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什么, 但是要是說什么都沒有發生的話，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但是, 她本來就是在自欺欺人, 從那時起到現在, 她就一直在假裝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又或者是自我暗示說“大家都是成年人, 那種程度的情難自禁”很正常。

    然而如果再想想, 正常么？

    說實在的，岳長嵐不覺得自己豁達到了那種程度。

    那么對方呢？對方是怎么想的呢？是和自己一樣，還是說, 她覺得這樣很正常？

    岳長嵐很難對著一個還比自己小三歲的女性問出這樣的問題，于是一直埋在心里, 直到這一刻, 積聚的困擾噴發出來, 岳長嵐開口道：“別開玩笑了?！?/br>
    語氣太冷硬了，很難去不承認這不是因為生氣了。

    可是在生氣什么呢？生自己的氣，還是生蔣艷的氣，還是說，只是對無法理解的事物的恐慌。

    因為有些混亂, 于是連解釋都不想，岳長嵐站起來，想要回自己的房間，蔣艷立刻站起來抓住了岳長嵐的手腕，道：“對不起，開了你不喜歡的玩笑，真的對不起?！?/br>
    蔣艷努力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最后這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非常傷心。

    但是與此同時，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傷心，于是更加的自我唾棄。

    不是沒有遭受過冷遇，但是，從前都能淡然處之，這一次卻似乎不行，大概是因為心里覺得自己離成功已經是一步之遙。

    岳長嵐前些日子的舉動令蔣艷產生了一種誤解——或者說可是是幻覺，蔣艷此時去回想自己說的話，也認為是過了界——那是不應該這樣輕易地說出的話語，聽起來就好像是個色/情狂似的。

    岳長嵐低著頭，把自己的手強硬地抽了出來，說了一句“我先回房間了”，便準備開門離開。

    就在她想要開門的時候，聽見了“啪嗒”一聲。

    她下意識轉身，發現那是眼淚掉在劇本上的聲音。

    蔣艷的臉上淌著淚水，緊緊地看著她。

    燈光下那雙眼睛是琥珀色的，像是透明的寶石，那并不是假裝出來的單純無辜，而是一種清晰的絕望。

    “不要在現在離開我?！彼f。

    或許是因為這眼淚讓岳長嵐想起了當初自己的眼淚，因此就算是頭腦混亂，她也還是留在了房間，抱著大衣坐在了坐墊上。

    蔣艷也從床上下來，跪坐在地上，抽著鼻子道：“我以后不會說這種話了?！?/br>
    反思的話語簡直像是小學生。

    岳長嵐必須承認，她完全沒有想要蔣艷改的意思，也完全沒有想到蔣艷會那么傷心。

    她當時就是……有點混亂。

    不過既然眼前的事對兩人都造成了傷害，雖然還沒有想明白，岳長嵐也決定先開誠布公地聊一下。

    她坐在地上，認真地問：“你，還喜歡我么？”

    蔣艷一臉震驚。

    岳長嵐頓時低聲道：“是么，已經不喜歡了么?！?/br>
    蔣艷連忙搖頭：“不是，你怎么會這么認為？我以為我的喜歡已經表現的非常明顯了?！?/br>
    岳長嵐猶豫了一下，又說：“其實，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你應該也發現了，我是個和你想象中很不一樣的人?！?/br>
    是的，雖然時常有人說自己往往最不了解自己，但是如果真的愿意自我剖析一下的話，自己總歸才是最能發現問題的那一個人，岳長嵐知道自己的問題，年輕的時候她非常急躁，后來想要改變，結果改過了頭，在某些事上直接變成了優柔寡斷，子曰過猶不及，但是顯然岳長嵐沒有到達圣人境地，除此之外，她還容易嫉妒，好為人師，很容易以自我為中心。

    反正，是個人性缺點很多的人。

    像她這樣的人，在近距離相處之后，還會想以前那么喜歡么？岳長嵐有點懷疑。

    再加上，后來蔣艷對她的態度越來越隨意，相較起來，有時候簡直像是在逗弄她，岳長嵐難免想，或許蔣艷早就已經沒有最開始那么喜歡自己了。

    可是將這樣的思考回路說出來，實在有些令人不好意思，于是岳長嵐最后說出來的話是：“……如果可以的話，成為更加親密的朋友關系，或許比之前那樣更好?！?/br>
    言語實在蒼白無力，以至于說出來之后，岳長嵐自己立刻就覺得，好像很容易理解成其他的方面。

    果然，蔣艷看了她半晌，道：“啊，我又被拒絕了啊?！?/br>
    岳長嵐忙道：“說拒絕不太準確，我只是覺得，會有一些更適合我們的相處方式，就好比說……”嗯，不要總是開我玩笑，更認真點，更慢點，讓我能夠把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楚。

    這些話，最后都沒有說出口。

    因為蔣艷問她：“那么，長嵐你，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有那么一點點喜歡我么？”

    現在還，不能回答。岳長嵐想。

    她還沒有想明白，搖擺不定的人性的弱點又在擺布著她，她想要，再保留更多自己回旋的余地。

    她還不想把自己放在，需要去做選擇的位置上去。

    于是她說：“沒有?！?/br>
    長久的沉默。

    蔣艷將抱枕抱在懷里，前后搖擺著身體，眼淚倒是沒有流了，就是眼圈還是泛紅。

    她抿著嘴唇，似乎是在忍住什么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但是最后只是張嘴說了一句：“這樣?！?/br>
    她笑了笑：“那我繼續努力?！?/br>
    ……

    她說錯了。

    作為蔣艷來了劇組的岳長嵐，抱著頭坐在小板凳上，抓著頭發想：她一定是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