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艷張口欲言，見岳長嵐已經把電話接了起來, 就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神情有些糾結。

    說起來, 當時她們刪除了男聲的手機號碼, 卻居然都沒有意識到對方擁有這邊的號碼, 是有打過來的可能性的。

    岳長嵐見蔣艷神情詭異，正想著發生了什么, 聽見電話里傳來一聽就很年輕的男聲：“你好啊, 我是高以言，你還記得我么？”

    剛才就在討論，自然不可能不記得, 岳長嵐眉頭一挑，問：“記得?！?/br>
    電話那邊, 高以言頓時高興起來, 臉上帶上喜意, 看的在旁邊的白米洛側目不已。

    高以言道：“其實是昨天發生了一件事，覺得最好要跟你們說一下抱歉，我的一個朋友覺得自己是碰到了詐騙團伙，所以報警了?！?/br>
    岳長嵐淡淡道：“嗯，知道?！?/br>
    “什么？你知道？”

    既然已經知道對面是誰, 岳長嵐就沒有了對話下去的興趣，直言道：“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把錢在這個月之內還了就行，我已經給了你們充裕的時間，既然你們覺得是騙局，那么如果一個月之內你們不還錢，我就會采取法律手段解決?！?/br>
    這句話這一口說完，說完之后，岳長嵐看了蔣艷一眼，見蔣艷一臉快要笑出來的樣子，補充了一段作為總結陳詞：“就這樣吧，你那邊有電話錄音也沒有關系，這就是我想說的，至于你想說的也不需要多說了，我這邊還有事，掛了?！?/br>
    這么說完，就干脆利落地把電話給掛斷了。

    高以言一句“我沒覺得是騙局”就卡在了嗓子眼，沒來得及吐出來。

    他落寞地看著手機，白米洛在一邊問：“怎么樣了？”

    高以言簡單復述了對方的話，白米洛道：“社會人啊……”

    高以言嘆了口氣：“我真的想要道歉……”

    白米洛覺得對方的失落表現的實在太明顯了，她有點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接話，她其實不太擅長和男生說話，這次會來找高以言，也是覺得韓雅園所做的事可能不對，但是既然對面如此冷靜干脆，這邊也沒繼續糾纏的必要了。

    對她而言，最近最重要的事是一個電視劇的試鏡，雖然是腦殘瑪麗蘇劇的配角，但是里面的女主演是當紅的花旦紀欣合，男主演也是當紅小生李啟文，能面向校園招演員已經是不錯的機會，第一次海選試鏡就在明天，她得做好準備。

    在遙遠的Y市，蔣艷和岳長嵐卻也正在提起李啟文，事情的起因是，之前《一日三餐》劇組放出“撕逼”花絮引起軒然大波，魯思回和顧盞喬的粉絲開始對罵，按照到底來講，顧盞喬不管是資歷還是資源都是強過魯思回的，但是顧盞喬從去年開始就很少在綜藝之類的節目里露面，魯思回卻是一直走綜藝路線的，而且顧盞喬出柜的事并不是完全一面倒的好評，還是有很多人說她“不正?！被蛘摺安┭矍颉?，論在網絡上的親民度，顧盞喬是遠遠不如魯思回的。

    而且從花絮出來開始，大概是出于謹慎，也可能是和節目組已經溝通好了，兩撥人居然都沒有解釋，更顯得撲朔迷離。

    于是這一場罵戰，居然旗鼓相當，你方唱罷我登場，鬧哄哄地持續了兩天。

    然而就在昨天，在魯思回什么都沒有說的情況下，李啟文發博支持魯思回了。

    蔣艷和岳長嵐正說起這件事，蔣艷說：“微博本身發的，他經紀人我認識，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不過他手上還有好幾個藝人，肯定是一時沒有覺察到，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刪除更顯得不正常，于是只好一條道走到黑了?！?/br>
    岳長嵐雖然是影視公司起家，但論對娛樂圈眾人的心理活動的了解程度，肯定是不如蔣艷的。

    岳長嵐在很多時候還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評價的時候也不太走心，而且有些事她覺得沒必要，就好比說這次的罵戰，明明正片都還沒有出來，就吵成這樣，顯得很奇怪。

    “我看評論里也有人說’這可能是節目組的炒作手段‘，為什么沒有人聽這種理智的發言？”

    “話不能這樣講，對我們來說，討論度也就是所謂的熱度是很重要的，何況既然已經出了這種事，別的工作室的人也少不得推波助瀾，就好比說上次那個我懷孕的傳聞，其實連說的上是確鑿證據的東西都沒有，大家不是照樣也討論起來了么——也不是真的信，可能就是找點樂子?！?/br>
    岳長嵐皺起眉頭，蔣艷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輕松，但是岳長嵐知道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公司里專門每個月給藝人進行心理咨詢，每次心理咨詢的結果都很不樂觀，就是因為很多身陷輿論的藝人會難調整心理狀態。

    此時菜已經上來，她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大概是因為氛圍太過于日常，岳長嵐忍不住像是一個老朋友那樣給蔣艷抱起不平來：“這種憑空編造謠言都有人信，明星也真是不容易?！?/br>
    蔣艷卻笑起來：“不容易么？我覺得還好，話題度高的明星壓力大，但是收入也高，你知道有多少底層的演藝圈從業人員絞盡腦汁想要把話題炒起來么？”

    “那也不代表可以肆意辱罵啊，我覺得你可以把評論關起來?！辈恢朗遣皇且驗楝F在她有時候是作為“蔣艷”存在，于是偶爾瞄到網上罵蔣艷的評論，她比以前更加受不了，大概可以說是感同身受。

    蔣艷看著岳長嵐，眼神有點飄忽不定，似乎是看著她，又似乎是看向別處，最后她終于聚焦，說：“不管啦，有錢拿就行?！?/br>
    岳長嵐不贊同道：“……你是鉆錢眼里了么，你也沒我賺的多啊?！?/br>
    蔣艷一愣，因為正在喝水，水差點噴出來，說這句話的岳長嵐簡直像是賭氣的小孩子，令蔣艷忍俊不禁：“哈哈哈對對，所以你厲害?！?/br>
    岳長嵐：“……”

    岳長嵐很想解釋她并沒有炫耀的意思，但是總感覺現在要是解釋的話顯得更奇怪，她不禁在心里責怪自己的口無遮攔，她在蔣艷面前似乎越來越不會深思熟慮地說話了。

    兩人開始沉默地吃飯，岳長嵐并不知道，蔣艷在說出那句“有錢拿就行”之前，腦海中到底閃過了多少念頭。

    實際上蔣艷在剛才想到她還沒有成名的時候，住在地下室，不受前公司待見，那個時候不甘心和渴望一直燒灼著她的內心，以至于當她演完那部令她一炮而紅的電視劇的女配，在微博上看見自己的粉絲在一夕之間突破三十萬大關（之前只有三萬）的時候，內心的狂喜是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沒有體會到過的。

    以至于后來她一直覺得，爆紅的明星其實不太好，如果沒有一段煎熬的日子，爆紅的明星們很難明白他們所得到的東西有多么可貴。

    當然，也許他們也不在乎。

    蔣艷很早以前就明白站在聚光燈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也是一種天賦，但是很可惜，她沒有這種天賦。

    她第一次報考電影學校沒被錄取的原因，就是面試的老師覺得她太拘謹了，而且沒有對鏡頭的敏銳度，于是她之后不斷地磨煉著這個技能，然而多年之后，她也只能在知名導演那得到一句“沒有靈氣”的評價。

    蔣艷不知道其他天賦平平卻同樣努力的人會不會羨慕有天賦的人，又是不是獲得了成功，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想嘗試看看，天賦黨們所看見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樣的。

    吃完飯，天色漸晚，蔣艷接到了吳蕭曼的電話，因為明天是她和吳蕭曼說好的要回去的日子，于是吳蕭曼來了個電話來問候她一下。

    既然是自己的身體，蔣艷便接了，吳蕭曼說起顧盞喬和魯思回的事，蔣艷漫不經心，突然想起什么，問：“小竺最近怎么樣了？”

    吳蕭曼沉默片刻，突然道：“艷子，感情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管也討不了好的?！?/br>
    蔣艷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怎么了？小竺又去找黃禎宏了？”

    吳蕭曼道：“她請了幾天的假，我有好幾天沒看見她了，不過她朋友說她只是呆在家里?！?/br>
    蔣艷松了口氣：“什么嘛，嚇了我一跳?！?/br>
    吳蕭曼：“艷子，我是說真的，其實我覺得，反正工作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好像也就一個網絡訪談了，離進組又還有幾天，你多散幾天心也沒問題，你回來了肯定又忍不住管小竺的事，你也知道，小竺這人一根筋，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的?！?/br>
    蔣艷：“我知道啊，就是因為她一根筋，才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吧?！?/br>
    吳蕭曼：“可是她以前能為你一根筋，現在就能為別人一根筋，我跟你說真的，我有個朋友，也是管別人感情的事，現在都絕交了，老死不相往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