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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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郡早就料到了女民警的來意,他搖了搖頭,不假思索地回答,“霞姐,您回去吧,我不會讓簡舟告他們的?!?/br> “為什么!”女民警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問,“你難道不想讓傷害簡舟的人付出代價?難道放任那些人逍遙法外?” “我不想?!鄙蚩ど袂槔涞?,語氣幾乎聽不出什么情緒,“可是霞姐,您從警將近二十年了吧,以您的判斷,簡舟能不能告贏?” 女民警一時語塞,沉默半晌,說,“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啊,我們的社會在進步,法律也在完善,過去告不贏,總不代表永遠告不贏?!?/br>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受害者家屬都跟你一樣害怕告不贏就不告,犯罪成本豈不是越來越低,罪犯豈不是越來越猖狂,這種行為跟助紂為虐又有什么區別!” 女民警義憤填膺,勉強放緩了語氣,好聲勸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告不贏,能引起社會大眾的關注和思考,從長遠來看,也是非常有意義的,至少……以后像簡舟這樣無辜的受害者會少那么一點?!?/br> 沈郡不為所動,微微扯了下唇角,勾勒出不那么明朗的弧度,“您不必說了,不管怎樣,我還是那句話,不會讓簡舟去告?!?/br> “可簡舟說過,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迸窬欀碱^,不肯退讓,“那孩子比你想象的堅強,也有自己的主見,我覺得你應該尊重他的想法?!?/br> “霞姐,我比您了解簡舟,他真的沒有那么堅強?!鄙蚩び行o奈,“而且我也不覺得,堅強就要承受某些多余的厚望,說到底簡舟不過是一個受害者,他沒有義務替跟他有過相同遭遇的受害者或者潛在受害者發聲,更沒有義務用自己的經歷引起社會對某一類人、某一類事的關注,這些都不是他應該承擔的東西?!?/br> “您說的意義我明白,可大眾的關注只會害了簡舟?!鄙蚩つ抗獾痛?,溫和而堅定,“他年紀還小,不懂這些事,可我總不能看他往墻上撞?!?/br> 他自然會讓那些渣滓付出代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可他不能也不敢讓簡舟堂堂正正站出來維權,社會對于某些受害者真的沒有那么寬容,甚至算得上刻薄。 “你的想法太消極了,事情沒有那么糟?!迸窬]有被沈郡說服,她敲了敲門,說,“我想我有必要跟簡舟談一下,畢竟你不是他的監護人,沒資格替他做決定?!?/br> 輕輕敲了兩下,門瞬間被打開一條縫,奶茶從里面伸出毛茸茸的腦袋四處張望,小饅頭懶洋洋趴在它背上,搖著尾巴‘喵喵’叫喚。 簡舟好半天才慢吞吞從門后探出頭來,問,“怎么了?” 沈郡頓時好氣又好笑,屈指在他額頭砸了一下,問,“一直在門口偷聽呢是吧?” 簡舟捂住額頭,無辜地瞪著沈郡,小聲說,“一句話都聽不見?!?/br> 說完,他又看向女民警,問,“阿姨,您今天特地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簡舟,之前你在派出所,說過想要告那些人,還特地跟我去醫院開了驗傷報告,阿姨就是想問問你,還要不要告?” 簡舟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出兩人之間僵持的氣氛,猶豫了一會兒,問沈郡,“你不希望我告嗎?” 沈郡低頭對上簡舟的視線,坦然承認,“嗯,不希望?!?/br> 簡舟面露疑惑,不明白沈郡為什么這樣說,可他想了想,覺得外人面前男朋友的面子還是要給,于是轉頭給女民警道了謝,禮貌地拒絕,“阿姨,我不告了?!?/br> “呃……好吧?!迸窬@訝之余,嘆了口氣,她雖然不太贊同這種做法,但當事人都決定不再追究,她也不好多說什么,“那我就不打擾了,如果你們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可以跟我聯系,所有資料和證據都會在所里保存著,供你們提取?!?/br> “好?!鄙蚩ばα诵?,說,“我送送您?!?/br> 他送女民警下了樓,一路上,女民警忍不住又多勸了幾句。 沈郡知道她是好心,之前又幫過簡舟許多,因此不厭其煩地解釋說,“就算簡舟能告贏,可他作為原告,勢必要出庭,要當著很多人回憶自己當時的經歷,您不覺得這太過殘忍了嗎?” “我也于心不忍,可是……”女民警問,“看著傷害過自己的人逍遙法外,受不到任何制裁,簡舟真的能釋懷嗎?” 或許不能,但也好過再受一次傷。 沈郡避而不談,反問了女民警一個問題,“霞姐,您還記不記得,十五年前程梓婷的案子?” “那個轟動全國的強、jian案?”女民警說,“我看過報導,據說那姑娘當時是清北大學的新生,跟同學翹課去酒吧,結果被……后來官司沒打贏,還因為精神狀態不好退了學,全國頂尖的學府啊,一輩子就給這么個人渣毀了,唉,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她走出來了沒有?” “沒有,她死了?!鄙蚩ふZ氣淡淡的,“退學回家后的第三天,她就自殺了?!?/br> “什么!”女民警震驚地睜大雙眼,輕嘆著惋惜,“真是個傻姑娘,為了個人渣放棄生命,不值得啊?!?/br> 沈郡笑意很冷,“逼死她的,不見得是誰?!?/br> “???”女民警迷茫地看著他,“難道你還知道其他內情?你認識程梓婷?” “不認識,但我外公是程梓婷一審的法官,我聽他提起過這件事。外公說過,當時年僅19歲的程梓婷,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佩服的人,自信、勇敢,即使因為證據不足敗了官司,傷害她的人無罪釋放,也沒能徹底打擊到她,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最后卻自殺了?!?/br> 女民警喃喃自問,“……為什么?” 沈郡聲音低沉,緩緩說出兩個字,“輿論?!?/br> 他送走女民警,回到家,簡舟正站在廚房里,把剛買的食材放進冰箱,擺得井井有條。 沈郡走過去,從背后圈住簡舟,問,“想吃什么?我給你做?!?/br> 簡舟手里拿了一盒牛奶想要往冰箱放,聞言,動作頓了頓,抿著唇沒說話。 冰箱里寒氣向外漫延,凍得簡舟指尖輕顫,他關上門,轉身面對沈郡,問,“為什么不想讓我告?” “我不想讓你再回憶那些事?!鄙蚩の兆『喼鄣氖?,輕輕捏了下他發涼的指尖,“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就算不告,我也能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你放心?!?/br> “……可是我明明可以告他們,可以讓他們去坐牢,為什么要用其他的手段?” 付出代價和受到應有的懲罰,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就像小時候簡舟總被欺負,他學了跆拳道之后可以自己打回去報仇,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可那都是無奈之舉,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其實他更希望自己有所依賴,無論是法律還是學校的規章制度都好,它能明確地告訴那些人他們是錯的,它規定著做錯事應該受到的懲罰,它讓自己不用再靠暴力替自己討回公道,不用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施暴者。 “沈郡?!焙喼鄯次兆∷氖?,骨節泛白,“我不怕回憶那些事,我想要告他們?!?/br> 手被簡舟握得生疼,沈郡看著他清澈而倔強的目光,心里驀地一痛,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道該怎么告訴簡舟,告訴他這是一場打不贏的官司。 單就猥褻案而言,法律條文看起來已經足夠完善,可實際審理中,其實很難提供有效的證據,退一萬步講,就算人證物證俱全,受害人主觀意識的自愿和非自愿,也很難界定。 只要受害人不是非自愿,猥褻罪就不成立,因此,在法庭上,受害人通常會被反咬一口。 而且,沈郡最擔心的是,一旦案件開庭審理,過程可以不公開,但很多東西按照規定還是要公示的,吃慣了人血饅頭的無良媒體很快就能順藤摸瓜爆出簡舟的真實信息。 發達卻又匿名的網絡環境,注定了不可能只出現一種正常的聲音,很多充滿惡意,不堪入目的言論都會出現。 而現實生活中,同情也好,看熱鬧也罷,異樣的目光只會不斷壓縮簡舟的生存空間,最終導致他無法在社會立足。 不管怎么想,這場官司都不應該打,可沈郡看著簡舟的眼睛,根本舍不得把這些事告訴他。 他的小朋友才17歲,單純地透著傻氣,受過那么多傷害,仍然對這個世界保持著憧憬和幻想,沈郡不忍心打破他的夢。 沉悶的氣氛彌漫開來,兩人面對面站著,相顧無言。 手中牛奶盒突然發出‘噗’的聲響,打破了沉默。 簡舟下意識低頭,猝不及防被自己不覺中捏爆的牛奶噴了滿頭滿臉,他匆忙閉上眼睛,摸索著向沈郡伸出手,“紙?!?/br> “你啊……笨死了?!鄙蚩し鲎『喼?,扯了兩張面巾紙,小心翼翼擦掉他眼睛附近的牛奶,說,“抬頭?!?/br> 簡舟微微抬起頭,乳白色的液體染濕了頭發,水珠不斷滴落,順著臉頰,一路從脖頸滑到鎖骨,最終蜿蜒進了寬松的領口。 沈郡給他擦著臉,難以克制地晃了神,隨即他飛快地撇開目光,不合時宜地泛起了些旖旎情緒,他把簡舟推到水池邊,清了清嗓子,說,“那什么,自己洗洗?!?/br> 簡舟打開水龍頭,雙手攏著清水洗了把臉,又把額前沾著牛奶的頭發洗干凈,等洗完了,才想起廚房沒有毛巾,他懶得去拿,甩了甩臉上的水,隨手把礙事的頭發擼到后面。 要、要命!沈郡做了個深呼吸,往門口走了幾步,說,“……我去給你拿毛巾?!?/br> 濕漉漉的睫毛輕顫,簡舟睜開眼睛,擋到沈郡面前,固執地看著他,一語不發。 沈郡站在原地跟他僵持了一會兒,不出意料還是很快敗下陣來,瞪著他家一根筋的小朋友嘆氣,“就非要告嗎?” 簡舟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沒事的?!?/br> “你真是……”沈郡咽下沒用的廢話,猛地俯身逼近簡舟,一手撐在他身后的門上。 簡舟大腦有一瞬的空白,本能地抖了一下,身體緊靠著廚房門,避無可避,慌亂間只能下意識仰頭拉開些許距離。 要不是沈郡的手提前護在他腦后,險些就要狠狠撞在門上。 “嚇成這樣還說沒事?!鄙蚩つ抗馕⒊?,把簡舟攬到懷里,撫了撫他的背,“簡舟,不要逞強,也不要告他們,把這些事都交給我處理好不好?” 之前發生的事多少給簡舟留下了心理陰影,雖然日常生活不受影響,但是對于這種帶有壓迫性的逼近,他還是會本能地害怕。 簡舟不爽地踹了沈郡一腳,心不甘情不愿答了個‘好’。 沈郡戳了戳他氣鼓鼓的臉頰,“好什么,你滿臉都寫著不好?!?/br> “知道還問?!焙喼弁崎_他,去客廳拿了根逗貓棒,坐在沙發上,悶悶不樂地逗著小饅頭玩。 沈郡沒空理會廚房一地牛奶的狼藉,追出去,蹲在沙發前看了簡舟半晌,問,“如果我不同意你告,你就真的不告了?” 簡舟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不然呢?” 沈郡抱起在沙發上亂跑的小饅頭,坐到簡舟身邊,輕聲哄他,“別生氣了,小朋友,實在不行,我讓你揍一頓出氣?” “我沒生氣?!焙喼垡荒樌淠?,對小饅頭勾了勾手,“過來,別給他抱?!?/br> “……”沈郡主動把小饅頭放到簡舟懷里,理智上明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心軟,可看著簡舟坐在一旁生悶氣,頓時丟盔棄甲,乖乖投降,“你一定想要告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提前答應我一個要求?!?/br> 沈郡頓了頓,猶豫著不知該怎么說,斟酌了一下,剛要開口,就看簡舟突然起身,把小饅頭抱回了窩里。 然后,一邊解著襯衣扣子,一邊向他走回來。 簡舟走到沈郡面前,恰好解完了最后一顆扣子,紅著臉跨坐到了他大腿上。 “我答應你?!焙喼鄢蹲∩蚩ゎI子,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熾熱的氣息交織,簡舟眸光瀲滟,攥住沈郡衣領的手漸漸松了力氣,掌心緊貼著他的胸膛,一點點向下撫摸。 “你等會兒?!鄙蚩ず粑环€,匆匆按住簡舟摸在他腰上,而且還想要繼續往下摸的手,“不是這種要求,你、你腦袋里整天裝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是嗎?”簡舟喘息著抬頭,眼神疑惑又無辜,“可是你剛才頂到我了?!?/br> 簡舟垂眸看了一眼,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看著沈郡。 “那什么……都是牛奶的鍋?!鄙蚩つ橆a發燙,用食指抵住簡舟水潤潤的唇,“先說正事,不準用美人計,我不是那么沒原則的人?!?/br> 簡舟挑了挑眉,順勢含住沈郡手指,舌尖在他指腹上輕蹭了一下,問,“真的?” “真的?!鄙蚩こ榛厥种?,勾住簡舟的腰,攬著他一起躺在沙發上,一本正經地回答,“先辦正事,其他的一會兒再說?!?/br> ※※※※※※※※※※※※※※※※※※※※ 悄咪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雖然劇情看起來還要虐的樣子,但其實后面沒有虐的劇情啦啦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