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落日余暉, 云霞漫天。 昏紅的光從窗戶的縫隙中泄進了屋內, 聞瑕邇揉了揉眼,從地上緩緩的坐了起來。 他酒量一般, 昨夜喝空了一壇子酒,現下只覺得頭昏腦漲的厲害。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已是黃昏,想來他是實實在在的在這宗祠內昏睡了一天一夜。 聞瑕邇難耐的按了按額角,給他父親上了一炷香后便走了出去。 大黑靠在長廊的柱子上發呆,聽到開門的聲響便轉了過來,繼而飛回了他的肩頭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聞瑕邇問大黑:“昨夜有沒有出什么事?” 大黑長嘶了一聲說沒有, 還說遲圩吃完烤豬就回房睡覺了。 聞瑕邇點了點頭, 關上了宗祠大門后便要回他自己的房間看看,走至半路時,瞥見遲圩背著個大包袱急急忙忙的向他跑過來。 遲圩在他面前站定,表情極為嚴肅, “聞前輩,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聞瑕邇摸不準遲圩又發的哪門子瘋, 便問道:“出發什么?” 遲圩一臉嫉惡如仇, “自然是去應天長宮取朗狗賊的項上人頭,為聞前輩和聞老前輩報仇!” 聞瑕邇打量了遲圩一眼, 一語不發的錯身走了。 遲圩跟在他后面繼續說道:“聞前輩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些年,朗狗賊在修仙界混的風生水起!本來一個破破爛爛的門派在他手里糟蹋了一番竟然還起死回生了, 不過他的名聲依舊很差!他當年雖然僥幸贏了您, 但卻是用了下作的手段, 如今聞前輩您回來了,一定要讓朗狗賊知曉您的厲害!” 聞瑕邇頓住腳步,見遲圩一臉悲憤交加,似是對朗禪憎惡不已,便隨口問了一句,“他是不是對你做過什么事?” “前輩英明!”遲圩雙手插腰,憶起前事氣的直哼,“朗禪那狗賊就是個瘋子,當初我術法略有小成便出門游歷,在和一個仙修交手的過程中被他撞見了,他便喊人把我抓回應天長宮嚴刑拷打!” 聞瑕邇道:“你與那仙修交手之時,是不是用的我寫出來的那些陣符?” 遲圩連連頷首,“沒錯!他以為是聞前輩您奪了我的舍上了我的身,我差點死在應天長宮的地牢里,我恨他沒錯,不過聞前輩您是我的恩師,您當初……我也是想為您討回一個公道的!” 聞瑕邇聞言未多說什么,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 遲圩見他不為所動,不由得有些疑惑,“聞前輩您當真不記恨朗狗賊?不想為自己和聞老前輩報仇?” 當初身為冥丘少君摯友的應天長宮二公子朗禪,在荒暨山一戰之時,將冥丘少君懼驀尾花的弱點抖露了出來,直接導致了冥丘少君后來無力反擊,跌落陰川,尸骨無存而亡。 若要說冥丘少君復生卷土重來,第一個要與之算賬的人,在他人眼中,莫不過就是這朗禪了。 聞瑕邇尚且平靜,淡道:“我的仇早就報過了?!?/br> “報過了?”遲圩大驚,“聞前輩難道您已經取了朗狗賊的狗命嗎?什么時候?!” 聞瑕邇未再作聲,恢復腳下步伐,繼續朝前走去。 他父親的仇,他前世便已報過了。 冥丘城破,他父親力竭身死,縱火屠城逼死他父親的十萬余仙道修士,他一個都沒放過。 遲圩若有所思的跟在他身后走著,倒是未再提殺了朗禪報仇一事。 亦步亦趨之間,二人已抵達房門前。 聞瑕邇的房間中一個十分隱蔽的密室,那密室里裝滿了各種陣法符法的典籍,其中大部分是他自己寫的,還有一小部分是他從別處搜羅來的,所費財力時間不計其數,皆是他當初收藏的心血。 “我那些典籍是否還放在密室中?”聞瑕邇問遲圩。 遲圩答是,“聞前輩房中的那間密室極為隱蔽,里面的典籍都完好無損?!?/br> 聞瑕邇聽罷心道再隱蔽也被你小子找到了。 二人進入房中,遲圩熟門熟路的想要去摸機關,卻被大黑搶先一步飛到了窗戶的上沿處,遲圩一看見大黑便有些發怵,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退了回來。 窗戶的上沿處有火燒后留下的痕跡,不過仍舊能看出那一片十分平整,與四周的景象相比并無什么異樣。 只見大黑飛到了那塊黑焦的窗沿上,扭了扭身子碰了一下,一聲轟隆之響在房內驟然響起,窗戶下方的地板應聲而開,露出了一個半人寬的洞。 大黑施施然的飛到了聞瑕邇肩上,示意他下去。 聞瑕邇也未多做停留,踩著洞xue中露出的石階便走了下去,遲圩緊跟其后。 密室內的光線十分昏黑,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他們走完石階,遲圩率先將最近的油燈點上,有了一點光亮后緊接著再把其他的油燈挨個點上,密室內這才明亮起來。 聞瑕邇掃視一眼密室內的擺設,發現和他當初離開之時幾乎沒什么變化,便向一旁的遲圩問道:“密室內的典籍可有遺失?” “不曾遺失?!边t圩神色恭敬,說道:“這些年我從未將這些典籍帶出過密室中?!?/br> 聞瑕邇頷首,拿起最近的一本典籍隨手翻看幾眼,不見有異后便放回了原處,道:“你身上可有攜帶玉蟬?” 遲圩道:“有的?!?/br> 聞瑕邇道:“你把密室內的典籍全部收起來放進玉蟬里,這些典籍不能再放在此處了?!?/br> “這是為何?”遲圩十分不解。 聞瑕邇沉吟片刻,問道:“你平日是不是除了修行,很少進這間房?” 遲圩說是。 聞瑕邇道:“我方才下密室路過窗戶旁時,看見窗沿的塵土新舊不一?!?/br> 遲圩若是進這間房修行,必定走的正門,而旁人為了掩人耳目不留下腳印,大多會翻窗而入。 偷偷進來的那群人雖然極為小心并未在屋內留下任何痕跡,但塵土這種東西卻是無論如何也避開不了的,只要一有風吹草動的動靜,塵土便會聞風而動,留下蛛絲馬跡。 遲圩不是個心細如發的性子,一時察覺不到實屬平常,只是恰好他今日特意想來看一看這些典籍,便免不得多留意了一些。 遲圩聽了他的話,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聞瑕邇問道:“你是不是之前察覺到了什么異樣?” 遲圩蹙著眉回憶片刻,說道:“前些日子我在后山的林子里曾經無意看見了幾道黑色的人影,當時天黑我又隔得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便以為自己看錯了并未放在心上??扇缃褚勒章勄拜吥愕脑捒磥?,我那時看見的興許……” 聞瑕邇思忖半晌,道:“來這里的人,若我猜的不錯應當就是為了密室里的典籍而來,你盡快將這些典籍裝進玉蟬里收起來。他們一次搜尋不到肯定會再來二次,這密室遲早會被發現?!?/br> 遲圩待要頷首說好,聞瑕邇便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聞瑕邇指了指上方,遲圩頭往上一抬,便聽到一陣越行越近的腳步聲。 聞瑕邇凝神聽著,察覺到這腳步聲不止一個人,至少有十來個人在他們頭頂上方來來回回的走動著,聽著像是在找尋什么東西。 聞瑕邇和遲圩二人在密室內都收斂了氣息,斂聲屏氣的關注著上方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后搜尋東西的動靜忽然停了下來,遲圩對聞瑕邇做了個口形,說他想上去看一眼。 聞瑕邇本來準備阻止遲圩,但轉念一想,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還有人費盡心思的想找到他的這些典籍,很難不讓他對其中的曲折彎繞生出探究之意來。而眼下想要他典籍的人如今已經和他正面撞上,他又豈有不與之會面之理? 他向遲圩做了個手勢,遲圩心領神會,二人一左一右同時走到了密室出口處的那方石階之上。 遲圩手放在機關上,聞瑕邇向他點了點頭,遲圩便轉動手中的機關,頭上的石板立刻開合。 大黑一馬當先,率先飛了出去,聞瑕邇慢一步,緊跟著大黑從密室內一躍而出。 已是入夜,借著窗外淺淡的月光,聞瑕邇才勉強看清眼前之景。 六七個黑衣人蒙著面持著刀分散在屋內,聽到動靜后立時警惕的轉過了身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來,其中一人呵斥道:“什么人?!” 聞瑕邇還未動作,大黑便迫不及待的對著最近的一個黑衣人一口咬了下去,那人被咬的措手不及,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手中的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遲圩也從密室里跳了出來,看清屋內的黑衣人后,面色鄙夷的呸了一聲,“哪里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這屋子也是你們配進的?” 他說罷便快速的丟出幾道符紙,向著面前的這群人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