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可衛奕必須承認，他確實獲得了安慰。

    衛奕看到韓牧收起了微笑，有些像以前勸他學習時的樣子“衛奕，我覺得自由是睜開眼睛去看、去感受完整的世界，不是裝模作樣的?？??！?/br>
    他怎么會知道自己是為什么做這樣愚蠢的打扮，有一個衛奕以為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韓牧接下來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追求年輕的自由，我在你這個年紀時確實也迷茫痛苦過，可……”

    “別說了……你永遠都只能給我講大道理嗎？”

    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傾聽我心。

    這又是無理的遷怒，衛奕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韓牧真的不說了，他考慮了一下“你說的對，不知道為什么面對你就總是想講道理，你應該有支配自己人生的權利?！?/br>
    支配？衛奕只聽到了這個詞，他想起自己打造的籠子，不，我不想支配自己的人生，我想留在你身邊。

    韓牧，你根本不知道，我一向不會拐彎抹角，唯獨有一句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因為我很害怕會失敗。

    第99章 自由鳥22

    這個韓牧到來的傍晚誰也沒有發現他們的擁抱被一個人捕捉到了, 一般來說兩個男的應該很少這么緊的抱在一起吧？

    韓牧很忙，卻特意趕來為衛奕慶祝生日, 他們沉默的吃完了一頓飯, 回學校的路上韓牧又一次拿出之前那份股份贈送協議遞給了衛奕。

    衛奕這一回接過了協議, 他看了專心開車的韓牧一眼, 很平靜的問他:“有筆嗎？”

    韓牧笑了一下，本來以為衛奕這一回也會拒絕這份協議, 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勸他，他就想通了, 大概這個孩子是真的長大了吧，明白了現實世界里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衛奕簽完后合上協議跟韓牧說:“你幫我保存著吧, 不過既然是我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你能不打開看嗎？”

    韓牧覺得他這個要求有些小孩子氣, 可還是答應他了。

    告別的時候衛奕又感覺到了自己心上那根繩子開始勒緊, 他站在校門口, 看著韓牧的車越開越遠，一瞬間恍然大悟, 現在對他而言自由是什么呢, 不是韓牧所說的睜開眼睛感受世界，要是身邊沒有韓牧, 這世界終究也沒什么好看的。

    衛奕正出神，握著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恍恍惚惚接起電話, 聽到對面聲音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可是他沒有掛。

    “衛奕，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喜歡我嗎？”這是很多女生都喜歡問的問題，張梓宸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可還是不甘心的要聽他親自說出口。

    “不喜歡，對不起，之前是我的錯，我跟你鄭重道歉?！边@件事情衛奕知道自己確實做的惡心，所以沒有任何辯解。

    “為什么？”張梓宸看著電腦上同班男生發給她的照片，很害怕他說出口的是自己接受不了的原因。

    “……有一個人，我愛了他很久，我知道自己有一天必須回到他身邊?！?/br>
    不然心里買根繩子真的會讓他窒息。

    “這個人……是個男的嗎？”

    衛奕聽到電話對面的女孩在吸氣，他以為她哭了“是，所以對不起?！?/br>
    張梓宸可以接受他不喜歡自己，可絕不接受自己被一個同性戀耍了，她掛斷電話，把電腦里的那張照片上傳了學校最大的論壇。

    衛奕，你等著，這件事沒完！

    一張照片在論壇并沒有掀起什么大的波瀾，可第二天中午張梓宸突然闖進男生宿舍的事一下讓衛奕的心事暴露在了眾人面前。

    衛奕沒想到張梓宸能進來，她一把推開門時，衛奕首先聽到的是宿管阿姨的高喊“女孩兒家家的，直直就沖進來了，你哪個系的，我必須把這事兒反映給你們系主任！”

    張梓宸沒有理會背后的聲音，她目標明確，走到衛奕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這個巴掌一定是用了女孩兒所有的力氣，追到宿舍門口的阿姨都忘了趕她，宿舍里的其他人尷尬的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接下來女孩兒的話讓他們都吃了一驚。

    “你一個同性戀還學人家追女生，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衛奕被她一巴掌打的耳朵嗡嗡直響，他沒有說話，等著張梓宸把心里的怒火都發泄出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衛奕的沉默在女孩兒看來就是對自己的輕蔑，自己對他來說似乎是閑時的消遣，她看著衛奕的臉，這個大男孩兒五官出奇的漂亮，第一次見他時他眼里有各種神采，后來這神采漸漸消失了，變成了讓人心疼的迷茫，原來這都是因為另一個男人，張梓宸記得衛奕的唇是溫暖的，他吻自己額頭的時候，她曾慶幸他是這樣的有分寸、尊重人，結果呢，他只不過是不喜歡她，不愿意跟她有過多的接觸。

    張梓宸像是受到了侮辱，她想起那張唇或許還吻過另一個男人，呵，多可笑，一個男人，她慢慢皺起眉頭差點沒忍住就抬手擦一下額頭。

    她環顧四周，自己的到來驚動這一層的所有男生，他們圍在門口等著她或者衛奕出丑，既然這樣，有些話不說不就白讓人看戲了嗎？

    “衛奕，看你那模樣就是被人壓的，我勸你一句，注意安全啊，不然染上什么奇怪的病連累你們一個宿舍?！彼杨^轉向宿舍里另外幾個尷尬的站在一旁的男生“你們幾個可都小心點兒，別讓人家給掰彎了，染上一身病?！?/br>
    衛奕靜靜看著她，目光里沒有憤怒，也沒有別的東西，他好像在聽一個故事，故事里沒有自己，也沒有旁的人。

    看到他這種反應，張梓宸突然仰起頭小聲笑了一聲，可笑著笑著嘴唇卻抿在了一起，臉上委屈和氣憤交織在一起，讓她忍不住提高聲音對著外面的人說道:“這熱鬧好看嗎？”

    門外的人面面相覷，宿管阿姨也從混亂中回過神來，她正要再教育張梓宸，女孩兒輕蔑的掃了衛奕一樣，驕傲的仰著頭推開門口的人就走了，她怕什么啊，大家一起成新聞那才熱鬧。

    學校里同性戀絕不止衛奕一個人，可是張梓宸這一鬧，在同樓層的人渲染之下，衛奕真的成了學校里的新聞人物，這時候才有人又從論壇上翻出了他和韓牧抱在一起的照片，奇怪的是他還沒覺得尷尬，他們倒先尷尬了。

    同宿舍，同班級的人那種躲躲閃閃的態度，讓衛奕覺得有些可笑，這些人當然不會在他面前說什么，可每一次刻意的拉開距離，每一次背后的指指點點都在折磨著衛奕，衛奕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做好準備，他并不是無所畏懼的。

    后來有一天校園論壇上突然又放出來幾張素描畫，是根據那個擁抱衍生出來的小故事，狗血又感傷，衛奕看完之后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樣的反應。但他發現那天以后學校里開始有一些女生主動來跟自己交朋友，他不好意思拒絕，面對她們的善意只能抱以微笑，漸漸他察覺了，那不是善意，是可恥的獵奇心理，她們向他打聽那段虛構愛情的細節然后加以評點，衛奕有很多次都以為這些女孩下一秒就會慶幸的呼一口氣，然后說，還好我不是同性戀。

    所有的人都在從他身上獲取優越感，似乎只要不斷踩低衛奕，就能彰顯出他們個人的優秀，慢慢的，衛奕發現自己有些習慣了，他開始了另一種我行我素的生活，也從學校人的有色眼鏡里發現了另一種快樂，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同性戀，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曾張嘴告訴了全世界，他愛著韓牧。

    他開始考慮，韓牧所有的關心和擔心是因為什么，也許是喜歡呢？不，也許只是他追求完美，不能接受生活里有這樣失敗的人存在。

    韓牧他在想什么？

    這個問題像細細的小針，頻率越來越快的開始戳向衛奕的心口，有時候他真想沖到韓牧面前，把自己的心思告訴他，有時候卻又為自己感到羞愧。韓牧太優秀了，憑什么對他抱有同樣的感情。

    衛奕有一天喝醉了，他突然從錢包里翻出之前自己買的那張車票，回到韓牧身邊的沖動折磨著他，cao縱他急匆匆趕向了車站，可是握著那張廢票站在車站門口時，衛奕突然酒醒了，他覺得有些荒唐。

    衛奕慢慢坐在了臺階上，晚風微涼，他越來越清醒，可是心里的沖動卻再次襲來，這回跟酒沒有關系，他確定自己這一刻必須回到韓牧身邊。

    衛奕站起來，買了一張車票，直到站在韓家門口時，他感覺到所有的折磨都不見了，這時心里竟分外的平靜清明，他來這里是為了一句話，今天不說，明天心里的繩子就會又勒緊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