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無CP]_分節閱讀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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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融:“不錯,伽羅此人十分殘忍多疑,一丁點不妥都容易引來他的猜忌,我們籌謀了這么久,關鍵時刻,萬不能出半點差錯?!?/br> 許是壓力太大,賀湛最近反倒放松下來,還有心思開玩笑:“三哥,我現在是越來越得了你的真傳了,這一個多月來,伽羅都以為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半點都沒有懷疑過?!?/br> 他本以為三哥聽了這句話,會出言調侃奚落,誰知三哥居然真的伸出手,摸摸他的頭,嗯了一聲:“我家五郎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br> 賀湛瞥見真定公主好笑的表情,臉上不由微熱,忙將三哥的手拉下來:“明日大典,三哥可要出席?” 賀融點點頭:“我會跟在真定公主身旁,但我存在與否,無關緊要,于大局無礙,明日成敗,盡系于你一身?!?/br> 他平日里并非言語吞吐不決之人,但此刻的話卻有點說不下去,因為明日如果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失敗了,他們這一行人,就全都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想象與現實總有偏差,他明明總想著將賀湛護在身后,不讓他冒險,可又每每將他推至危險的邊緣。 賀湛攬上他的肩膀,反過來安慰他們:“放心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像伽羅這樣的人,若是多活幾年,不知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我既是替天行道,上天總會護佑我的?!?/br> 真定公主微微一嘆:“但愿如此?!?/br> …… 在賀湛他們看來,伽羅罪大惡極,但伽羅自己看來,他自己肯定也是得到突厥狼神庇佑的天命之人,否則怎會連日陰雨纏綿,到了繼任大典的這一日,天空就徹底放晴,萬里無云了呢? 草原上喧囂熱鬧,人來人往,每頂帳篷前面都掛上彩幡,連牛羊脖子上都系了紅帶子,寓意為新可汗祈福,雖說奴隸們還是要干同樣的活,但在大典這一日,貴人們吃剩的殘羹冷炙,可能會施恩分給他們一些,對于連肚子都不能填飽,牲畜不如的奴隸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恩惠了,所以他們疲憊怯懦的臉上,同樣也微微露出一絲喜色。 各方使臣已經到齊,連真定公主和魯吉兩人,也被允許站在使臣旁邊觀禮。 當然,伽羅這樣做的目的不是出于慈悲,只是想要耀武揚威,將他們兩個權力爭奪的失敗者徹底釘在恥辱柱上罷了。 賀湛作為中原使節,也是來自領土疆域最為遼闊的天朝,理所當然享有區別于其他使臣的特殊待遇——他被安排在所有使者的最前方,就在突厥可汗的旁邊,當可汗從羊絨織就的毯子上經過時,會與賀湛打一個照面。 伽羅自認為這樣的安排已經是對中原王朝最大的禮遇了,這也是賀湛這一個多月來不停與新可汗打好關系得到的好處。 蕭豫派遣而來的涼國使者對此有些不滿,但他抗議無效,只好眼睜睜看著賀湛站在自己前方,對自己露出趾高氣揚的神情,心里很是氣悶。 突厥人不擅樂舞,但新可汗的繼任大典不能沒有排場,所以突厥人找來了擅長音樂的龜茲人,分別跪坐在王帳兩旁,奏樂助興。 伽羅今日特地換了一身盛裝,在這樣隆重的打扮下,原本陰鷙的面容似乎也被掩去幾分,高大的身形頗有震懾力,恍惚讓人覺得這就是天命所歸的王霸之氣。 伴隨著他一步步走來,突厥貴族們紛紛低下頭顱,賀湛他們這些使臣也都躬身行禮,放眼望去,奴隸們和底層的突厥人跪倒一大片,俱都臣服在這位西突厥的新大汗之下。 伽羅的嘴角微微揚起,他心中不免得意,昨夜攝入的美酒并未影響他的清明,他的步伐依舊穩健,手里依舊穩穩cao著弓箭,舉弓朝天一射! 大雁砰的落地! 四周霎時響起驚嘆贊美之聲。 這是每一任突厥可汗上任都會舉行的儀式之一,但伽羅并不是很滿意,他覺得自己本來可以一箭雙雕的。 他將弓箭交給旁邊的突厥侍從,賀湛走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死雁,面上露出驚容:“大汗好射術,這一箭,居然正好穿過大雁的一雙翅膀!” 伽羅自得一笑:“這不算什么,平日里我能一連射下一雙來的!” 賀湛將大雁高舉起來:“伽羅可汗射術無雙,我中原王朝實在敬仰佩服之至??!” 眾人的視線也都落在大雁上,稱頌之聲一時四起。 涼國使者覺得賀湛真是太能溜須拍馬了,堂堂天朝,居然放下身段至此,實在令人鄙夷。 但伽羅卻很享受賀湛的奉承,賀湛親自將大雁雙手遞過來:“我建議大汗將這只大雁高高掛起,好讓所有突厥人,以及四方使節,都能得見大汗的武功!” 中原人真是太能拍馬屁了,說起好話來簡直能讓一頭駱駝在蜜糖里淹死,伽羅深刻意識到這一點,但他沒有阻止賀湛的行為,反而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又吩咐左右侍從:“照他說的做?!?/br> 侍從正要上前來接過大雁,賀湛卻忽然將大雁往他臉上一掀,那侍從猝不及防,整張臉被大雁拍上,蹬蹬蹬后退了數步,一臉茫然,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說時遲,那時快,賀湛早已一躍而起,手中寒光微閃,朝伽羅撲了過去! 第44章 為這一天的這一刻,賀湛準備了許久。 伽羅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非但不是,他自小在草原上長大, 比賀湛還要更早接觸騎射, 身手力氣,都有著勝過中原人的優勢。 真定公主和賀融沒有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賀湛一個人身上, 在這一個多月里,他們做盡所有努力和周密的安排。 譬如伽羅前一天喝的酒里, 就與他平時常喝的酒不同。 真正致命的毒藥是很難隨便弄到的,而且他們現在被嚴密監視,所有異常都會很快被發現, 所以早在一個多月前, 真定公主就派人去焉耆城,通過自己在焉耆城的眼線,扮作商人, 與胡商聯系,帶著他們前往王庭做生意,順便向伽羅出售西域特產的葡萄酒。 這種葡萄酒的濃度比尋常酒水還要高,味道更加芳醇濃郁,自然也更容易醉人,因為數量有限,伽羅不舍得送給部下,就讓人收起來。 就在昨日,也就是繼任大典的前一天,真定公主故意派人去打岔搗亂,使得看管酒庫的人不慎打破了幾罐葡萄酒,伽羅心疼不已,索性讓人將剩下的那些拿出來喝了,烈酒加上即將名正言順成為西突厥的新可汗,開懷之下,饒是伽羅這等酒量,也醉得比往常還要厲害。 這就是他今日宿醉未消,反應有些遲鈍的緣故。 當然,神智還是清醒的,應對也如常,但這一絲稍慢于往常的遲鈍,對賀湛來說,也已足夠。 他還記得自己在御林軍時,有一回聽大將軍程悅訓話,說到與敵人交戰,形勢兇險,千鈞一發,萬分緊急關頭,最能決定勝負關鍵的,不是反應力,不是身手,而是決心。古往今來,多少暗殺刺殺偷襲,壞就壞在刺殺者沒有一擊必中,萬死不悔的決心,以致于馬失前蹄,功虧一簣。 這一個月多里,賀湛沒事就在帳篷里,與陳謙一道練習這關鍵的一招,雖然只有一招,但卻花了他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根據陳謙做出的不同反應,他進行不同的調整,到了后來,無論陳謙如何變招,如何反應,都逃不過賀湛的攻擊。 此時此刻,伽羅稍稍一愣,酒意上涌,微退兩步,但隨即反應過來,他的身軀往右微微一側,險險避開賀湛刺來的匕首,但尖利的刀鋒依舊劃破他胸前的衣裳,伽羅隱約感覺到肌膚被劃開的疼痛,但他顧不上許多,又忙忙后退。 在他們兩人周圍,要么是各方使者,要么是突厥侍從衛兵,賀湛能利用的只有短短一瞬,在大家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將伽羅斃于刀下,否則一旦其他人反應過來,雙拳難敵四掌,賀湛只有死路一條。 賀湛很明白這一點,伽羅更清楚,他發出一聲怒吼,伸手去抓賀湛持匕的手腕,想要將其擰折。 他的動作迅若閃電,似乎連賀湛也閃躲不開,手臂硬生生被抓住往反方向一折,咔擦一聲,伽羅甚至聽見骨頭斷折的聲音。 伽羅得意一笑,防守下意識松懈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