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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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坐在桌案前,正喝著清茶。她察覺到茶的滋味不對,因問道:“怎么?茶換了?” 青緡為映雪又斟了一盞,道:“二公子送的甘草茶,前些日子喝完了。這是王上賞的龍團青月?!?/br> 如此一說,映雪也沒有飲茶的興致了。她正想去書房看書卷,卻有一個侍奉在殿外的小婢女前來通傳,面露難色:“少主,蛇族的少主,又來求見您?!?/br> 溯皎幾次三番地調戲初九,而映雪是初九的族姐,怎么可能會愿意見他。映雪道:“讓他走?!?/br> 小婢女諾諾稱是,前去復命了。誰知過了半個時辰,她又對映雪道:“蛇族少主說,回陽丹的事……” 聽聞回陽丹三個字,映雪驀然抬眸,面色瞬變。 此時此刻,溯皎一襲玄色深衣,立在安意殿的前殿。他朗聲道:“知道少主為回陽丹煩憂,在下特來為少主解難。還望少主垂憐一二,先讓在下進去?!?/br> 映雪抬眸道:“出去?!?/br> 守門的兩個螃蟹侍衛亮出佩劍,正想將溯皎攔在殿外。溯皎卻道:“難不成少主不想得到回陽丹不成?” 映雪還是那一句:“出去?!?/br> 溯皎也不覺得窘迫,大大方方地拂袖而去。翌日,又來求見映雪。 這一次,映雪終于肯見他了。 安意殿的靜室里,只余映雪和溯皎二人。一個白裙,一個玄袍。便是映雪的貼身婢女翠燼和青緡,都守在殿外等候。 “想要回陽丹,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彼蒺ǖ哪抗饴湓谟逞┑拿婵咨?,“在下知道,少主的消息,是最靈通的。這回陽丹,世上只有一顆,握在我蛇族手中?!?/br> 映雪的身影一動不動,烙在素紗畫屏上,風姿綽約。許久之后,她方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在下此來,是想告訴少主一樁多年前的秘辛?!褒埻鯏⒃?,不是病逝,而是被你的叔父活活殺死的?!?/br> 聞言,映雪驀然間睜大眼眸。 她滿心里壓抑的都是傷痛,而不是震驚或疑惑。這一樁秘辛,無需溯皎說出來,她早已知曉。只是此時被人光明正大地敘述出來,靈魂里隱秘的傷痛登時破繭而出。 許多年前,在她化成人形不久時,便無意中看到一封叔父的密函。上面寫著,叔父與蛇王勾結,用秘藥將她的生身父親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對外謊稱病逝。 有些時候,痛苦并不扎根于怨恨,而是扎根于左右糾結。偏偏叔父待她極好,比待親生的初九都更為上心幾分,數百年如一日。在看到那一封密函之前,在映雪心中,叔父便是父親一樣溫暖的存在。 可是密函上的字句,把什么都擊碎了。從此以后,映雪的心便被割裂,她甚至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態度來面對這詭譎的人間。 他怎么能這么做?怎么能在殺死她的父親之后,對她溫柔和藹、無所保留?映雪寧愿叔父橫眉冷對。起碼她不會迷失在依賴和怨恨里,迷失在敬仰和恐懼里,一迷失便是這么多年。 映雪的手不動聲色地握緊,半月形的指甲深深陷進肌膚。 溯皎觀察著她容顏那些細微的變化,尋到時機,便喟嘆道:“龍王待少主如此,焉知不是由于少主身為乾元的緣故。乾元啊,天賦異稟,生來尊貴,到底是龍族的驕傲?!彼D了頓,話鋒一轉,“可是,少主可曾想過,倘若少主非乾元之身,當年龍王會不會在殺死令尊時,隨手了結了你呢?會不會?或者,龍王自己的子嗣,初九,倘若初九是乾元,或者龍王的姬妾生下了乾元,少主又該被至于何地?” 映雪勉強分出一絲神志去想,他遠道而來安意殿,對自己說這些,必有所求。 她冷聲道:“你想要什么?說罷?!?/br> 無需觀神色,一聽到映雪的語氣,溯皎便知道,自己擊破了她心里的關竅。一痕詭異的笑,銜在溯皎唇邊,他眼波流轉,心里忽然有種別樣的快感。 映雪的指尖又陷得緊了些,她面容上帶著的鱗片流動著光澤,仿佛懸身月華之下。 而乾元心情波動散發出的壓迫感,還是使溯皎覺得不適。 溯皎的指尖撫摸著自己的蛇族圖騰,低低道:“初九?!?/br> 他想要的是初九。 初九在他心中,逐漸成為一樁執念,寄生在欲望里,日漸茁長。溯皎天賦異稟,靈修內調手到擒來,甚至不弱于乾元。但是無論是誰,都認為初九只能由乾元擁有。 溯皎一直都覺得,自己并不比映雪和長君弱。那個坤澤,該是屬于他。 近來,他養的探子打聽到,映雪頻頻尋求回陽丹的下落。結合多年前的一樁秘辛,溯皎心中千回百轉,覺得機會來了。他推測的一分不差——映雪想要用回陽丹,復活她那從未謀面的父親。 溯皎靠近幾分,字字句句勾魂攝魄:“只要少主助我得到初九,那回陽丹,我為少主奉上?!?/br> 映雪只覺得,如蛇般蜿蜒到舌尖痛楚,不受桎梏,呼之欲出。 這么多年來,人人只道她是乾元之身,出身高貴,叔父疼惜,乃有漫天之福。誰也不知道,實則她心如槁木。 疼惜她的叔父,親手殺了她的父親;自小一起長大的族弟,是殺父仇人的子嗣。 她被這些糾結的情縛住,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映雪不知道該如何了結這一切。是殺死叔父,還是復活她真正的父王? 人世間的痛苦,當真是在于糾結二字。 “放肆!”映雪聲音更冷。顯然,以初九作為交易籌碼,她是不肯答應的。 “少主當真是重情重義?!彼蒺ú⒉粍託?,他憐憫地看著眼前的龍女,“龍王殺了少主的父親,少主卻連出賣他的兒子都做不到?!?/br> 驀然間,映雪回憶起在大云荒那一日,她在片刻的思前想后中,還是決定救初九。其實,那更是一種本能。她本能不會傷害初九。 哪怕初九是殺父仇人之子。 “無須再議?!庇逞┓餍涠?,“哪怕是回陽丹,我也絕不答應?!?/br> 溯皎望著映雪那仙袂飄浮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寢房,映雪將青緡和翠燼都喚出去,自己枯坐在榻上。 幼時,便是在這張床榻上,初九無數次偷偷跑進來,鉆到衾被里,與她一起睡。 映雪與常人不同,她難過到了極處,萬箭穿心,鋒鏑之苦,她的面容都不會有分毫的動容,不會悲哭,只會咬緊牙關。 紫檀龕案上擺著一枝絡腦珊瑚樹,是她百歲生辰時,叔父賞贈的;珊瑚樹旁是一只空的玉盤,每當初九送來西瓜,婢女們都裝進這一只盤子。初九最喜歡吃西瓜,所以總是給她送西瓜。紗帷旁掛著一方翡翠珠金鉤,初九來的時候,總是替她把鉤口往外擺,唯恐劃到族姐。 映雪著實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一切。 未時。南帷殿。 初九被寵幸過不久,此時身子正綿軟著,躺在榻上休憩。 未回端了盞湯藥,低聲道:“公子,該喝藥了。公子喝了藥再睡也不遲?!?/br> 初九翻了個身兒,衣襟微微落下來,露出玉一樣的肌骨:“怎么又要喝藥?這藥該什么時辰喝?” 未回低聲道:“這藥是助孕的,每回公子……睡過之后,都得喝上一副?!?/br> 初九自小畏苦,便是有疾時,也總是想著把藥偷偷倒掉,免了舌頭的苦楚。然而,倒掉湯藥后,免不了被族姐發現,然后族姐喚小廝再煎一盞,他還是逃不掉的。 如今初九不曾生病,只是為了助孕補身,便要受苦楚,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初九隨口道:“去倒了。我不喝?!?/br> 未回頗有些為難,低聲回稟:“這藥是獅后賞的……公子還是忍一忍罷?!?/br> 初九本來便疲累得很,怎容他在此聒噪,直接扯過床帳:“倒了?!?/br> 然而,既然是獅后賞的補藥,未回是怎么也不敢倒掉的。他將碧瓷盞擱在桌案上,侍立在側。 卻說長君從外頭回來,他與典君等公子投壺畢,回來看一看被自己折騰到臥床的小坤澤。長君倒是會尋歡作樂,他先將初九折騰幾番,隨后出去投壺,心里頭思忖,等自己回來,初九說不準便休憩過精神來了,又能陪自己來一回。 他隨口問了曲觴,曲觴道,夫人還在休憩。 長君任鋒刃服侍著換下外氅,徑自走到臥房,握住初九的足腕,揉在掌心把玩。 初九掙扎了掙扎,軟聲道:“你且讓我睡一會兒,晚上整宿得不消停,白日也要宣yin,難不成要索了我的命去?!?/br> 長君并不顧他疲累,指尖玩弄著敏感的足心:“分明是你索我的命。來,再陪我來一回?!?/br> 初九道:“放開?!?/br> 長君望著他胸膛前一痕玉色,心里早已動了銷魂心思。伸手想要撫衣下的紅豆。 如此一來,初九怎么還能睡得著。 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徑自走出去,到另一間廂房,長君正想追過去,怎料初九從里頭把門鎖上了。初九心里覺得啼笑皆非,嫁到獅族之前,在陵海,自己起碼還能睡個安穩。 長君被自己的坤澤鎖在門外,不由覺得討了個無趣。初九何必如此,自己又不曾做什么過分的事兒。 他抬眼一看,見盛著湯藥的碧瓷盞猶擺在案上。 “怎么,你沒伺候夫人喝藥?” 未回低聲道:“回少主,公子不肯喝?!?/br> 長君覺得,自己總算是尋到了個正當的理由。他敲了敲廂房的沉香木雕云門,朗聲道:“初九,你先出來,把藥喝了,莫誤了時辰?!?/br> 在房中睡著不久的初九被他再次驚醒。有那么一個瞬間,初九虔誠地希望,自己中意的這個乾元從世上消失。 卻也不能為這點小事兒與他吵嘴。 初九無奈嘆道:“你當真是要活活折磨死我!早知今日,我還不如嫁給我族姐!我族姐好歹不折磨我!” 蛇族的問幡塔乃是供奉祖先的處所,塔疊七層,層層擺著青檀舍利。而蛇族先祖的一個個靈位,便圍著舍利而設。 沐浴焚香后,蛇王祭拜過先祖,正待去琉華宮處理文書。誰料一抬眼,卻是溯皎立在塔前。 侍女泊箏穿一襲墨綠長裙,遮住身上被凌虐的痕跡,亦步亦趨跟著溯皎。 蛇王抬眼道:“你如何在此?!?/br> 溯皎躬身行了一禮,隨后道:“許久不曾祭拜先祖,兒臣有愧?!?/br> 見他身上穿著件黛灰煌蛇圖騰禮服,又有焚香后的味道,顯然在祭拜上是過了心思的。蛇王心里覺得欣慰,道:“你有心了?!?/br> 溯皎笑道:“兒臣不在祭拜先祖上用心,又在何處用心。卻說,快要到半魂節了,還有大概二十來日。兒臣以為,何不為祖先做一場大法事,以慰其羽化先靈?!?/br> 蛇王負手而立,道:“本王也是如此想?!?/br> “既然要設大法事,以靈器祭祀,更能饗亡靈之魂。不若,便將回陽丹請出來,鎮在問幡塔上。父王以為如何?” 十日后,一樁掩埋在煙塵里的龍族秘辛重見天日,在百獸族傳得比疾風都要快。龍王敘善乃是弒兄上位,罔顧手足之情。 此言一出,便激起千層浪。道敘善表里不一、枉為龍王著有之;可憐映雪年少失孤著有之;道敘善不配做龍王的更不知繁幾。 卻還有一部分人,認為當年敘善弒兄,弒得對。畢竟他的兄長敘元昏庸殘暴,幾乎都要把偌大的龍族折損在手里。 然而,即便敘善這個龍王,比他兄長當得不知好幾千幾萬倍。敘善是中庸,敘元是乾元,還是有人認為中庸怎么也比不上乾元的血統。 一時間,眾說紛紜,人言籍籍。 “最可憐的,還是這映雪啊。才多大,便死了爹娘,被仇家養大,呵,這么多年,還要喚仇人一聲‘父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