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
烈日當空, 熱浪翻滾, 連綿起伏的沙丘上,一只生著雙翼的龐大白虎正馱著一輛馬車在沙地上前行。 吟暮斜倚在馬車外, 仰頭望了天空一會兒,眼睛半瞇了起來。他瞪腳在白虎的腚上踢了踢, 吩咐道:“繞開風眼?!?/br> 白虎擰脖發出一聲高亢的虎嘯,兩只后腿在沙地里刨了刨,調轉方向繼續前行。 吟暮笑了笑,掀開身后的簾子,俯身走了進去。 遲圩一見吟暮進來, 做出戒備的姿態, 吟暮卻沒有理睬他,看著聞瑕邇,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聞瑕邇把頭撇向了一邊,顯然不想搭理。 遲圩道:“讓我把你毒暈, 你睡一個晚上試試!” 吟暮斂笑望著遲圩,緩聲道:“小徒弟, 你再多說一個字, 我就把你毒啞?!?/br> 遲圩額間的青筋猛跳,身上的氣勢立時xiele許多, 卻是強撐著,“來啊, 你有本事你就來……” “遲圩?!甭勮兂雎?。 遲圩靠在窗口上把簾子壓的嚴嚴實實, 密不透風, 也學聞瑕邇撇過了頭,不再搭理吟暮。 吟暮輕笑了幾聲,挪到角落里與聞瑕邇面對面坐著,說道:“今日不出意外,我們便能到家了?!?/br> 聞瑕邇目光未移半分,定定的看著虛空。 吟暮彎身,胳臂搭在腿上支著臉瞧他,似是不想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半晌,視線落到他的額頭上,“還在同我置氣?” 語畢伸出手想要揉一揉聞瑕邇額上的包,聞瑕邇照例偏頭躲開,“我與你無話可說?!?/br> 吟暮落了空,手掌在半空中晃了幾下后收了回來,偏頭看遲圩,說道:“把簾子打開,讓我看看你師尊頭上的傷?!?/br> 外頭青天白日,陽光大盛,馬車內卻被簾子遮的透不出半絲光,灰黑一片。 “不必?!甭勮兊?。 遲圩心下一緩,忙附和道:“我恩師說了不必,他不喜歡……” “怎可不必?”吟暮抓住身側簾子一角,正欲掀開,“我要替你上藥,讓你再沒借口同我置氣……” 聞瑕邇倏然起身抓住吟暮掀簾的那只手,吟暮手上動作一頓,回頭勾唇笑看著他。 聞瑕邇沉聲道:“外面在下雨?!?/br> 淅淅瀝瀝的雨聲在馬車外響起,有風吹開車前的簾,飄落進來雨絲,涼意四起。 吟暮面色一暗,幾個跨步走到了馬車外,卻見前一刻還紅日滾滾的天空,此刻已經烏云密布,密雨紛飛。 “該死?!币髂褐淞R了一句。 沙漠中的氣候詭譎莫測,他雖特意繞開了風眼,卻沒料到會有暴雨來襲,須知沙漠里的暴風驟雨,輕易的就可奪走人的性命。 吟暮腳尖發力,躍身上了車頂。 沙漠廣袤,一望無垠,他站在高處快速的打量周遭,忽的瞧見一點黑影,他定睛一看,隱約可見是一座屋舍的輪廓,遂跳下了車頂,對著白虎吩咐道:“往東行?!?/br> 白虎得了吩咐,抖了抖被雨水沾濕的雙翼,突然四肢發力,飛箭似的往東邊奔馳而去。 速度倏的變快,車身猛地顛簸了起來,車內的聞瑕邇和遲圩猝不及防被甩的差點飛了出來,電光火石間,聞瑕邇抓住了座位下的一個扶手穩住了身形。 遲圩就沒他這么走運了,被顛的在車內左右甩動,身體撞的砰砰直響,尖叫連連,還不忘罵道:“……天殺的,狗日的,你是不是瘋了啊啊啊??!” 聞瑕邇自顧不暇,只能旁觀著遲圩跟團面團似的被來回的丟來丟去,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憐。 車內的顛簸持續了好一陣才停下來,遲圩在馬車停住的時候直接從大開的車簾處顛飛了出去,聞瑕邇聽到有東西陷入沙地里的聲響,緊接著便是一道驚雷乍響,壓過了遲圩的叫聲。 一只涂著紅蔻丹的手從簾外伸了進來,吟暮面上的雨珠沿著兩頰簌簌而下,卻仍舊掛滿著笑意,“快出來,我們去避雨?!?/br> 聞瑕邇順著吟暮掀開的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見已是雨云壓頂,才起身往車外走去。 他與吟暮擦身而過,徑直下了車,吟暮在他身后收回了手,面上的笑意不減。 雨勢漸盛,豆大的雨珠砸在臉上,砸的人隱隱覺出些痛覺。 遲圩早就從沙地里爬了起來,只是一張臉上仍舊沾著些濕潤的沙,他自己卻好似沒察覺到,跟在聞瑕邇身后往屋舍內走。 說是屋舍其實有些不太恰當,這座建筑雖不大,但近看之后,單從外觀上來講,卻更像是一座寺廟殿堂。 琉璃瓦做頂,金漆印墻,殿堂門口屹立著的四根柱子具是玉石制成,上面還雕刻著精致的花紋,無一不透露出華貴威嚴之氣。 聞瑕邇正心不在焉的想著這是哪一座高神的道場,推開兩扇虛掩著的大門見到殿內的神像后,卻驀地愣在了原地。 一塵不染的石案上屹立著一個男子的神像,白玉打造的身形,每一處的雕刻都精細無比。只見那神像兩手交握在前手中持著一把長劍,劍鋒筆直朝地,玉冠束立,神情冷然,衣袂浮動欲起,莊嚴異常。 面容雖與君靈沉只像了五分,但那眉目間的清冷漠然卻有九分相似。 晚他一步看見神像的遲圩驚的口不擇言,“這,這這是我……師娘?!” 遲圩剛說完便被人一腳踹進了殿內,吟暮手持著一根黑色的長鞭,眼光陰狠的盯著前方。 聞瑕邇睨了一眼吟暮,便徑直走到了石案前,抬眸細細觀摩眼前這座神像。 “竟然還有人敢陽奉陰違的供奉你,當真是嫌命不夠長了……”吟暮看著神像,清秀的面容上有一瞬間的扭曲,他揚手揮起長鞭,錯開聞瑕邇,打翻石案前的香爐供奉。 香灰供果散落一地,聞瑕邇的衣擺被濺上了一點香灰,他回身看向吟暮,“你做什么?” 吟暮冷冷的笑了一聲,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住神像,抬手又是一鞭,鞭風狠辣直朝神像而去,聞瑕邇面色一沉,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倏的翻身上了石案,伸手握住了一截鞭身,但那鞭子的力道實在不是眼下的他能掌控住的,鞭子從他手中一滑,留下一條口子,血液四濺。 鞭身失了準頭打在了石案上,石案霎時裂開幾道深壑,后方的神像有一瞬的顫動,聞瑕邇下意識的轉身去扶,卻忽然感覺四肢力氣一泄,腿腳發軟的跌坐了神像前。 他扶著神像的手隨之下滑,在神像的衣擺處留下一道血色的長痕。 “恩師!”遲圩起身便要去扶,吟暮卻先他一步躍上石案,把聞瑕邇帶了下來。 “真兒,你這是干什么?”吟暮皺眉不解的看著他說道。 聞瑕邇揮開吟暮的手往后退了幾步,倏的伸出五指直朝吟暮鬢間而去,吟暮愣了一下旋身就要躲開,卻還是晚了一步,一張人|皮面具從他臉上被聞瑕邇撕了下來。 聞瑕邇將手中的人|皮面具往地上用力一丟,冷眼打量著面前這張臉—— 姿容艷麗,五官深邃異常,與遲圩口中描述后繪出的畫像有七八分相似,但最大的不同是那畫像上的人是男子,而眼前的人,卻是顯而易見的女子。 聞瑕邇看清這張臉后忽的覺得心口一痛,猶如萬蟻噬心般爬上他的心間,痛麻難耐,胸口猛烈的起伏,喘息聲不自覺的加劇,他躬身緊捂著心口,盯著眼前這張臉,從牙縫間吐出兩個字:“烏蘇……” 遲圩攙扶起他的身形,急切的詢問道:“恩師你怎么了?!” 聞瑕邇用力的闔上雙眼,額間隱隱有青筋爆出,密密麻麻的汗不斷從他的頭上冒出來,心口的位置仿佛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即將爆開一樣。 吟暮,不,應該是烏蘇,她執起聞瑕邇一只手與之掌心相對,靈力從她掌間傳送進聞瑕邇的體內。 殿外風雨飄搖,幾聲驚雷接憧而至,照的殿內有一剎的紫光森然。 須臾后,聞瑕邇心口的痛感才平息下來,遲圩眉頭緊擰的看著他,聞瑕邇說道:“沒事?!?/br> 遲圩抿著嘴點了點頭,烏蘇停了手,勾唇似笑非笑的望著他,“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看見我這張臉?!彼丝痰纳ひ魞叭灰惨炎兂闪伺拥穆曇?,似乎不想再遮掩。 聞瑕邇沉默片刻,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的確不想再看見?!?/br> 能讓他一見其容,云顧真的怨意和執念便在他體內沸騰恣肆的,絕非什么善類。 遲圩這才將頭朝烏蘇的方向看去,卻在看清烏蘇的面容之后,臉上慢慢爬起了兩團可疑的紅暈,緩聲道:“你,你是女子啊……” 烏蘇睨了一眼遲圩,笑意更濃,“小徒弟,我才是你如假包換的師娘,喊師娘?!?/br> 遲圩喉結無聲的滾動一下,“我覺得你做我師娘可能有點……不如,做我……” 聞瑕邇抬手就是一掌扇在遲圩的臉上,遲圩被扇懵了,目光呆滯了一瞬,復委屈的看向聞瑕邇,“恩師,你打我做什么?” 聞瑕邇卻是直視著烏蘇,眼中滿是厭惡。 烏蘇啟唇笑了幾聲,道:“惟有真兒你,不會被我所迷?!彼酒鹕?,手指搭在腰帶上,“所以我才這般珍愛你……”腰帶被她從腰間挑落,外衣掉在了地上,露出貼身的褻衣。 遲圩被烏蘇的動作怔的瞪大了眼,“你你你這是想干什么?!” 烏蘇笑道:“我在勾引你師尊?!?/br> 遲圩面色瞬間變得漲紅,“你這個女人怎么這么無恥這么不要臉???!男女授受不親,自尊自愛你懂嗎?!” 烏蘇輕笑了一聲,指尖搭在了褻衣的系帶上,遲圩猛地偏過頭緊閉上了眼,連話也不再說了,顯然接受不了接下來香艷刺激的場景。 “滾出去!”聞瑕邇忽然出聲,“別污了我的眼?!?/br> 烏蘇動作一頓,唇角的笑意淡了下來,她低眸看著聞瑕邇,問道:“我若就想污你的眼,你能奈我何?” 聞瑕邇眸中殺意畢現,冷聲道:“那我就殺了你?!?/br> 烏蘇伸出舌尖,在似血的指甲上輕舔了一口,“云顧真,你這副模樣是想要威脅誰?” 她半瞇起眼,緩聲道:“我對你百般遷就,你縱有滔天怒火也該歇一歇了……” “百般遷就?”聞瑕邇握起拳,殷紅的血液不間斷的從他掌間溢出,“這就是你的百般遷就?” 烏蘇神情一怔,張了張嘴,沒出聲。 遲圩已然睜開了眼,看見聞瑕邇幾乎被血浸泡了一番的手,惡向膽邊生,氣的一拳往烏蘇身上砸去,卻被對方一個退步輕易的躲了過去。 遲圩低聲唾罵了一句還要繼續揮拳,被聞瑕邇及時制止了。 烏蘇眼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聞瑕邇,倏的轉過身,往殿堂一旁的側間走了去。 ※※※※※※※※※※※※※※※※※※※※ 不要擔心聞前輩會被揩油,因為性取向不對……沒有緲音清君在,聞前輩還是很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