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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驀然抬眸。 長君鬢邊的縷縷青絲被夜風撩起,一雙星眸越發深邃:“往后我只陪在你身邊。哪里都不會去了。初九,你信我?!?/br> 初九思量著其中的前因后果,登時也知曉了。緣何獅后要長君納了那鳳族貴女。 如今鳳族覆滅,只待一個契機,得以重振家族。鶊娘是鳳族留下的唯一的后人,倘若長君納了她,則能名正言順地控制鳳族。以豐盈獅族之力。 如此看來,大局之下,他一個坤澤的意見,便不重要了。 “可仉山需要你娶她?!背蹙磐巴?,只見仉山宮闕連綿,檐角橫陳,他沉吟片刻,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不娶?!遍L君驟然抬眸,握住初九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我不愿娶,誰能逼我?我答應你的事兒,永遠都不會變。難不成我這個少主,成了個物件兒,任人擺布?說要我娶誰便娶誰,竟成了個傀儡了?!?/br> 初九方才還滿心憤恨,覺得長君始亂終棄。如今卻有些愧疚,將一切都說開,卻發覺是自己對不住長君。 可他原本是信他的。只是族姐去問過,他的心才亂起來。 長君見初九松了口,低笑一聲,坐在軟榻上,將初九抱在懷中。兩月未見,一朝終于到了眼前,心總算是放下了大半。 初九依偎在他身上,須臾后,緩緩開口:“族姐,是我喚她見你的?!?/br> 長君身上有一縷極烈的檀香。 初九探到這一縷熟悉的滋味,驀然便將心安下來了。 “你族姐也未曾問我什么,我也未說什么?!遍L君摸著他的鎖骨,格外愿意在那顆紅痣上流連,“也不知她怎么與你說的。這可當真是冤了我?!?/br> 初九暗忖,他令未回將離去的東西都拾掇好了。如今看來,倒是白拾掇了。還得放回原處。 “那……母后喚你娶她。你怎可不遵孝道?!背蹙庞值吐曊f起來。還是不能完完全全放下心。 雖說初九如此擔憂,長君心里頗是心疼。然而這也是初九將他放在心里,才會如此在意。 長君伸手描摹著他的睫毛,低聲道:“我只肯娶你。母后中意她,讓母后自個兒娶去?!?/br> 二人正閑言著,長君將手探入初九衣襟,從鎖骨一路向下,撫到他微微顯懷的小腹。 這些日子因記掛著長君,初九夜里幾乎不曾睡著,眼眸疲乏,身子酥軟。如今心結啟開,驟然放下了心,自然一切都不記掛了。二人相擁而眠,一夜睡的安穩。 酌蓮霧境,后山,辰時。 蔻香倚著菩提樹擦拭七耺锏,驀然想到長君,她啟唇,輕輕道了一句:“走便走,怎么就忘了捎上你我。這是什么千年難得的族兄?!?/br> 典君倒是無甚所謂,他微微一笑:“這有什么可奇的?族兄心里只有嫂嫂,何曾還記得捎上你我?!?/br> 蔻香握著七耺锏,直起身子來,笑道:“罷了,罷了,咱們不指望他了,自立更生?!?/br> 白菡萏上有一對兒云鶴穿過,留下幾聲渺遠的鶴唳。 典君仰首,望著那云鶴,與蔻香閑言道:“依我看,族兄不會娶鶊娘姑娘?!?/br> 蔻香頷首,表示她心意也是如此。 正閑談見,蔻香的侍女茯苓在前,典君的小廝庭鴉在后,二人端來了尊姥分的膳饌。 “姑娘,今兒的膳饌到了。姑娘請用?!避蜍唠m如此說,她卻是心知肚明,這些清湯寡水,自家姑娘是不肯吃的。 典君以眼神示意庭鴉端走,隨后與蔻香道:“我是不動的。嗯,我都做好了接下來三四個月不用膳的準備?!?/br> 蔻香笑吟吟道:“何至于此!走,咱們再去抓魚吃去?!?/br> 他們身為散仙,多久不飲不食,仍可從容如舊。就算是烤魚,也只是吃個新鮮甘美,未有旁的用處。 茯苓端的碧桃纏枝紋木托盤里,是一碗蓮瓣莼菜湯,一碟清燉蓮子,半點葷腥也不沾。 見主子們不肯動用,茯苓和庭鴉相視一眼,又將膳饌端走了。唯恐將膳饌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拂蓮洲尊姥的顏面,每一日的膳饌都被他二人消受了。 蔻香撫著自己的海棠紅絲絹袖子,笑嘆道:“你看,族兄已經逃出生天了,剩你我在這兒受罪?!?/br> 典君施了術法在水中,纏住來往的鯉魚。他道:“族姐,無妨,四個月,一眨眼兒便過去了?!?/br> 蔻香將一束淺碧色荷花握在手中,道:“嗯,說的是?!?/br> 不遠處,一只身帶銀光的青鳥振翅而去。 典君暗忖,也不知什么緣故,往日都是鶊娘姑娘,親自來為他們送膳饌,今日卻不是鶊娘姑娘。而是尊姥豢養在身邊的青鳥。 興許是長君不中意鶊娘,鶊娘不肯來見他們了。 “族姐,看,今兒來送膳饌的,不是鶊娘姑娘?!?/br> 蔻香望著荷花簇簇,荷葉攘攘,隨口道:“那又如何。不是她便不是她?!?/br> “想來是因為族兄,鶊娘姑娘不愿來見你我了?!?/br> 蔻香隨手將荷花重拋入水,道:“也許獅后騰了片云,將她送入仉山了,也未可知?!?/br> 與此同時,南帷殿。 滿殿的玉蘭花簌簌而落,在天地間都留下些許幽香。 南帷殿中的白玉石板上,雕滿各色圖騰。細細看去,分明是十二神獸。狻獅、燭龍、螭吻、狴犴。 鶊娘便跪在這些圖騰之間。她一襲雪白紗衣,被翦翦春風吹起衣袂,顯得香影弱柳扶風。青絲也未綰,隨風而散,露出雪白的面頰上是精致的眉眼。 偶有路過的灑掃侍女,抬眸看到她,也驚于那不俗的容顏。她們暗暗嘆息,不愧是鳳族的美人,果真絕代風華。 鶊娘著實是美,只是那美里藏著幾分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