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叔父畢竟為我跪過三天三夜?!绷璜h偏頭看他。 “人是會變的,我的傻徒弟!”玉柄真人恨不得全身都長滿了嘴,“他凌仲文當年是疼你,結果還不是接受了晉朝的冊封?他當了這么多年的云湖侯,誰知道想法有沒有變?” “人得到了一,就會想要二,想要二,就會望著三,永遠都沒有止境的!” “師尊你說的對,人是會變的?!笨粗癖嫒嘶鸺被鹆堑臉幼?,凌玥微微一笑,“叔父不再是當年的叔父,我也不再是當年的我?!?/br> “應該說,我甚至不再是進洞之前的我?!?/br> 玉柄真人一怔。 “我離開凌家,是因為我是異類,與他們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br> 這么說著,凌玥站起身,伸手幫師父把衣物擺正。 “可今夜我突然發現,異類并不是我,而是他們?!?/br> “我祖父凌尚云是第二十三代云湖侯,對得起宗門,對得起家族?!?/br> “我父親凌伯海是第二十四代云湖侯,終其一生,雖有行差踏錯,但從不向權勢屈服?!?/br> “我云湖侯府,世代聽調不聽宣,府內之事,哪里需要看官家的臉色?” “家老團驅我出府,制衡叔父,已是將我凌家帶上了滅亡之路?!?/br> “既然如此,我便要將它撥亂反正?!?/br> 玉柄真人一把抓住徒弟的手腕,神色復雜,“為師總說龐家有一個元嬰修士雜耍團,難道你家就沒有?你一個筑基修士,要怎么去硬抗云湖侯府的人?” “我不需要硬抗,因為我本身就在他們之上?!?/br> 凌玥抽回了手腕,臉上似笑非笑,“我凌家嫡系一支,便是出不了元嬰修士,也容不得旁支興風作浪?!?/br> “我才是云湖侯府名正言順的主人,就算過了十二年,這一點也絕不會變?!?/br> 說到這里,她又笑了起來,“只不過,弟子有個彩頭想像師尊討上一討?!?/br> 看著少女堅定的面容,玉柄真人態度不知不覺軟了下來,“你說?!?/br> “在去祭祖之前,弟子想在此處閉關?!绷璜h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清楚此地對師尊意義非凡,但靈氣著實濃郁……” “好?!睕]等她說完,玉柄真人便一口答應。 “這里是我的家,”他認認真真的說道,“你是我的徒弟,這里便也是你家?!?/br> “但是三丫頭,只要為師還活著,你就不必去冒這個險?!?/br> 說完,玉柄真人轉身走向洞口,不再逗留。 凌玥目送師父的身影消失在銅門外,從懷里掏出guntang的流云通識,進入了“敘話”。 里面除了段情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他教會了小師弟使用通識,還給他起了花名叫“我是你小叔吶”,并以此邀功外,留言最多的反而是一個叫做“弱水哪只三千瓢”的陌生人。 弱水哪只三千瓢:“我聽凌湛那小子說,你今年祭祖還不回去?” 弱水哪只三千瓢:“阿玥,你真的打算撒手不管,讓那群傻子尾巴翹到天上去?” 弱水哪只三千瓢:“別人我管不著,但我肯定站你這邊?!?/br> 凌玥的手指劃過對方的留言,再往前翻,盡是些大段大段的問候,從春節這般的節日到二十四節氣應該如何食補,哪怕從未得到半點回復,對方也風雨無阻。 重新回到最近的留言,她在回復欄,鄭重的寫下了一個“回”字。 收起手中的金屬令牌,凌玥望著腳下恢弘的仙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倏爾,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4 22:18:38~20191125 17:1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尤思卡、zzzz 10瓶;花沼 5瓶;路青禾、宥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九月十五,云湖之上, 煙波浩渺。 天色才剛蒙蒙亮, 采蓮女們便坐上了搖搖晃晃的小船,一點一點靠近矗立在水面上的朵朵蓮蓬, 尋找最為飽滿殷實的那一個。 此時正逢伏蓮采摘的末尾,鼓鼓囊囊的蓮蓬由青變黑, 只需一雙巧手持鐵剪取下, 再用小刀刨開蓬身,便能取出一顆顆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蓮子。 將一顆剛采下的蓮蓬湊到鼻下, 梳著小髻的少女與同伴嬉笑起來,陣陣歌聲飄揚出去,融入了這水天一色當中。 在這歡聲笑語之中,有一艘扁舟緩緩駛進過來,船上之人頭戴斗笠, 撐著一支長篙,輕輕巧巧的一撥,便躲入了蓮叢之中。 “阿妹,去哪里呀?” 剝著蓮子的姑娘沖她喊道, 青蔥的指尖與碧綠的蓮皮相映成趣。 “去湖心島?!睋胃萑舜鸬?。 “湖心島去不得哩?!绷硪粋€剪蓮蓬的姑娘說道,“島上的人明日要辦喪事,這幾日吶, 都兇得很?!?/br> 撐篙人聞言抬了一下斗笠,露出了一張明艷的臉,“沒事, 我不怕?!?/br> 見她如此回答,采蓮女們也紛紛笑了起來,抓起船上剛采下的蓮蓬,一個勁的往來人舟上丟,一邊丟還一邊唱起了歌。那歌聲清亮無比,尾音卻纏纏綿綿,直送著撐篙人消失在了水天一色之中。 載著一船的蓮蓬,撐篙人接近了湖心的府院,此時朱紅色的正門大敞,寫有”云湖侯府“四個大字的牌匾下,一隊侍衛正在巡邏。 來人支著船篙剛碰到水邊的礁石,就有身穿錦袍、腰佩繡刀的人圍了過來。 “祖祭期間,外人禁止上島?!?/br> 領頭的侍衛長著一張瓜子臉,眉目清秀,卻面含厲色。 誰知撐篙人似是沒有聽見,長篙一抖,將扁舟穩穩的停在了岸邊。 見狀,領頭人沉下了臉色,對左右吩咐道:“侯爺有令,冒犯祭祀者格殺勿……!” 還沒等他說完,一道黑影自撐篙人手中射出,正中一名侍衛拔出的佩刀,隨著一聲脆響,那雪亮的鋼刀竟應聲而斷,斷裂的刀刃打著旋斜飛出去,沒入了身后松軟的土地里。 “啪!” 侍衛握刀的右手抖個不停,只剩半截的刀柄落在地上,而那斷裂之處,竟然鑲嵌著一顆完整無缺的蓮子。 “格殺勿論?” 撐篙人抬手摘下頭上的斗笠,上下打量了領頭侍衛一眼,“若我算是冒犯祭祀,那你豈不是閑雜人等?” “……大小姐?!笨辞鍋砣说拿嫒莺?,侍衛首領面色一白。 “莫秋聲,數年沒見,你倒成了了不得的人物了?!卑咽种械亩敷彝弦蝗?,凌玥抬步走上了礁岸,“動不動就拿著雞毛當令箭,讓人聽著可真是害怕?!?/br> 她嘴上說著“害怕”,臉上卻似笑非笑,那模樣竟令莫秋聲想起了死去多年的老侯爺。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顫一下。 “大小姐,我暫且還是尊稱您為大小姐?!蹦腥藢⑹直巯蚝笱诹搜?,“您已經被侯爺劃去了宗名,彭長老有令,不許您再踏足云湖一步?!?/br> “不能踏足云湖一步啊?!绷璜h聞言點了點頭,“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說?!?/br> 說完,她向前邁出一步,只是一步,便跨到了男人面前。 縮地成寸! “你!”莫秋聲頓時大驚失色,手下意識的握上了腰間的刀柄。 一拔,紋絲不動。 “莫秋聲,我記得死鬼老爹提拔你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贊你有忠義之氣、仁義之心?!北羌鈨H有一線之隔,凌玥右手食指穩穩的壓在男人手腕,“其實我那老爹小時候被拉去做過當今官家的玩伴,跟著一群酸儒沒學到幾滴墨水,繞著圈子說話倒是會了個十成十?!?/br> “忠義之氣?仁義之心?”她嗤笑一聲,“這后面的真正意思,你這榆木腦袋怕是半點也沒聽懂?!?/br> “那便請大小姐賜教?!蹦腥顺谅暬氐?,眼角余光掃過蓄勢待發的手下。 “那我今日便教你個乖?!绷璜h眉毛一挑,似是半點沒注意到逐漸靠近的侍從。 “我爹的意思是——” 繞到身后的侍從舉起了刀,少女壓著男人手腕的食指嵌入了對方的血rou。 “你莫秋聲不過是我凌家養的一條狗?!?/br> 她的聲音輕柔又乖順,宛若在低聲訴說著衷情。 “而一條好狗,是不能對主人吠一聲的?!?/br> 在這一刻,看著少女與老侯爺四分相似的面容,莫秋聲遍體生寒,“?!?!” “停?”凌玥一歪頭,“晚了?!?/br> 最先出現的,是紅色。 艷麗的、透明的、揮灑的紅。 也是從侍從身上迸發出來的紅。 持刀的青年緩緩低下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道道傷口,身體控制不住的向后仰去,手指松開,繡刀墜下,落在了少女抬起的左手里。 “刀,”凌玥挽了一個刀花,“不是這么揮的?!?/br> 刀光雪亮。 血花盛放。 第二、第三、第四…… 看著接連倒下的侍從,莫秋聲的眼眶發澀,嘴唇發抖,卻沒再吐出一個音來。 “昔年,我凌氏先祖不過是籍籍無名的一介散修,卻憑手中的樸刀擋住了上清劍宗自西而來的劍光,迫使西蠻退兵數十里,換得了云湖侯這個虛名?!?/br> 站在血泊里,凌玥聲音脆的像清風拂過的銀鈴,吐出的每一個字卻宛若鼓槌,重重擊在男人的心上。 “我爹說過,劍,是君子,可刀,是舞者?!?/br> “唯有夠艷、夠絕、夠厲,才能引得旁人多瞧一眼?!?/br> “秋聲哥哥,”少女口風一轉,竟喚起了童時的稱呼,“依你看,我的舞,夠美嗎?” 莫秋聲沒有說話,他也說不出話,甚至于,連握著刀柄的手都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