!?/br> “有人說他是個佛陀,有人說他是個閻羅,直到有一天,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錯了。他來到了少林的山門前,扣頭悔過,求一個因果。于是從那之后,他便長跪在了這金剛像下,再不出世?!?/br> 李駟側目看了圓解一眼,圓解合著手,沒有看他。 “可大師,你猜我聽了這個故事之后,想的是什么?” 李駟笑著問道,圓解沒有回答,他便自顧自地接著說了下去。 “我想的是,那個僧人沒有做錯,相反,他做了這個世上沒有人敢做的事?!?/br> “殺一人是一份業障,殺萬人便是萬分,那個僧人當真是許下了一個宏愿,他要殺盡一世的惡人,背一世的業障。試問,這世上有幾人敢做這樣的事?” 起碼李駟自己是不敢的。 “于是我就這樣同那個講故事的人說,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想來那個僧人,就是向著地獄去的吧?!?/br> “講故事的人笑了笑,搖頭說道,可惜,那個人卻停在了地獄的門口?!?/br> ······ 李駟沒再說了,堂上安靜著。 直到,圓解重新睜開了他的那雙眼睛。 “施主的這個故事,是聽誰說的?” 他低著眼睛問道,僧衣下的身形,顯得佝僂干瘦。 “他說他叫圓寂,曾經,叫做圓遠?!崩铖喬Я颂碱^,回答道。 “圓遠師兄啊······”圓解喃喃道,隨后又笑嘆了一聲:“果然嗎······” 說罷,他緩緩坐正了自己的身子。 面對著金剛佛像,抬起了頭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年少時,圓遠師兄就是我們幾個里悟性最高的那個,無論是佛法還是武功,他總是一點就通,師父對他也最是滿意,因為他總是能比我們看得更深更遠?!?/br> “而我呢,是最笨的那個,總是被一葉障目,執迷于一事不開,常需要他人替我化解。于是在取佛號時,師父給他取名圓遠,而我,叫做圓解?!?/br> “那一年,我們一十七歲?!?/br> 圓解的聲音沉沉,像是陷入了一段很久遠的回憶里。 “后來,山上修行。圓遠師兄的武功最高,修了一套金身慈悲法相經,我排在最末,修了一套渡惡苦我大悲經,現在想想,一切,就像是命中自有定數一般?!?/br> “山中無歲月,一度五十載。我們幾人的功法皆已修至大成,師父召集了我等,讓我等下山游歷。他說要求只有一個,一世走來,不沾苦惡,不沾因果。圓遠師兄沒有說話,對著師父扣了三個頭,師父沒去看他,只是揮了揮手。圓念師兄聽得認真,圓真師弟漫不經心,圓陸那時,還沒有睡醒。我坐在一旁,亦不知道,這一路上會發生那么多的事情?!?/br> “那一年,是我們最后一次聚到一起?!?/br> “下山之后,人世與我想的差了太多。這世上,就好像盡是苦惡。我見過有人餓死街頭,也見過有人顛沛流離,見過權貴欺壓百姓,見過天災之后赤地千里。但是我不能沾因果,我始終記得師傅的話,只看不做,就像是自封了耳目口鼻一般,對一切事不聞不問?!?/br>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伙山賊正在劫道。他們殺了車隊里的夫婦,搶走了財貨。我本想繞過去,可這時,一個女童卻跑向了我?!?/br> “她該是那夫婦的女兒,她跑來的時候,臉色蒼白,臉上還沾著她爹娘的血。她跑到了我的腳邊,抓住了我的腿說,救救我?!?/br> “我至今記得她那時的臉色,卻至今也說不出口。因為那時我傻站著沒動,看著一支箭從她的背后射來,射在了她的背上?!?/br> “遠處傳來了山匪的笑聲,原來是他們在戲弄女孩女童,女童的血濺到了我的手上,她圓睜著眼睛看著我,我也看著她?!?/br> “手上的血珠是溫熱的,就像是佛僧在火中化出的舍利子一樣?!?/br> “我覺得自己的身子也像是在被火燒著一樣刺痛,腦中震動不休,恍若有根棍子在里面翻攪。于是我再沒忍住,解下了背上的棍棒,走向了那群山匪?!?/br> “那一天,我殺了一十二個人,沒讓他們一個人跑掉?!?/br> “也是那一天,我許下了一個愿,我不做佛了,我要渡人,渡人一世苦惡?!?/br> “我的悟性是最差的,所以我便不再悟了,對萬般世事不聞不問我做不到,那我就去做事,去做我覺得是對的事?!?/br> “去辨那善惡對錯,去分那陰陽黑白。管他是佛是魔,我,要一個天地無暇,世無苦惡。憑我手中的棍棒,憑我一身僧衣?!?/br> 說道這里,圓解低下了頭來。 金剛前,他老邁的臉上神情疲憊,雙目失神。 “可惜,我還是著相了,就像是年少時叫一葉障目那般。我在人世待了近十年,殺了無數惡人,將渡惡苦我大悲經,殺成了苦我殺生經。我的武功一日千里,但惡人卻始終殺之不盡。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何世人如此疾苦,佛卻什么都不做,既然什么都不做,那又算什么佛?” “所以我一直殺著,殺至了半瘋半癲,終于有一日,圓遠師兄找到了我······” “我問了他佛法人僧四個字,他回答我說,佛為法,人為僧。是啊,那時我才明白,多簡單那。二者分得明明確確,人是成不了佛的,更成不了法,而佛也不渡人,佛亦不是佛。到頭來能渡人的,從來只有人自己而已?!?/br> “那之后,我就回到了少林。我想要先自渡,便一直自渡到了如今······” 圓解坐在堂上,不再說話,該是也不打算再說話了。 李駟默默地看著他,半響,笑了一下說道:“那你想知道,當年那個老和尚同我講完這個故事后,還說了些什么嗎?” 圓解愣了一下,重新看向了李駟。 “他還同你說了一些什么?” 李駟將手撐在地上,斜坐著,像是隨心散漫地說道。 “他說,他沒想到你會回少林,他本想告訴你的是,佛不是人,也不渡人,但是僧渡人?!?/br> 圓解呆住了,李駟這才抬起了頭來,迎上了他視線,與他對視著。 僧渡人,這就是那年老和尚最后與他說的話,而這,也是所有僧人的人本應該做的事。 其實不難,不過兩個字。 渡人。 圓解沒有做錯,從來沒有。 他是那年下山歷練時,做的最好的那一個,因為他最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