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10

    有了盧修斯探聽的口風, 很多事情做起來就大膽很多了。鼓足勇氣的斯內普瞞著所有鳳凰社成員，直接闖進了食死徒莊園。

    “哦, ”黑魔王對斯內普的突兀出現表現得并不驚奇, 他一派自然地笑了起來，還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 西弗勒斯?！?/br>
    斯內普小心翼翼地向他的前主人下跪, 黑魔王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拒絕。在他行禮到一半、親吻魔王腳邊黑袍的時候, 黑魔王突然翹起了腳, 勾起了斯內普的下巴。

    斯內普的動作頓住了。

    黑魔王微微側側頭, 注視著這個跪伏在腳下的男人，剛剛畢業時的青澀早已完全褪去, 剩下的是堅毅、鎮定、冷靜。

    在那一瞬間, 浮現在他眼前的，是年少時的severus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所有的外殼都被打破, 暴露出一個驚慌失措的無助少年：“主人……主人，求求您, 放過莉莉……”

    在那之后, 他整整錯失了十四年；在那之后，幾乎再沒看到過西弗勒斯像當初一樣失態的樣子了。

    黑魔王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放下了腳尖，示意斯內普站起來：“起來吧, 西弗勒斯……你和盧修斯的感情還真不錯，難得這個狡猾的家伙愿意為人做些求情、試探口風的事，我還以為他永遠只會站在勝利者的那一邊，對失敗者落井下石呢?！?/br>
    斯內普爬起身，神色間頗有一些對黑魔王剛剛那意味不明的行為的困惑，但態度上依然鎮定自若，對他和盧修斯的關系開口做著解釋：“我和盧修斯畢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當年在斯萊特林，他是級長，有照顧過我一小段時間；后來我們一起在您的麾下進行任務，相互合作；您離開之后，我們相互扶持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光，他的孩子德拉科也一直有托我在霍格沃茨進行照顧……”

    黑魔王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看著他當年忠實的手下——斯內普板著一張嚴肅到毫無表情的臉，幾乎意味著他又在使用大腦封閉術了。

    “那么，西弗勒斯……”黑魔王其實并不在意盧修斯和斯內普的關系，who cares，斯萊特林也是有朋友的，這個問題不過是當時隨口一問作轉移話題用罷了——當然聽聽西弗勒斯一本正經、如臨大敵般地試圖撇清盧修斯的責任，也還不錯——他在意的是別的東西，“你回來是干什么呢？”

    “主人，鳳凰社的氣氛正在越來越槽糕，他們注定走向失敗，”斯內普謹慎地挑選著措辭，對黑魔王進行解釋，“鄧布利多終日神神秘秘不見身影，鳳凰社成員都士氣低落；盧修斯勸告我離開，還告訴我您愿意原諒我的過錯，我聽從了盧修斯的意見，我想對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做一些懺悔……”

    說謊；又一次的說謊。

    黑魔王玩弄著手中的魔杖，突然很想扔出一個鉆心剜骨；但他最終抑制住了這種沖動，盡量心平氣和地對斯內普說：“何必騙我呢，西弗勒斯？這也許是一小部分理由，但是絕對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我曾和你近距離相處了那么久，西弗勒斯，我幾乎看著你度過年少時的性格形成期，”黑魔王垂著眼，看著十三英寸半長紫杉木的魔杖在手掌之間旋轉，“你是什么樣的性格，我還不知道？你更愿意在鳳凰社失敗之后躲得遠遠的，去研究魔藥、去鉆研黑魔法，而不是承認自己的背叛，重新來面對我。如果盧修斯在你的位置，我會相信他確實是因為鳳凰社的節節后退而選擇更換陣營；但是對于你……”

    黑魔王抬起了眼皮，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說吧，西弗勒斯，別再說那些完全不可能的話了，給我一個更靠譜的理由吧……別再用鳳凰社的失敗來糊弄我?！?/br>
    “我……”更多編造的理由涌到了斯內普的唇邊，但是他把它們都咽了下去。復活后的黑魔王有多么目光犀利，他已經感受過很多次了，幾乎要讓他以為他在很久前騙過黑魔王的行為都是假的記憶，但他確實曾經在十五年前騙過黑魔王……

    “我想保護哈利，”斯內普有氣無力地說，他覺得這個理由在黑魔王聽起來可能更加不靠譜，雖然這真的是實話，“我是說，哈利波特是莉莉的孩子，我對他有責任，我……”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莉莉，”黑魔王念著這個麻瓜種女巫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困惑；他能感覺得到斯內普說了真話，可惜的是，這真話讓他著實有些懵逼，“哈利的母親？那個麻瓜種的女巫？”莉莉用足夠震撼的代價換來了他十五年前的失敗，構筑了一個非常成功的陷阱。他對這位女巫懷著一點敬意，強者不論出身，都是值得敬佩的，但是斯內普的這個理由……？

    他知道西弗勒斯和莉莉的關系非常不錯，似乎是剛進霍格沃茨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兩個人頂著兩邊學院的壓力一直做著好友，當時斯內普油滑地處理斯萊特林學院內部壓力的手段還讓他欣賞過一陣子。但是……莉莉去世已經足足十五年了??？西弗勒斯還在用這個理由？

    “……我記得你在十五年前懇求我放過莉莉，”黑魔王困惑地說，“但是，十五年都過去了??？”

    “我以為您沒有兌現對我的承諾，”斯內普的聲音有點低沉，“我以為您直接殺了莉莉，我……莉莉對我來說，意味著很特殊的東西……”

    “我沒有，我試圖放過她了，是她主動犧牲自己換取了我當時的失敗，為此我不得不以幽魂狀態存在了十五年，”黑魔王板著臉說，放出了對哈利解釋過一遍的理由，“鄧布利多設置的好陷阱，真是太棒了，直接讓他最喜愛的女學生魂飛魄散……”

    斯內普的瞳孔猛地收縮，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你可以自己去查，關于哈利身上由她母親賜予的愛的保護，以及關于一個持續時間長、效果強到可以反彈死咒的守護所需要的代價。我還不至于下作到在這點上騙你，”黑魔王的魔杖在手中又轉了一個圈，“所以，你是為了莉莉和哈利？哈利待在食死徒莊園已經那么久了，你也不是沒有看到我對他的態度，怎么都不像是要對他動手的樣子……”

    他直接下了結論：“我相信你是真的為了哈利才過來的，但是，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一個轉折點。是什么最終推動你下定決心來到這里？——”

    “等等，”黑魔王皺起了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驚訝從他的眼睛里漫起來，“哦，西弗勒斯，你知道了……”

    震驚和欣賞同時在心中涌現，這還是第一次有食死徒發現他永生的奧秘：“真不愧……真不愧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西弗勒斯，你總是這樣讓我驚訝。你是怎么知道的？查資料？偶然發現？還是跟蹤鄧布利多？——哦……”

    黑魔王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原來是跟蹤鄧布利多。那么，現在，告訴我，鄧布利多究竟查到哪一步了？”

    斯內普的心境急劇波動，幾乎失守到無法維持大腦封閉術的地步。他是怎么暴露的？明明之前有瞞過黑魔王那么多次！但是，自從魔王復生之后，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他的心思都無法隱瞞！

    斯內普暗自鎮定了一下激蕩的心情，盡全力用平穩的聲線回答：“鄧布利多知道哈利是魂器了?！?/br>
    黑魔王非常不爽地哼了一聲，他之前有努力抹去哈利是自己魂器的痕跡，也做了很多相關的誤導，但是……

    “真是瞞不過他?！焙谀醢欀碱^點評。

    房間里安安靜靜，筆直站著的男巫臉色蒼白、沒有出聲，但依舊保持著神情鎮定。

    “……莉莉去世十五年了，”黑魔王看著他教出的如此卓越的魔藥大師，突然很想問這個問題，“你為什么還糾纏于往事中不可自拔？甚至愿意為了她不斷改變你的陣營？你明明知道，兩邊轉變的效果會非常糟糕?！?/br>
    “莉莉……”斯內普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釋，“我……額……”

    “放開你的大腦，”黑魔王不耐煩這磨磨唧唧的回應，他的心情因為哈利的暴露已經變得很糟糕了，他直接命令道，“西弗勒斯，既然你想重新回來，你最好徹徹底底地讓我來看一次，讓我能夠重新開始信任你！不要再指望在現在的我面前說謊了！”

    西弗勒斯的表情在慢慢變化，從一派鎮定漸漸放開。

    黑魔王舉起魔杖，對著他干脆利落地念道：“攝魂取念——”

    這是他恢復理智后，第一次全力施展的攝魂取念。

    有聲有杖的魔咒效力遠強于無聲無杖的魔咒，加上當世第一的攝魂取念能力，對上了斯內普逐漸敞開的大腦，一切的場景與情感在他的面前無所遁形：

    幼年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一道耀眼燦爛的光芒；

    少年時的互幫互助、相互依賴，幾乎頂著全世界的壓力維護著這段情誼；

    吵架與和好，卑微而真摯的愛戀，激烈到幾乎燃燒盡一切；

    莉莉在最美、最耀眼的時候因他而亡，淚水將傷痛鑄就永恒……

    每一處的眼神勾勒，每一處的欲語還休，所有一點一滴的壓抑，訴說著那從未體驗過的感情，那樣璀璨的、盛放的、燃燒的感情。

    ——很多年前，鄧布利多對他失望地說：“湯姆，你不懂愛”，一次又一次，在他還在校學習的時候，在他回校求職的時候。

    ——愛……

    黑魔王慢慢放下了魔杖，有些微微的出神，不知道為什么他想到了他的男孩，仿佛正用那雙碧色的眼眸凝視著自己，欲語還休。

    黑魔王的聲音好像不是從自己喉嚨里發出來似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困惑：““西弗勒斯……”

    當初面對鄧布利多的詰問，他也曾糾結過這個問題，但很早就將之拋在了腦后。無論愛是什么，都沒有永生、權力和力量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