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發生了很多事，哈利并不想在這里再說一遍謊，他略有些沉重地看向納威，這個險些代替他成為預言對象的男孩——那時，黑魔王在用低沉的聲音對他說“我選擇了你，我標記了你，從此這個預言再與納威隆巴頓無關，它只維系在我們兩人身上”，他緋紅色的眼眸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羅恩解救了他。羅恩代替哈利開了口，說：“發生了很多事，神秘人復活了?！?/br>
    納威倒吸一口冷氣：“但是，但是！那不是……報紙上說，這是鄧布利多教授老糊涂了……”

    “你居然不相信鄧布利多，而去相信報紙上的胡說八道？”羅恩的聲調猛然提高，“哈利親眼看見了神秘人的復生！”

    納威瞪圓了眼睛看著哈利，而整個車廂也跟著看向哈利，似乎在渴求哈利說些什么。

    哈利對著所有人輕輕閉上眼，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聲音帶著些微的破碎感：“對不起……我……我不想提那些……”

    果然，沒有人再逼他說什么，赫敏主動接過了講解的事，慢慢扯開了話題。哈利轉過頭，把額頭貼在車窗上，忽視了納威、羅恩、赫敏還有其他人的對話。他想遠遠地就能看見霍格沃茨，他視之為家的城堡，但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而且被雨水打濕的車窗上臟兮兮的，幾乎什么都看不到。

    格拉普蘭教授代替了海格的出現，這讓哈利很難受，雖然他知道海格在尋找巨人的路上，但是他還是很想念他耿直的大個子朋友。還有夜騏的出現，以及烏姆里奇夸張的粉紅色裝扮，給了他的學期開頭點綴了許多不和諧的音節。

    還有，他的心里一直沉甸甸的、不知由來的惶恐。

    好像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第30章 高塔正位

    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天晚上，哈利睡得很不踏實。他的爸爸mama不停地穿行在他的夢境里，但從不說話。韋斯萊夫人對著克利切的尸體傷心地哭泣，羅恩和赫敏頭戴王冠在一旁看著。小天狼星拉著蟲尾巴的手在哈哈大笑——在旋轉——在扭曲——

    他在用溫柔、贊賞的眼光看著他驕傲的手下。他在用魅惑、磁性的聲音說：“貝拉，你做得真棒?！?/br>
    女食死徒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的眼睛閃閃發亮，自豪而崇拜地看向她的主人。

    熟悉的架上似乎多了一些資料，書桌上有攤開的半本書，陰影里似乎有個非常非常矮小的身影，以及隱隱約約好像能看到旁邊的投影，有什么很熟悉的，本應該一見就想起來的……

    哈利猛然驚醒。

    他在床上半失眠到天光微亮。

    羅恩和西莫就預言家日報上的鄧布利多老糊涂說和麻瓜威脅論狠狠吵了一架，寢室里的氣氛一直維持在冰點。哈利也許應該做些什么去調節，但他憂心忡忡、心不在焉，拼命回想夢境里恍若非常熟悉的一瞥，忽視了有些那孩子氣的爭吵。

    整一天的課都像一場鬧劇，讓人昏昏欲睡的魔法歷史課，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的兩節連堂魔藥課（他們被要求配制的藥劑是最難、最費手腳的一種，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斯內普在課堂上不再針對他），占卜課上特里勞妮教授又預言哈利會死于非命，以及簡直就像一只癩蛤蟆的烏姆里奇帶來的糟糕透頂的黑魔法防御課。拼命報警的大腦一直試圖在提醒他什么，這種不踏實的墜落感讓哈利幾乎抑制不住他的脾氣，反正烏姆里奇不敢對他做什么——黑魔王警告過“不許動他”，而魔法部部長福吉說不定是他的人——哪怕福吉不是，也總有一個高官是……

    幸好，哈利還是維持住了平靜，他按照烏姆里奇的要求收起了自己的魔杖，翻開《魔法防御理論》，閱讀這枯燥的內容。全班同學都在為本學期不能使用魔法、以及烏姆里奇神奇的“只要你們把理論學得非常扎實，就沒有理由不會在嚴格控制的考試條件下施魔咒”理論而爭相舉手抗爭，哈利把手伸進袍子，輕輕握住自己的魔杖。

    不安、恐懼、憤怒在他的心中流動，他幾乎就要被心底的聲音慫恿，舉起手中的魔杖了——這里是霍格沃茨，冷靜，哈利。他對自己說。

    但是他確實已經非常久沒有使用魔法了。在食死徒莊園他幾乎一天要練習上幾百次各式各樣的咒語，那時他的熟練度在rou眼可見地提升；但是離開那個擁有特權的地方，他又成為了一個被蹤絲束縛的未成年，縛手縛腳，表現純善。而哪怕到了霍格沃茨，還遇到了一整天無法施咒的課程，現在甚至連黑魔法防御課……

    他的眼前浮現麻瓜和食死徒的哀嚎，那時芬里爾在他面前苦苦哭求，他拿起魔杖，帶著隱晦的偷喜……

    哈利猛然驚醒，像是被燙到了手一樣放開了魔杖，一身冷汗。

    ——————————————————

    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天并不像哈利想象中的那么好，而第二天也沒好到哪里去。兩節魔咒課后面接著是兩節變形課，弗立維教授和麥格教授都先用了十五分鐘向全班同學強調o.w.ls考試的重要性——哈利奇怪地發現，麥格教授也開始像鄧布利多教授學習，全程都沒有和他對視——而之后的保護神奇生物課由格拉普蘭教授講課，她介紹了護樹羅鍋，憑良心說，講得比海格好很多，但哈利還是非常思念他的混血巨人朋友。最后上課的斯普勞特教授和之前的老師們一樣，布置了一大堆的作業，讓所有人都焦躁不安。

    說實在的，哈利之前被重點教授的方向是黑魔法，但完全理論化的黑魔法防御課作業與他的知識范圍并不匹配，哈利現在只能期望他莫名其妙提升的魔法學習能力在其他科目上也有效。另外一整天他的傷疤都在隱隱作痛，還有他總是試圖拼命思考自己遺漏了什么——他一定遺漏了什么，不然絕對不會這樣惶恐——

    在去禮堂吃飯的路上，他與德拉科.馬爾福擦肩而過，他聽到德拉科在大聲地對高爾說：“……我收到了mama的信，mama非常高興能照顧她的兄弟……”

    德拉科應該在提醒他什么，哈利在傷疤的痛楚中努力集中精神：德拉科的母親……納西莎.馬爾?！男值堋鹊?，她的兄弟！

    哈利的腳步頓住了，他早該想到的！

    那么多的細節，那么多的提醒！

    小天狼星！

    那些不斷向他示警的片段一下子涌上心頭：阿茲卡班的越獄、貝拉特里克斯接受的任務、小天狼星在車站為他送別、在夢境中掠過的克利切和小天狼星的投影、斯內普和麥格教授不敢與他對視……

    寒意從腳底下涌起，席卷了哈利的全身：也許在他剛到霍格沃茨的時候，小天狼星已經被抓住了，但是所有知情人，那些鳳凰社的成員們，都在隱瞞他。在他為同學們幼稚的爭吵、老師繁重的作業、不合意的教學內容而苦惱的時候，小天狼星也許正在被折磨、被鉆心剜骨……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斯內普和小天狼星簡直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在這件事上他絕不會提供什么幫助，他只會和麥格教授一樣，說，這是大人們的事，你不用管；而鄧布利多教授，鄧布利多教授……

    哈利完全忘記了晚飯的事，他匆匆對赫敏和羅恩說了一聲，然后開始大踏步奔跑，跑向校長的辦公室。鄧布利多教授也許有辦法，不，他一定有辦法！

    他跑過正在移動的樓梯，在一個奇丑無比的巨大的石頭怪獸面前停住腳步——他不知道口令，急得簡直要冒煙了，開始胡亂嘗試之前聽過的口令“冰鎮檸檬汁？”

    “哈利？”身后傳來麥格教授的聲音。

    哈利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他意識到其實本來先找到麥格教授，再拉著麥格教授找校長會更好，但現在也不錯。他轉過身，對麥格教授說：“教授，我有急事要見校長?！?/br>
    哈利強調了一遍：“非、常、急的事?！?/br>
    麥格教授用遲疑的眼光看了看哈利——她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臉色略有些變白——她最終沒有說什么其他的，只是對著石頭怪獸喊出了口令“滋滋蜜蜂糖”。

    墻壁裂成了兩半，哈利和麥格教授一起踏上了旋轉樓梯，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站在了一道閃閃發亮的櫟木門前，上面是一個獅身鷹首獸形狀的黃銅門環。

    麥格教授敲了敲門，門過了一會才打開，哈利急不可耐地走了進去。老校長坐在辦公室里，面容嚴肅，沒有抬起頭看他。

    哈利那種質問的勇氣在慢慢地消退，鄧布利多教授在火焰杯結束前一直是他最憧憬、最崇敬的對象，是他安心感的集合，有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指望教授來解決——但是在哈利從食死徒莊園回來之后，老校長不再與他對視，不再近距離接觸他，不再指導他，甚至當他們對視的時候，哈利幾乎惶恐地發現了自己莫名的敵意。

    但是小天狼星……他的教父、兄長、最后的親人……

    哈利定了定神，開了口：“教授，我發現小天狼星被抓走了，他也許……神秘人不會放過他……教授，我……”哈利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他的語序混亂，頭腦也亂糟糟的，尤其是校長一直沒有抬起頭，顯得非常平靜的樣子，這給了他極大的心理壓力，不安在他的心底泛起，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語調已經有些哽咽了：“教授，救救他，求求你……”

    “哈利，”鄧布利多教授終于開口了，他溫柔地問，“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小天狼星沒有被抓？傷疤不斷地跳動，但哈利強行抑制住自己伸手去揉的渴望。他近乎本能地選擇了一個答案：“我從德拉科.馬爾福的話語里猜到的，我偷聽到他說他收到了母親的信，他說他母親在招待他的兄弟，而她還活著的兄弟只有小天狼星?！?/br>
    “而且，”哈利略帶焦慮地補充，“小天狼星一直送我到了火車站，很多人看到了他，蟲尾巴知道他的阿尼瑪格斯……我很后悔，教授，我不該讓他送我的，但是小天狼星一直悶在屋子里，他太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