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br>
    林雯將離婚協議書放在餐桌上，上面已經簽好了她的名字。不顧顧遲的詫異，她說完后直接坐下，不再看他。自顧自吃起了早餐。

    顧遲正在拿報紙翻閱的手微微頓了頓，面露驚疑，看向成婚五年的妻子。

    他的妻子林雯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說話溫聲細語，秀外慧中，賢良淑德。

    認識到結婚多年來從未見她發過脾氣，夫妻之間雖談不上恩愛，但也是琴瑟和鳴。

    她從不過問他工作方面的事情，平時的生活也很規律。做任何決定前都會與他商量一番再做最后的選擇。

    而就是這樣溫柔似水的林雯，居然像轉了性子一樣。說出離婚這樣的話。

    顧遲的驚疑只表現了一會，良好的素養讓他很快平靜下來。他喝了口手邊的咖啡，組織了一下語言。

    “為什么要離婚？”

    已經吃飽的林雯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掛上熟悉的端正優雅的微笑。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太無趣了?！?/br>
    “你知道我的身體不好，哪里都不能去。我不想留下遺憾，所以我想去走走?！?/br>
    話音剛落，她濃密的睫毛閃了閃，眼中似有流星閃過，熠熠生輝。她頓了頓，接著又揚起微笑。

    “我已經耽誤你太多年了，我的身體一直都是個累贅。顧遲哥，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看作meimei照顧。你為林氏做的事已經足夠了?！?/br>
    “現在，你可以放松啦?！?/br>
    溫潤如水的聲音傳來，顧遲沉默無言，良久后。

    “雯雯，我從未把你當做過累贅。你也不必因為這些，說出離婚這種話?！?/br>
    林雯搖搖頭，臉上笑意收斂，轉而是嚴肅認真的神情。

    “我是認真的。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br>
    “這場錯誤的婚姻，本就不該存在?！?/br>
    “現在，它該結束了?！?/br>
    顧遲凝視林雯很久，看到她臉上堅定的表情，長嘆一口氣。

    “我從來都不會拒絕你?！?/br>
    “離婚協議書我可以簽，但是不要對外公開。對顧氏和林氏，和你的名聲都不好?！?/br>
    “還有爺爺那邊……”

    “爺爺那邊我去說?！甭牭酵獾恼Z氣，林雯展開放松的笑意。

    “嗯。我先去上班了?！鳖欉t拿起西裝外套，一邊穿一邊往外走去。

    “顧遲哥?！鄙晕⒎糯蟮穆曇魪谋澈箜懫?。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br>
    “還有，對不起。一直以來給你添麻煩了?！?/br>
    腳步一頓，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

    “不要說這些話。是我自愿的?！?/br>
    ……

    黃昏的余光照耀在庭院里，像是灑上一層金砂。暖和的，柔軟的。

    搖椅上躺著白發蒼蒼老人，似在享受這刻的溫暖。

    林雯拿了毛毯鋪在他腳上，然后坐在他身邊，頭靠上了他的腿。滿是依戀。

    很難將如今面容慈祥老人與他年輕時在商場上雷霆手段相符合。

    “爺爺……我……有話想和你說?！?/br>
    林雯輕咬下唇，帶著遲疑，欲言又止。但還是下定決心將此事說出來。

    “我和顧遲哥離婚了！”

    她低著頭，不敢看向老人。片刻后她稍稍抬起頭，瞇著眼注意老人的反應。

    “嗯。囡囡想做什么去做就好了，爺爺支持你?！?/br>
    遍布皺紋的大掌落在林雯的腦袋上，輕輕撫摸。

    聞言她有些吃驚看向老人溫柔的眼眸。

    “爺爺，你不反對嗎？不問我……為什么嗎？”

    “囡囡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爺爺老了，不能在和小時候那樣幫囡囡了?！?/br>
    “爺爺一點都不老！爺爺還要陪我到老呢！”

    人前溫文爾雅的女人在親人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現出帶著孩子氣的嬌嗔。她抱住林德澤的腿，“爺爺身體要好好的，陪囡囡很久很久……”

    “好，爺爺一直陪著囡囡……”

    林雯在這坐了很久很久，與林德澤說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直到夜幕降臨，他明顯有些困意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沖著一臉縱容神情的老人撒嬌，“爺爺，我明天再來看您?！?/br>
    “好，爺爺隨時歡迎囡囡來?！?/br>
    林雯離開后，靜坐良久的林德澤從懷中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光滑的黑白照片明顯是經常被人撫摸。

    他帶著懷念的看向照片中笑得溫婉的女人。

    菀菀，我們雯雯長大了。

    她很像你，卻不是你。

    放心吧，她不會走我們的老路的。

    滿經風霜的老人哪里看不出來以往林雯眼底淡淡的憂愁。

    年輕天真的少女滿心底只有懵懂的憧憬。

    即使知道男人并不愛她，也義無反顧的陷了進去。

    林德澤看著這一切，卻不好說什么。他只能幫助從小就失去雙親的小姑娘完成她的心愿。

    只是對不起顧遲這么好的小伙子。

    路是林雯自己選的，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好在她已經走出來了。

    現在她的眼里，沒有憂愁，只有經歷過世事的平靜溫柔。

    林德澤手指拂過照片，才珍重地收回懷里。

    他抬頭望向高高懸掛的明月，淡笑不語。

    希望這兩個年輕人能有一個好結果。

    ……

    還有什么要收拾的呢？

    林雯看著房間琳瑯滿目的衣物與首飾。

    就這些就行了。

    最后她只收拾出一個行李箱的衣物。只是一些平時會穿的衣物，首飾與禮服一件都沒有帶走。

    “小姐……您真的要走嗎？”

    多年的家傭吳姨臉色憂憂看向她。

    “是啊，吳姨。我會經?；貋砜茨??！?/br>
    站在門口的林雯看著戀戀不舍的吳姨，安慰她道。

    “就沒有余地了嗎？您還沒與先生告別……”

    “只不過徒增傷感罷了?！绷嘱u搖頭，轉身，突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你可以不用離開的。這里還是你的家?！?/br>
    顧遲眼底幽幽的光若隱若現，他低下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聞言，林雯揚起微笑?！安涣?，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br>
    她經過顧遲身邊之際，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相處多年的男人。

    “來，抱一個吧。也算了解我多年的夙愿。算是告別吧?！?/br>
    她眨了眨眼，是少女時期的靈動。

    顧遲遲疑了一下，張開手抱住了林雯。

    淡淡的香味縈繞在他的鼻間。

    “上次看見你這個樣子還是你讀高中的時候?！?/br>
    “是嗎？”說好抱一下就是抱一下，她松開胳膊，“可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啊?！?/br>
    輕言細語，卻給顧遲的內心敲下重重一擊。

    林雯抬起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顧遲哥，再見?！?/br>
    再見了，過去的我。

    隨后，毫不留戀，轉身離開。

    顧遲目送她開著車離開，直到消失不見才走進屋內。

    他面不改色，內心點滴不適被他忽略。

    走上房間，看到空了一大片的衣柜，干干凈凈的梳妝臺。毫無女主人居住過的痕跡。

    怎么就收拾得那么干凈呢。

    簡直就是，不留下一點念想。

    想到這里，顧遲搖頭失笑。

    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想要實現的嗎。

    他似是疲累的癱到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換。用手臂捂著眼。

    這樣，也好。

    畢竟，我不會去愛任何人。

    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