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印
她話音落下, 一干士兵便倏然起刀, 刀身迅速的架在了遲圩和圖雅的脖子上。遲圩拉著圖雅的手一緊,憤然盯著烏蘇。 聞瑕邇抬眸一一掃過這些士兵的面容, 見他們神情呆滯,雙目無神, 遂又將目光轉到了烏蘇身上,“你想的事還未成,就按捺不住要動手了?” 烏蘇從后方的士兵手上奪過一把彎刀握于手中擺弄,刀鋒似有若無的擦過聞瑕邇的身體,“有你在, 我的事怎會不成?”她欺身揚手, 刀身逼近聞瑕邇的脖頸,白皙的脖頸霎時透露出點點血絲,“阮煙死了,你大仇得報, 便迫不及待想要做圣人了?” 她幽聲道:“云顧真,你是否想的也太天真了些?你早已抽不開身了?!?/br> 聞瑕邇微微瞇眸, 道:“抽不抽得開身, 我自己說了才算數?!?/br> 烏蘇持刀的力道驟然加劇,那脖頸上的血印又深了幾分, 血絲沿著脖子簌簌而下,再近半寸, 便能輕易割斷聞瑕邇的喉嚨。 “烏蘇你這個瘋女人!”遲圩見到這番景象, 怒斥道:“你給我住手!” 聞瑕邇面無波瀾, 只見他忽然抬手掐住了烏蘇持刀的手腕,道:“一刀割下去,不過眨眼。裝腔作勢的威脅,是要做給誰看?” 烏蘇聞言,眉梢微挑,“你變了?!彼攀?,彎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兩人之間,卻是笑道:“變得比以前果決些?!?/br> 聞瑕邇立刻松開烏蘇的手腕,道:“放了他們?!?/br> 烏蘇睨了眼被十幾把刀架在脖子上,身陷囹圄的遲圩和圖雅,“不急?!彼龘]退擋在前路上的士兵,露出直通祭壇另一側的道路來,“有些東西,真兒一定很想看看?!?/br> 聞瑕邇順著祭壇的另一側看去,只見祭壇最底層一根根手臂粗的鐵柱鑲嵌在地,從那柱身背后隱隱露出許多個人影,他定睛一看,發現那些人雖聳拉著頭,但四肢健全,應當是還未被烏蘇割下頭顱,暫且存活的骨師國百姓。 他道:“若是看這些被關押的百姓,還是不必了?!?/br> 烏蘇道:“你不是想當圣人救他們出這牢籠嗎?難道不想先探查一番地形,再想出解救之法?” 聞瑕邇以手背拭去脖頸上滲出的血,說道:“不感興趣?!彼锨耙徊?,不偏不倚的踩在地上的彎刀上,刀身迅速的陷進沙中,“我只想早日得到解藥離開這座不人不鬼的城?!?/br> 烏蘇含笑撫上肩膀一側的細辮,捏于指間細細摩挲,“離開可能不行,不過解藥倒是可以給你?!彼匠鍪种冈诼勮兗绨蛏先粲腥魺o的流連,“只要你今夜,能讓我心甘情愿的把解藥交到你手中……” 聞瑕邇不偏不躲,任由烏蘇的手指在他肩膀上滑動,唇角微勾,“好啊?!?/br> 烏蘇指尖動作一頓,眼中笑意加深,“那便好?!?/br> 她偏頭對挾持著遲圩和圖雅的士兵低語了一句,士兵聞言便收了刀,兩人反擒住遲圩的胳臂,一人則拎起圖雅倒放在肩上。 聞瑕邇眸色一沉,“你想對他們做什么?” 烏蘇悠悠道:“帶回王宮好好看管起來,免得出來惹是生非?!?/br> 遲圩梗著脖子一個勁的掙脫桎梏,張嘴就要呵斥,卻觸及到聞瑕邇向他投來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遂只好閉上了嘴不再反抗,任由士兵將他帶回王宮。 聞瑕邇后腳也回了王宮,只不過這次回的不是那座鑲金的殿,而是烏蘇的寢殿。 烏蘇屏退了所有侍女,換了一件寢衣后,從屏風后不著鞋履的走了出來,右腳踝上還戴了一只鈴鐺,行走之間,鈴鐺搖晃,清響陣陣。 聞瑕邇斜倚在一方榻上,看著烏蘇朝他緩步走來,然后又在他身側施然坐下。他凝神瞧著對方腳踝上戴著的鈴鐺許久,發覺有些眼熟。 烏蘇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彎腰從腳踝上解下這只鈴鐺,放到了橫隔在他們二人之間的案幾上,問道:“眼熟嗎?” 聞瑕邇見那鈴身上雕刻的曼陀羅花紋,以及鈴口處系著的珠子,沒有說話。 “自是眼熟的?!睘跆K自顧自說道:“你還記得這只鈴鐺我是怎么得來的嗎?” 聞瑕邇不經意的移開眼,淡道:“忘了?!?/br> 烏蘇稍稍一愣,須臾后,輕聲笑道:“那我便說給你聽,你那時因為得知了我要嫁給骨師國國主的消息,便送了這鈴鐺給我,想要挽留我?!彼闷疴忚K,摩挲鈴身上的花紋,“但我最終還是嫁給了國主,是我負了你……” 聞瑕邇沒應聲,云顧真、圖翎以及烏蘇這三人當年的糾葛到底是一番什么樣的模樣,尚未完整的浮出水面,他不敢盲目應答,以免露出馬腳。 烏蘇見他默不作聲,晃動著手上的鈴鐺搖了搖,鈴聲清悅,“不過現在擋在你我二人之間的人、事都已不再了,今次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處了。讓我好好補償你吧,真兒……” 清悅的鈴聲陡然變得急促,聒噪刺耳,嘔啞嘲哳,直聽的人頭暈目眩,心口發麻。 聞瑕邇一手撐在榻上穩住身形,蹙眉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云顧真?!睘跆K的聲音摻雜在嘈雜的鈴聲里,“你是誰?” 聞瑕邇抓著榻的骨節泛白,譏諷道:“我不是云顧真,莫非你是?” 烏蘇目光陰鷙的盯著他,控著鈴鐺的動作未停,“云顧真從未送給我什么鈴鐺,這只鈴鐺是我從圖翎手上得來的。你連此事都不知曉,你還敢冒充云顧真?!” 聞瑕邇抬手按住額角,眉心蹙的更緊,道:“……我不過是見你隨口編謊,自圓其說的模樣可笑的緊,看你能編到何時罷了?!?/br> “你以為我是這般好糊弄的嗎?”烏蘇語畢,鈴聲陡然止歇,她忽然一把掐起聞瑕邇的下頜,逼迫聞瑕邇直視她。 她眼神冰冷,如同一條纏繞住獵物就不肯松口的毒蛇,只見她揚起鈴鐺在聞瑕邇的耳邊猛地一搖,飄渺悠長的鈴聲驟然而起,聞瑕邇神情一滯,眸中霎時失了顏色,變得黯然無光。 烏蘇探出一指,指尖暈起靈力點向聞瑕邇的眉心處,點點冥光融進他的識海中,聞瑕邇緩緩閉上了雙眼。烏蘇見聞瑕邇已完全被她控制住,不見有異,便知時機已到,遂也閉上了雙眼,直奔對方的識海中去。 而就在下一刻,原本該被烏蘇控制住的聞瑕邇卻陡然睜開了雙眼,他眼中光彩依舊,毫無半分之前的暗淡,只見他一手揮開烏蘇停留在他眉心的手,張嘴一口咬破指腹,血珠涌出,分別點了一滴血在烏蘇的眼皮上,烏蘇的眼珠在眼皮底下瘋狂的轉動了一番,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聞瑕邇從口中嘔出一口血,他渾不在意的抬手拭去,冷眼掃視著烏蘇。 烏蘇以鈴聲為介,誘他入音失魂,想進到識海之中搜他的魂窺探他的神識。若換做真的云顧真在場興許真的會中招,可如今這幅軀殼下藏著的卻是他聞瑕邇,在搜魂索魄上他亦有頗多造詣,所以在鈴聲剛一響起時他便察覺到了不對,心中有了戒備,遂順水推舟在烏蘇探他神識之時,反將其控之。 只不過他如今渾身上下聚齊不起分毫靈力,只得用自己的精血去抵抗烏蘇對他的控制,方才嘔出的那口血便是他體內精血流失的反噬,所幸不多,他尚能自持。 烏蘇此刻已陷入了他以精血為其編織的假象中,假象里會映出烏蘇腦海中關于云顧真的所有記憶,那些記憶能夠騙過烏蘇,待烏蘇醒來后就不會再對他的身份存疑。 聞瑕邇咳了幾聲后,翻身下榻,開始在殿內的柜中翻尋起解藥的蹤影。 烏蘇為何會在骨師國內行下這些惡行的原因,他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幾分,不過還有待證實,他眼下只有趕快找出解藥解了毒,恢復了靈力,便能動用靈力趁著烏蘇此刻沉眠趁機去對方的識海里探上一番,屆時無論是什么謎團,一概都會真相大白。 正這么想著,聞瑕邇忽覺心口處又傳來了那陣熟悉的痛感,這一次的痛感比前面兩次還要強烈,他拉開一只木屜的手一滯,捂著心口轟然倒地。他額間不斷泌出冷汗,死咬著下唇默不作聲。 身上的guntang也在此刻不斷的蔓延延伸,聞瑕邇弓著腰靠在了身后的一排屜身上,勉力伸出手,拉起衣擺,卷起了一截褲腳。 如同枷鎖般的血紅咒印,此刻已蔓延至小腿處,離腳踝的距離,不及三寸。 他又要死了。 ※※※※※※※※※※※※※※※※※※※※ 不出意外晚點有二更,我盡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