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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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偶坐在枕頭,晃著小短腿,好奇地追問:“主人,正太是什么意思呀?” 季思危扶額,像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問題的家長。 他睜開眼睛,張口就胡說八道:“正太就是正午的太陽,又大又圓?!?/br> 小木偶眨巴眨巴眼睛:“那為什么那些女人說主人是正午的太陽呢?” 季思危想快點結束話題,嚇唬小木偶:“快睡吧,小孩子不睡覺,是會長不高的?!?/br> 小木偶恍然大悟,給他掖了掖被角:“我明白了,主人現在是小孩子,要睡多點覺才能長高高?!?/br> 季思危感覺心口被扎了幾根箭,正在緩緩流血。 這晚,季思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八尾貓說的話成真了,他真的一直維持著現在的模樣,沒有辦法再長大?;氐郊依?,姑姑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地說:“思危,你去上小學吧……” “你去上小學吧……”這句話像一個魔咒一樣不停地在腦海中循環,越來越大聲。 “??!”季思危猛地睜開眼睛,感覺胸口悶悶的,很沉重,有些透不過氣。 他冷靜下來,才發現原來是八尾貓壓在他的胸口上,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這里睡了。 難怪他會做噩夢。 小木偶聽到動靜,懸浮在季思危面前:“主人,外面有人?!?/br> 季思??聪蜷T口,果然聽到走廊外響起一種沉悶模糊的腳步聲,好像有人在地毯上蹦蹦跳跳。 “嘻嘻……一個、一個、一個、只有一個哦……” 是之前聽過的詭異童聲。 一個什么? 一直強調“一個”這個詞語,到底是什么意思。 腳步聲消失,走廊外的小孩好像停了下來,緊接著,季思危聽到一種不間斷的“沙沙”聲。 像是拿筆在什么地方用力摩擦的聲音。 “咳咳……咳……” 房間的某個角落里出現了咳嗽聲。 八尾貓睜開幽綠的眼睛,伸了個懶腰,跳到旁邊的枕頭上:“一到晚上就那么熱鬧,你想睡個好覺真難?!?/br> 季思危坐了起來,被鏡子折射的光線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識瞇起眼睛。 鏡子? 季思危蹙眉。 蓋在全身鏡上面的毯子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窗簾也被掀開了一大半,潔白的月光灑在地面上,拉扯出兩個平行四邊形的光影。 鏡子折射的光,正好落在床上,絲綢被褥熠熠生輝。 鏡子里的床上也坐著一個人,但看身形是個成年人。 季思危察覺到鏡子里的場景和房間有些差異,但月光的照明有限,他看不太清楚。 打開臺燈后,季思危再次看向鏡子。 鏡子里也亮起一盞暖黃色的臺燈。 鏡子里的空間的結構和這個房間一樣,家具的陳設位置也相同。 但是這些家具的樣式和顏色完全不同。 窗簾是簡潔的藍白色,沒有那么繁復的花紋和花邊,被套是純白色的,旁邊還有一些醫療器械,看著像個不太正式的病房。 床上坐著一個穿藍白條紋病服的青年,面容枯槁,兩只深陷的眼睛正幽怨地盯著季思危。 “咳咳……”病服青年咳嗽幾聲,掀開被子下床,緩慢地向前走,干瘦的身體在寬大的病服里晃蕩,好像隨時會栽倒在地一樣。 以季思危的視角來看,病服青年正在走向他。 病服青年停在鏡子前,把手伸向前。 他的手掌貼在鏡子上,不能再前進一分。 “砰!砰砰!”青年用力拍打著鏡面,季思危也能聽到劇烈的響聲。 鏡面似乎很堅硬,沒有損壞半分。 病服青年的眼神越來越哀怨,開始扶著鏡子,用腦袋瘋狂地撞擊鏡面。 鏡子紋絲不動,房間里的窗戶卻在頻繁震動。 季思危甚至感覺柔軟的床墊也在小幅度震顫。 深夜,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鏡子里,像瘋子一樣用腦袋撞鏡面,季思??粗菑埍环糯蟮呐で哪?,內心很平靜,沒有一絲驚慌。 鏡子里的病服青年磕累了,暫時停了下來。 房間里只剩下青年粗重的喘氣聲,他的額頭淤青一片,破了一個小口,滲出幾滴猩紅的鮮血,印在鏡面上。 季思危走到銅鏡面前,撿起地上的毯子,近距離地觀察。 他這才發現,鏡面上正散發著淡淡的陰氣,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鏡子里的病服青年單膝跪地,與季思危對視,朝他伸出手,勾起唇角,用嘶啞而蠱惑的聲音說:“進來吧……進來和我一起……” 季思危充耳不聞,他在思考一些問題。 午夜之后,這面鏡子就會變成聯系另一個空間的媒介嗎?只有這面鏡子有問題,還是古堡里的所有鏡子都有問題? 這個病服青年是什么“人”? 不管如何,季思危心里都清楚,現在絕對不能觸碰鏡面。 困意襲來,季思危打了個哈欠,把毯子放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走向溫暖柔軟的床鋪。 鏡子里的病服青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季思危小小的淡定的身影。 “這小孩居然不怕我?!他不理我?!” 病服青年猛拍鏡面,試圖再次引起季思危的注意。 季思危爬上床,蓋好被子,把臉埋在八尾貓身上,完全沒有理會。 病服青年磕得頭破血流,季思危還是睡得穩如泰山。 回想起季思危全程面無表情的臉,病服青年開始懷疑自我:“難道他沒有看到我?他只是起床照了個鏡子?” 小木偶漂浮到鏡子前,揮了揮手,椅子上的毯子輕飄飄地浮起,蓋在全身鏡上。 它剛轉身,毯子就掉了下來。 鏡子里的病服青年站了起來,眼神疑惑地看著小木偶。 小木偶抱著雙手,兇巴巴地說:“再掉下來,就打你?!?/br> 病服青年莫名感受到了一陣比自己更強的煞氣,渾身一抖。 小木偶一揚下巴,毯子再次蓋住鏡子。 這次沒有再掉下來。 小木偶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鉆進被窩。 “兩個、兩個、沒有兩個……唉……”走廊上響起詭異的童聲,還失望地嘆了口氣。 下半夜,所有噪音都消失了,季思危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開銅鏡上的毯子。 鏡子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的臉,臉頰睡得紅撲撲的,淺栗色的頭發亂蓬蓬的,還翹起兩根,怎么壓也壓不下去。 沒有病房,也沒有病服青年。 但鏡子上的血跡沒有消失。 昨晚的病服青年是真實存在的。 季思危放下毯子,換好衣服,帶著小木偶和八尾貓走出房間。 鎖門的時候,他發現房門上有一個紅色的小點。 是蠟筆的痕跡。 位置比較矮,換做從前的身高,他不一定能發現。 季思危一頓,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清醒一點,這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 走廊上的紅色蠟筆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印象派的風景油畫。 它正對著的房門卻被紅色蠟筆涂得一塌糊涂。 線條非??穹?,疊了一層又一層,乍一看像是一張獰笑的怪臉,又像有人提著一大桶血胡亂潑了上去。 大面積的紅色讓人心里浮起一絲不適。 季思危想起昨晚聽到的“沙沙”聲,那個時候,那個神秘的男孩恐怕正在這里用紅色蠟筆作畫。 季思危垂下眼眸,在地上發現一根磨損得只剩下紙皮的蠟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門上的涂鴉,轉身去洗漱。 大廳的沙發上坐著幾個人,正在輕聲交談。 紅裙女人換了身淺色裙子,看上去多了幾分溫婉,見到季思危后,她彎起紅唇,笑得像一朵絢爛的薔薇:“早啊,小虎牙,昨晚睡得怎么樣?” 季思危:“還好?!?/br> “你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嗎?”戴著圓框眼鏡的女人眼底下有一抹青色,看著有些憔悴:“半夜,我聽到走廊里傳來小男孩的聲音,一直在念‘一個、一個……’,念得我都要神經虛弱了?!?/br> 她依偎在紅裙女人身上,有氣無力地說:“還好我昨晚和樹兒姐一起住,不然我要被嚇死了?!?/br> 樹兒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小檸檬,你已經很堅強了?!?/br> 秦林說:“我住在三樓,也聽到了小男孩的聲音,但是我聽到的是‘沒有、沒有、一個也沒有’,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大男人皺著眉,指著季思危,粗聲粗氣地說:“整個古堡里只有你一個小孩,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 “腦子如果不需要,可以捐掉?!睒鋬喊琢怂谎?,冷聲道:“你沒有耳朵嗎,虎牙的聲音和走廊小男孩的聲音壓根不一樣。還是說你害怕得躲在被窩里,根本就沒聽清楚?” 高大男人被懟得啞口無言,漲紅了臉:“那你們說,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