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切,誰胡咧咧的,估計是我喝多了,隨口一說,別人都相信了,我那是吹牛的。這樣顯得自己不太掉價啊?!?/br> 莫太奶奶朝廚房門口瞅了眼,沒看到西西,才放心地說道:“小誠,你是個好孩子,老姑奶奶知道,你一直拿西西當meimei疼的。西西在譚城也沒受欺負,那個男孩對她百依百順的,是真的待見她,都沒碰她” “她不是被人下藥”姜誠激動地說。 “騙人的,那個男孩來抱走貝貝的時候,都說了,他把mama給他準備的藥換掉了唉孩子心眼倒不算壞,就是有兩個缺了大德的父母姜誠,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誠不自然地低下頭:“莫小西的同學,回愛敏說的,我剛警校畢業,恰好遇到回愛敏,她說原來你當警察了啊,那你怎么不把欺負莫小西的壞蛋都抓起來。我一問她怎么回事,這才知道,她原來不是自愿嫁去譚城的。她就是為了救她的好六叔!”最后一句話陰森森的。 “要是擱在以前,我能連夜跑去省城,把他們一家三口都剁了,年輕的時候做事沖動,從來不計較后果,我沖動的代價,就是4年多不回家,西西被人算計我要是再出事的話,娘和西西還怎么過?” “西西不愿意提起譚城的事,你們也不要為這爭執了,小誠,你要是真的是為了給西西報仇什么的,去譚城的話,沒必要,他們家的那腌臜事,還用得著你們摻和?” 莫少北跟姜誠對視一眼:“什么腌臜事?” “聽西西說,那個姓王的小子有一個相好的,倆人好了沒多長時間,那小子就不要她了,他相好的一氣之下,跟他當局長的爹好上了,而且還生了一個閨女。最惡心人的就是:兩個人合伙騙他兒子,把小閨女送到王家,說閨女是他兒子的種。 有一次,西西抱著孩子在街上玩,無意中撞見了兩個人,要不是拿這事要挾他,西西沒能利索地回來。父子倆同一個相好,你說惡心不惡心,上次那個女人和姓王小子的來接他閨女回家。嘖嘖說是兩個人要結婚了,西西都說了,這種事瞞不住,就他mama那個萬惡的,王家早晚都得家破人亡” “娘,您咋沒早點告訴我王家亂七八糟的事情?要是” “你也沒問過!我還以為西西給你說了呢?!?/br> “她從來沒說起譚城的事,我也不敢問,我怕她會多心” 莫太奶奶和姜誠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久,姜誠才說道:“既然這樣,稍稍添把火不就行了,明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一直等著太煎熬了?!?/br> “你就安安生生守著爺爺奶奶多好,你爺爺那個倔強老頭子,到老了肯定不指望你那個不要臉的爹!”莫太奶奶想起自己那個腌兒臜的侄子就氣的不行。 姜誠點點頭,對于那對夫妻,他一個字都懶得提。他想了想,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似的:“譚城我還是要去呆一陣子的?!苯\解釋道:“譚城發生的一起案子,嫌疑犯也曾經在咱們縣城做過案,頭兒派咱們這邊兩個人去協助調查。其實,說白了,我在咱們這邊就是實習而已,這次去那邊,就想著會會那個神通廣大的王局長而已,其實我檔案在譚城呢。等案子結了,再調回縣城,還是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里活的自在啊?!?/br> “去了,也不要插手,省公安廳的已經著手調查了,貪污受賄再加上他這些風流事,夠他喝一壺的了?!?/br> 姜誠擺擺手,示意不要說話了,因為莫小西出現在廚房門口,她把衣服遞給姜誠:“快穿上吧。別價感冒了?!?/br> “我壯的跟牛似的,從小到大都沒感冒過!”姜誠趕忙用水沖了沖手,接過來細細看了縫過的針腳,美滋滋地穿上:“行啊,莫小西,以后誰在說你啥活都不會干,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手還挺巧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是縫過的?!?/br> 莫小西得意洋洋地說:“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過我呢,也就是十全九美吧,除了不怎么會做飯,別的我可一點都不含糊。別動。你等一下?!蹦∥麟S手扯下墻上掛的花圍裙,不由分說替他系上。 莫少北不是味地對莫小西說:“我的呢?” “什么?” “圍裙啊?!?/br> “你穿的皮夾克根本不用圍圍裙姜誠的羽絨服,濺上油就太難洗了。他一個大男人肯定不會洗?!?/br> “就是,跟我一個光棍漢子爭圍裙,好意思嗎你!你的衣服都是小西洗,我的可得自己洗,洗不干凈的直接就扔了嘖嘖都是錢哪” “你缺錢嗎?”莫少北很想給他一鏟刀。 “我缺媳婦呀”姜誠依舊美的不行,他就喜歡看莫少北為了小西憋氣又窩火的樣子。他發現,偶爾氣氣變態表叔,日子也不算太難熬。 “那是你眼眶子太高,肯定是挑花眼了,姜誠,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挑來挑去,到最后,好看的都早早結婚了,剩下的大多是年齡又大,長得又丑,嘖嘖你不娶的話真得打光棍了?!?/br> “莫小西,你在咒我娶個丑八怪是不是?憑啥莫少北這個老男人能娶個漂亮媳婦,我娶的卻是丑八怪!”姜誠作勢擼起了袖子,揚起巴掌。 莫小西躲在莫少北身后:“六叔,姜誠欺負我!你揍他!”此情此景,就像小時候一樣。于是姜誠就朝莫太奶奶撇嘴:“老姑奶奶,表叔揍我?!卑涯棠虡返那把龊蠛?。 鬧夠了,鐵鍋里的rou香味飄出來,莫小西眼巴巴地盯著:“這個菜是不是鐵鍋燉大鵝?有沒有貼餑餑???” “貼什么餑餑,死面兒的餑餑吃了不容易消化,一會讓你六叔到鎮上給你買高饅頭吃?!蹦棠掏鶢t膛里填了把柴火。 莫小西習慣性地蹲下來,還沒托住下巴,就被莫少北一把拉起:“有板凳不坐,怎么又蹲下了?!?/br> 莫小西便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 “莫小西你能不能有點囊氣?他讓你干啥你就干啥,這么窩囊丟人不?” “嘿嘿”莫小西悠然自得地嘿嘿一笑,接過六叔遞給她的鵝肝,邊吃邊說:“兩口子之間,計較什么囊氣不囊氣的,都對著干,還不成天打架啊。再說了,我從小就知道的,六叔每次說我,還真的都是我的錯,嘿嘿反正以后聽六叔的,肯定沒錯的,對吧,六叔?” 莫少北要不是手上沾了蔥姜蒜末,早就心花怒放地摩挲媳婦兒的頭頂了。 “切,莫小西,你上輩子肯定是小狗托生的,而且還是一只小哈巴狗?!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男人不能慣著,知道嗎?你得有底線??!你要讓他知道,他要是觸碰到你的底線,他就完了?!?/br> “底線?有???只要他不在外面跟別的女人胡搞亂搞,別的都不算事兒?!?/br> “你六叔就不是那樣的人!”莫太奶奶笑著說。 “所以,我這輩子就栽在六叔手里嘍”莫小西說著,朝莫少北可憐巴巴地伸手:“六叔,你那未見面的兒子說了,他還想吃rou” 莫少北被逗笑了:“再等一會兒,這大鵝太難燉了現在還不能吃,塞牙” “怎么地?就這么想生兒子?沒看出來,你們還重男輕女???”姜誠白了他們一眼:“真是瞧不起你們!” “閨女兒子都一樣,不就是覺得,先生個兒子,再有個閨女,以后meimei有哥哥撐腰嘛?!蹦俦背蛑\也沒那么討厭了。 飯菜做好后,四個人圍著火爐子吃的挺暖和。等姜誠要開車回去的時候,莫小西突然問道:“姜誠,你真的要去譚城嗎?” 姜誠看了莫少北一眼:“還會回來的,就是去協助一下” “那,你去了千萬別說漏嘴了,不要提我的名字” “怎么?怕我被那個王局長殺人滅口???”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說出來,莫小西瞪了他一眼:“那個姓王的最不是東西了,他老婆更不是東西,他兒子也不是東西。原本以后根本跟他們沒什么交集了,你這冷不丁地跑譚城去,他那種心里有鬼的人,我怕他調查你,萬一查出來咱們是親戚,他真的會害人的。真是想不到,那種一肚子壞水的人,竟然能坐到局長的位置?!?/br> 因為聽莫少北和老姑奶奶說過,莫小西從來沒有主動說起譚城的事,現在她竟然為了自己的安危,能夠主動提起來,讓姜誠莫名的感動。 “不要覺得姓王的那個人,沒有啥真實本事,前些年,那報紙,收音機,鋪天蓋地可都是“王青天”“王神探”吶。王念軍在偵破案件上還是有一套的。也就是最近幾年,被他媳婦拉下水的,要么說妻賢夫禍少呢。讓他們一家子狗咬狗去吧!我只遠遠觀看就好,我說西西啊,你這么擔心我,我真的很感動,要是以后表叔敢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幫收拾他!” “切,誰擔心你了,我只是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去譚城了,萬一你在譚城結婚生子了,我不到場的話,是不是份子錢都省下來了?”一股東北風吹來,冷嗖嗖的,莫小西被六叔護在懷里。 原本啟動了車子的,一下子熄火了:“你這一說不隨份子,把我車都嚇熄火了,我不管,份子錢,不僅要隨,而且要隨雙份。你倆是長輩,可不能小氣!” 莫少北心情舒暢極了,第一次面對姜誠,發自內心的笑:“沒問題!絕對是雙份,足足的?!?/br> 姜誠開著車,拐過胡同口,突然搖頭苦笑:喜歡一個人,果然是,眼底的喜歡,不如心底喜歡穩妥。還是也許、大概、可能,他開始漸漸釋懷,學著放下了吧。 第59章 一聲巨響 這一年的冬天好像來的有些猝不及防,明明頭一天,村里人還都在大街上、依著墻根曬太陽。穿著薄薄的棉衣裘褲。帽子不戴,圍巾不圍。暖融融的大太陽照的人心頭都暖洋洋的。 有那愛美的姑娘們,連棉褲都不穿,為了顯腿細,褲子外面只著一條單薄的秋褲。完全不在乎凍得青青紫紫的屁股,反正別人又不知道,最起碼趕集的時候,外村的小青年會最先注意到細柳長條的大姑娘啊。 沒想到,一覺醒來,變成了銀白色的世界,那么厚的雪,若不是前面有廊子,恐怕堂屋門都快推不開了,房間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莫小西已經爬出被窩了,一聽六叔說下了一夜的雪,連忙拉開窗欞,趴在窗欞上瞅:玻璃上都是冰花,哈了幾口熱氣,冰花融化,便看到銀裝素裹的庭院。 看著看著就想起來小時候跟榮榮她們堆雪球打雪仗的情景,越想越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要出去滾個大雪球出來。 莫少北索性把莫小西的厚棉衣從里屋抱到外間去了,莫小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叔這是要凍死她? “看什么看,老老實實在被窩里躺著,我先去地里一趟,看看大棚用不用扒雪,真要是存的太厚了,會把棚架子壓斷的。等我回來,在屋子里生一個炭火盆。把你的棉襖棉褲烤熱了再穿。省的我去地里了,你自己不老實跑到外面,滑倒怎么辦?聽到沒?等我回來了,把積雪清理干凈你和娘再起床?!?/br> 莫小西于是重新躺回熱呼呼的被窩,露著個小腦袋,然后又伸出一條胳膊來:“六叔,躺著怪無聊的,要不你給我抓一把“貓屎撅”來?(注:其實是一種當地的零食,外面裹了一層白砂糖,又酥又脆) 莫少北干脆把她的零食盒子捧過來:“想吃什么吃什么。涼的、油的我都挑出來了,只要給我老實在被窩呆著?!?/br> 莫小西卻不知道想起什么吃吃笑了:“六叔,要是我就這樣一直吃下去的話,沒準你哪天去地里,走的時候被窩里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媳婦兒,回來一掀被窩,發現躺著一只滾瓜溜圓的小豬,驚喜不?意外不?” “一邊去,這世上哪有這么俊俏的小豬?”莫少北說完,笑著走出房門。 莫小西懶洋洋地靠在床頭上,往嘴里丟了一個“貓屎撅”咧嘴笑了:她現在就是一只圍欄里的豬好不好? 前陣子偷偷摸摸跟亞輝家的學做鞋子,因為對自己要求太高,以至于一雙鞋子足足做了一星期才完活。 三孬家和亞輝家的一頓猛夸,莫小西被夸的有些飄飄然,拿回家給奶奶看,尖腳老太和奶奶都說,針線活都趕上她們做了大半輩子的了,真是個巧媳婦兒。莫小西更得意了。等到六叔從地里回來,莫小西獻寶似的,把鞋遞給六叔:“快試試,合不合適?” 莫少北看了看娘又瞅瞅媳婦兒,莫太奶奶忙擺手:這可不是我做的,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拔不動針了。西西給你做的?!蹦俦绷嘀チ撕笤?,莫小西趕緊跟了過去。 原本大步走著的莫少北,只好駐足等著媳婦兒走近了,才配合著她的步子,不緊不慢地踱到堂屋。 莫少北迅速踢掉自己的解放鞋,雙腳在褲腿上蹭了蹭,才小心地伸腳進去,提上鞋臉。走了兩步,跳了跳,沒有說話,莫小西仰頭看著六叔,明明應該是很高興的樣子,怎么臉色越來越沉呢。 莫少北說了句:“不大不小不擠腳,正合適!”然后脫下來,把鞋底上的土磕掉。直接放進了專門放新鞋的柜子。 這是不喜歡?還是不合適?莫小西沮喪地一只手揉著另一只手指上戳的密密麻麻的針眼。唉是不是描的鞋樣子不對啊。 只是晚上,莫小西夢見自己的手指被小貓舔了幾下,酥酥麻麻的,然后突然間就醒了,她發現自己的右手被六放在他的唇邊,那根滿是針眼的指頭,時不時被親一下,含一下,剛冒出的胡茬扎的莫小西的手癢癢的。 “六叔你怎么了?”睡眼惺忪的莫小西,說話時的聲音都是慵懶的、含混不清的。 莫少北忙把媳婦兒的手放下來,把她整個人摟進guntang的懷里,手在她后背輕輕拍著:“沒什么,做了個夢睡覺了?!?/br> 莫小西其實還是想問問六叔的,但當時腦子迷迷糊糊的,也想不起來到底想說什么,最終在六叔的懷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莫小西跟奶奶抱怨道:“六叔不喜歡我做的鞋子,我的手白扎了?!?/br> 莫太奶奶撇撇嘴:“誰說他不喜歡了?我看是喜歡的不得了?!?/br> “喜歡怎么不穿啊,臉色還那么難看” “嘁,你六叔那是心疼了,怕累著你唄,估計還有些生氣,嫌你不聽他的話,他要是高高興興地穿上了,你還不得卯足勁給他做鞋啊?!?/br> 莫小西聽了,想起夜里,六叔親吻她手指時的情景。她對奶奶說:“咱們也打些袼褙吧?!?/br> 莫太奶奶輕輕拍了拍她的肚子,你消停些吧,等胎相坐穩了,再干活也不晚,小心你六叔真生氣了?!?/br> 莫小西哦了一聲,心里卻熱熱的、甜甜的。 莫小西躺在被窩里,甜甜蜜蜜地嘆了口氣:六叔這是真的在養豬啊。莫小西在這個冬天里又沒地方串門去了,因為亞輝家的,三孬家的和秋玲都去谷莊的炮仗小作坊里干活去了,說是往炮仗里攢藥捻子,一盤一盤都是有固定數的,白天晚上都去,一天能掙5塊錢。 三孬家的苦著臉說,錢給的不算少,就是危險。炮仗里裝的是黑huo藥,藥捻子攢上后,還得用特質的鐵釘砸瓷實了,一不小心就釘炸了。幸虧你是沒去…… 莫小西肯定是去不了的,她也不想去,就不喜歡炮仗響。 美滋滋地拍拍軟軟的小肚子,扣算著日子,農歷10月20查出來,到今天12月24,都已經仨月多了。是不是可以莫小西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臉。 嘴里吃著東西,腦子里天馬行空瞎想著,直聽到開門的聲音。夾雜著一股冷空氣襲來,門合上后,又恢復剛才的溫度。 莫小西高興地掀開被子,看見走到床前的六叔,就往他懷里撲。莫少北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媳婦兒撲了個空,又趕緊往前走了一步,拃著雙臂:“別動,我身上都涼透了,冰著你?!?/br> 莫小西笑嘻嘻地說:“我身上暖著呢,你快脫了衣服,我給你捂捂” “胡鬧,把被子守好了,炭火盆端來了,等沒有煙霧的時候再拿進來,給你烤衣服”莫少北脫去身上的棉大衣。這件大衣是姜誠特意給他弄來的,深藍色、長到膝蓋。跟他們發的警服差不多。 莫小西不讓莫少北走:“六叔,你還當我小時候那么怕冷???我都多大的人了,還穿烤熱乎的衣服,人家還不笑話死?身上穿著絨衣絨褲、就算涼點也感覺不到,再說了,那個棉襖是新里新表新棉花棉褲是羽絨的,你忘啦?還是你跑縣里買的呢。又暖和又暄乎?!?/br> 莫小西穿上了黑色的羽絨褲,玫紅色綢布的棉襖,再套上一雙兔兒棉翁靴。從頭到腳都熱烘烘的。暖和的不得了。 莫少北犟不過媳婦兒,只好讓她在廊前站著,給她圍上厚厚的圍巾,只露出烏溜溜的眼睛。 由于雪太厚,掃帚根本掃不動,家家戶戶響起鐵鍬鏟雪的聲音。莫少北無論干什么活都是極快極利索的,前院后院的雪都推到了小菜園里。 六叔的棉服也脫了,只穿了件雞心領的灰色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