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易思眼底劃過閃過幾絲殺意，果然，他早該把他們解決了。

    但易思剛抬腳向那個方向走了沒幾步，就被蕪華拉住了手，手上傳來的力道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蕪華？”易思側頭看向蕪華所在的方向，卻什么都看不見。

    “川柏……”好一會兒蕪華的聲音才低低地傳過來，成年人低沉的聲音夾雜了幾分壓抑的沙啞，無端地讓人覺得有些可憐和……性感。

    聽到這個聲音易思不自覺地心頭一跳，好像被不經意地撩了一下，易思耳尖悄悄爬上一抹淡淡的粉，轉頭假意咳了幾聲，語氣毫無波瀾地道：“你叫我什么？”

    蕪華愣了愣，似乎是沒反應過來易思為什么這樣問，想也沒想地回答道，“川柏啊……”

    “嗯？”易思從嗓中發出一個聲音，帶著nongnong的威脅意味。

    蕪華被易思這一個音節嚇得呼吸一窒，周圍空間都安靜了一瞬，蕪華看著易思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道：“川川川？”

    “哼！”易思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不過……他眉頭微皺，小孩兒版的蕪華叫他川川川挺可愛的像撒嬌，但是這個長大了的蕪華叫……怎么聽著都像是寵孩子的樣子啊，這樣想著，他又糾結了，眼神晦暗不明地盯著蕪華的方向。

    蕪華被他看得心底有些發毛，雖然知道易思現在看不到他，但他還是莫名覺得有點兒虛，這是怎么了？

    蕪華素來不怎么想動的腦子，一遇上易思的事就機靈的不行，略微一想，他就知道易思的想法了，眼底不自覺地浮上幾分笑意，在易思看不見的地方，蕪華勾起了嘴角，他捏了捏易思的手指，往前走了幾步，湊到易思的耳邊，喑啞的聲音像瑟瑟的春風，不斷打進易思的耳里，蕪華故意拉長了聲音，“川川……”

    耳邊的呼吸打在后頸上，癢癢的感覺讓易思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他沒料到蕪華會突然走近，聽到他拉長聲音說出的話，這應該也算撒嬌了……吧。

    臉上有些發熱，易思隨意“嗯”了一聲，掩飾性得轉身，想要繼續先前被蕪華攔住的動作，但還沒邁開腿，就直接被蕪華從后面抱住了，他有些無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要過去?！笔徣A抱住易思的手有些緊，他不知道易思到底生氣沒，但是就算是生氣了，他也不想讓蕪華靠近那兩個人，剛才他擔心易思沒顧得上但還沒什么，現在想想雁凡作為一個一心想要超度自己的捉鬼師，這次竟然不是趁機收了他而是幫他凝結實體，這能是因為什么，肯定是為了他懷里的這個人??！

    想到這里蕪華雙眼猩紅地向地上的雁凡看去，實質性的壓力直沖向雁凡，讓雁凡本就有些不穩的氣息猛地一下亂了起來，剛咽下去的血腥味又浮上了喉嚨，在嘴角溢出了些許的鮮紅。

    感受到蕪華有些暴躁的氣壓，易思眼底劃過一絲疑惑，這又是怎么了？沒有多想，易思轉身反抱住蕪華，手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好了好了，我不去我不去，你先別急?！?/br>
    在易思的安撫下，蕪華慢慢平復了呼吸，這段時間作為小孩兒在易思身邊撒嬌的習慣不自覺的就用了出來，裝得一手好可憐，“川川，那個女的悄悄偷襲我，但是那個男的剛剛又幫了我，就算兩清了，我們不管他們兩個了好不好？”

    蕪華的話讓易思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雁凡會幫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不過，蕪華這么好心的不去計較之前的事也讓他有些好奇，“就這樣就兩清了？”

    “嗯?！辈弊由弦粋€悶悶地聲音傳來，明顯地心不甘情不愿的。

    其實蕪華也不想就這樣算了，可是他不想易思在和那個男的有什么牽扯了，再者……

    他回想起自己以前雙手染血怎么洗都洗不掉，那漫天血紅的景象一直在腦袋里回旋，久久不散，他把易思抱的更緊了，他不要他的川柏也這樣。

    身邊人明顯低起來的氣壓讓易思無奈地嘆了口氣，“行吧，那就不管他們了，那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現在一直躲著我是什么意思？嗯？”

    蕪華身體一僵，微微松開了雙手，他有些驚慌，他不想讓易思看見現在的自己，這樣丑陋的自己。

    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不對，易思剛要問，一旁調息好的雁凡語意不明地突然開了口，說出一句易思以前在各大電視劇中經常聽到的一句話，“人鬼殊途?！?/br>
    雁凡自川柏醒來就一直悄悄地打量他們，雖然蕪華隱去了身形，但他知道他就在川柏身邊，時至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和川柏說些什么，川柏當時在樹林里對他的那句話讓他現在都心有余悸，但他也不想什么都不說，思來想去，能吐出來的也就這么四個字了。

    易思一聽這話有些樂，以前他看見這些小說電視劇里的人只覺得可笑，什么人妖殊途，人鬼殊途，人仙也可以殊途，只要非我族類皆為殊途。他掙脫蕪華的懷抱，然后扯過蕪華倏然握拳的手，轉身看向雁凡，開口淡淡道：“那你告訴我什么是正途？只有人和人相識相見相戀才叫正途？”

    雁凡沉默不說話，在他看來的確是這樣。易思看著他嗤笑一聲，接著道：“那鬼和仙又是什么呢？人死化鬼，修煉成仙，他們誰不是人？”

    雁凡一愣，本質上說是這樣沒錯，但是……他有些說不清楚，只是一味地反駁，“那不一樣?！?/br>
    易思拉著蕪華的手，輕輕地捏著，“哪里不一樣，你作為捉鬼師，你是怎么超度的鬼？”

    “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氣，或者將他們身上的冤屈洗清，了了他們對人世的執念，然后送他們去往該去的地方?！辈幻靼滓姿紗栠@個問題有什么用，雁凡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執念……”易思輕笑一聲，“那你以為你要怎么對蕪華，你覺得他現在的執念是什么？”

    蕪華的執念……雁凡低頭眉頭微蹙，半晌，倏地抬頭，嘴唇顫了顫，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易思看著他，開口問蕪華，“你的執念是什么？”

    “你，川柏，我的執念是你?！彼麄兟牭绞徣A這樣回答，情義深長。

    易思挑起嘴角，語氣里竟然帶了些許得意，“雁凡，你度不了他?！?/br>
    雁凡臉色一白，他的確度不了，除非殺了川柏。但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川柏，人鬼殊途?！?/br>
    易思有些不耐地看著他，這人怎么會這么古板，“你捉鬼超度利用的是什么？執念？！那不過也是他們為人的感情罷了，為什么只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就要連他們的感情都否決了？！你利用著他們的感情，卻又不接受他們有感情？雁凡，這就是你想成為捉鬼天師的覺悟？！”

    “我……”易思每說一句話，雁凡的臉便白一寸，他想反駁，卻又找不到理由反駁，倏地他就想起了自己師父以前總對他說的一句話，“死生有命，萬物有靈。小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存在著許許多多奇行異事，你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只要他們存在就有他們存在的意義，命運也好，感情也罷，你總要試著去認同它們，到那個時候，你離天師也不遠了?！?/br>
    當時他聽著這段話不太明白，只能看著師父孤獨地坐在庭院上，抬頭看著天上云卷云舒，經歷滄桑的眼底藏著許多他不懂的感情。

    而現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易思靜靜地看著雁凡，他本不想多說什么，但是覺得雁凡本心并不壞，這次又幫了他們，他干脆給他講清楚，也免得他日后又來糾纏，安撫性得摸了摸等得有點兒煩躁的蕪華，易思開口繼續道，“雁凡，我記得你以前就說過，你成為天師是為了祭奠你師父?！?/br>
    雁凡沉默地點點頭，過不久就是他師父十年的祭日。

    易思看著他認真地問道，“你師父可有執念？”

    雁凡一愣，搖搖頭，他師娘很早就走了，唯一的女兒向蝶，師父托給了他，臨走時師父已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那你師父可有冤？”

    雁凡搖頭，手指微微握緊，他好像知道易思要說什么了。

    “可有怨？”

    “……”

    易思看著雁凡微微顫抖的身體，明白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嘆了口氣，說到底，雁凡也是個可憐的，“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師父早就去了他應該去的地方，那你所說的祭奠又有什么意義？雁凡，你本身就一直在死胡同里繞圈?！?/br>
    雁凡瞳孔倏地收縮，易思毫不客氣的點出了他的問題，其實這些年來他已經有所發覺，九九之數的厲鬼，他早就超度完成，卻一直有個瓶頸卡在哪里，而師父的祭日將近，讓他心急更來不及細想。

    而如今，被易思這樣輕易點出來，他卻好像突然頓悟一般，那一直卡著他的瓶頸竟略微松動了起來，雁凡趕緊閉眼回想著易思剛才的話細細感悟。

    易思看他這樣，也不在多說什么了，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曲向蝶，毫無猶豫地拉過蕪華轉身，和問清蕪華現在不安的原因相比，和一個女生計較剛才的事根本就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