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不好說自己會幻影移形，畢竟威爾已經被抹去了巫師界的記憶。不過，有一路可以聊天的回程，也挺不錯的，他簡直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好啊，感謝！”

    坐進了車里，相對沉默了一會，哈利開了口：“小心你的心理醫生，我覺得他不是好人?！?/br>
    威爾的臉上有陰影掠過，他喃喃地說：“你的感覺很敏銳?！?/br>
    哈利奇怪地問：“你已經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嗎？那你為何還讓他做你的心理醫生？”

    威爾勉強地笑了笑，在夜色的映襯下，他的臉色白得像鬼：“這是一場垂釣……我放出珍貴的魚餌，耐心地進行等待，等待著獵人的上鉤……”

    “什么？”哈利控制不住地再問了一個WHAT。

    “漢尼拔.萊克特是……”威爾的話語頓了一頓，笑了出來，“算了，我對無數個人說過這話，不信我的永遠不信，相信我的都快死光了?！?/br>
    “我相信你?！惫荒樸卤?，但依舊憑著直覺選出了最合適的回答。

    威爾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回頭繼續開車看著路，他的聲音與這暗夜如此相襯，都讓人渾身發寒：“漢尼拔才是真正的兇手，他就是那個警方一直在找的‘模仿犯’和‘切薩皮克開膛手’，他殺死了阿比蓋爾，他殺死了所有的人，他掩埋了一切痕跡，他陷害我進了監獄，沒有人能抓住他的痕跡……”

    哈利又吞了一口口水：“可是……他現在還是你的心理醫生？他還非常熱情地招待你參加晚宴？你們的關系看上去……”

    哈利的話語停住了，聯想到威爾之前的那句“這是一場垂釣”，他瞬間反應過來，他瞪著威爾：“你在接近他，你試圖收集他犯罪的痕跡，你在——臥底！”

    比小說更傳奇的故事似乎就展現在眼前，哈利有些興奮地問：“我猜得對嗎？哇塞，我簡直覺得自己在聽一個傳奇故事，與殺人犯斗智斗勇的警察，臥底與反臥底……”

    然而，哈利如此興奮地嘰里呱啦，卻沒有引來威爾的任何反應。他依然蒼白著臉，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路，都沒有給出什么表情的變化。

    哈利的話語漸漸停住了，他疑惑地看著威爾：“我猜得不對？”

    威爾笑了笑，他嘴唇上勾的弧度，看上去簡直和漢尼拔一模一樣。他像是在回答哈利，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與魔鬼戰斗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魔鬼。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br>
    “什么？”哈利一頭霧水，又問了一個WHAT。

    “尼采在《善惡的彼岸》中寫的話?！蓖柡喍痰鼗卮鹫f。

    “你是說，”哈利試圖把線索聯系起來，“你擔心自己被漢尼拔影響，也墮入黑暗？”

    “也許我已經在黑暗中了?！?/br>
    “怎么可能，”哈利撇撇嘴，“你不是那樣的人?！?/br>
    “我是怎么樣的人，誰能清楚呢？”威爾的聲音輕的像是來自地獄的低語，呢喃出徹骨的寒意，“你家到了?！?/br>
    汽車悄無聲息地?？吭诹寺愤?，并未設置隱蔽的魔法小莊園就在眼前。威爾看了哈利一眼，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很高興你能來看我，哈利，但是……你還是早點回英國吧，這里……很危險?！?/br>
    第92章 1.10

    雖然威爾警告要哈利早點離開, 但也不能來美國一圈啥都不干就灰溜溜地回英國吧，還是要抽一點時間玩一玩再走的。哈利對異國的風景充滿了興趣, 維奧萊塔.伯斯德也著實是一個很好的導游，他的安排恰到好處，讓哈利游玩得十分盡興。而威爾在工作之余，也特地抽出了許多時間來陪哈利。

    “和我在一起總是稍微安全一點?！蓖栆庥兴傅卣f。

    他們一起參觀了國家水族館，一起沿著大西洋的海岸行走, 一起從聯邦山上俯瞰整個海灣, 順便還參觀了一下威爾被關押過的巴爾的摩州立精神病犯罪醫院。

    走著走著，威爾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哈利用余光瞟到是一條短信。

    他好奇地問：“什么事？”

    威爾皺著眉頭握住了手機, 瀏覽著短信內容：“新的案件?！?/br>
    “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嗎？”哈利對著威爾撲閃撲閃他翡翠色的眼睛。

    “……可以, ”威爾在哈利懇求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他嘆了一口氣, 囑咐說，“有一些注意點，別破壞現場, 別干擾聯邦調查局的工作，少說話。好奇心會害死貓，至少表現得謹慎一些?！?/br>
    “OK~”哈利得意地比了一個OK的手勢，坐上了威爾的車前去現場。

    和哈利想象中血腥的犯案現場不同，暮色中的犯罪現場見不到一絲血跡。燒焦的人像被拼成印度濕婆的模樣，盤坐于地上，三眼凝視前方, 雙手合攏胸前，另外兩雙手在背后舒展開。明明是拼接的、燒焦的、扭曲的尸體，但居然并不顯得如何邪惡恐怖，反而帶有幾份宗教的虔誠與藝術的美感。

    “兇手是想引起某人的注意，”黑皮膚的警官雙手環抱胸前，站在這座燒焦人像的旁邊，“他的目標很明確?！?/br>
    “他先燒了人像，切割并肢解，”一旁的法醫檢查著人像，補充著案情，“然后他再組裝他們?！?/br>
    “威爾，你來了?！弊⒁獾酵柕牡絹?，黑皮膚的警官和他旁邊的卷發女子一起迎上來。卷發女子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他身邊的哈利，問，“這位是？”

    “這是哈利.波特，我在英國認識的朋友，他最近來美國玩，我接待他一段時間，”威爾說，并為哈利介紹了卷發的女子，“這是阿蘭娜.布魯姆，精神病學教授，在漢尼拔之前曾經擔任過我的心理醫生?！?/br>
    “而這位，”威爾轉向了黑皮膚的警官，“杰克.克勞福德，聯邦調查局主管，行為科學小組的負責人，我的上司?！?/br>
    “你們好?！惫蛄藗€招呼。他謹記著威爾的吩咐，表現出靦腆而不善言辭的模樣，并不多說話，只是靜靜聆聽。

    杰克和阿蘭娜向他點頭問好，并未對哈利投以太多關注，很快又回到了案件中。

    “這是女記者弗雷迪.勞茲燒焦人像案件之后的又一起燒焦人像案，”阿蘭娜說，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威爾的身上旋轉，“這個精神變態在逐步實現他的殺戮幻想，并以此來建立自信——或者有人在幫他建立自信?！?/br>
    “他有個支持者在欣賞他的暴行，”威爾沖著阿蘭娜露出了一個蒼白的微笑，就在一天前，阿蘭娜跑來質問他是否是最近的女記者燒焦案的兇手，他對她的懷疑心知肚明，“濕婆，既是毀滅者又是施恩者。有人在指引他?！?/br>
    “也許不是殺害女記者的人干的，”阿蘭娜從威爾的身上移開了目光，回到了燒焦人像的身上。濕婆為印度教毀滅之神，象征生殖，象征毀滅，也象征創造，有著善與惡的雙重性格，既作為兇殘可怕的惡魔之主接受活人祭，也作為慈愛熱情的萬眾之主接受膜拜，而林伽（□□）是他最基本的象征，這讓她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更多東西，“沒準是他的支持者干的?！?/br>
    杰克把目光挪到阿蘭娜身上，這判斷讓他有點困惑：“為什么這么說？”

    阿蘭娜抿了抿嘴巴，血色從她的臉上褪下去：“It's a courtship.”（可譯為：這是一場求愛）[注1]

    回程的車上，哈利還有點恍惚。威爾的話，阿蘭娜的話，漢尼拔的話，還有那場晚餐時見到的兩個人的互動，如同密密麻麻的線索，織就一張網，指引他走向不可置信的真相。哈利不能欺騙自己沒有注意到這可能的真相：“威爾？”

    “恩？”開著車的威爾專注地看著路，發出了一個疑惑的單音節。

    “……漢尼拔制作了這個燒焦人像，是嗎？”

    “Yes.”威爾都沒有轉頭看哈利，直接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在……”哈利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在追求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