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怨
正午時分,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聞瑕邇動了動眼皮從昏睡中清醒,卻發現身體酸軟的厲害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醒了?” 聞瑕邇睜開眼,循著聲音看見了坐在床邊與自己眉眼有五六分相似的青年,啞著聲音喊了一聲:“爹,我難受……” 聞秋逢聞言皺起了眉,冷聲道:“知道難受還敢去沾驀尾花?聞旸,我看你是越大越不長記性了?!?/br> 他爹一般喊他全名的時候都是動了氣,聞瑕邇回憶了一下遇見驀尾花的情景,干巴巴的解釋道:“我也不想的,它藏在草叢里當時天又暗,我補陣法的時候就不小心聞到了?!?/br> 聞秋逢捏了捏眉心,神情中難掩疲憊之色,他將一碗熱騰騰的藥遞到聞瑕邇手中,看見對方老老實實喝完之后,指著一旁掛起來的紅色喜袍,質問道:“你什么時候成的親,我這個當父親的竟然不知道?!?/br> 聞瑕邇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將他如何擾亂云朗兩家婚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聞秋逢聽后不置可否,只囑咐了一句,“下次這種事情,吩咐別人去做?!?/br> 聞瑕邇點頭說好,低頭瞥見自己手掌上纏著的布條,突然憶起昨夜兇險的情形,問道:“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畫出的傳送陣還沒來得及用就失去了意識,也不知他爹是怎么找到他把他帶回冥丘的。 聞秋逢卻是不咸不淡的來了句,“說吧,你是怎么招惹上禹澤山的君靈沉的?!?/br> “什么?我可沒招惹他?!币惶岬骄`沉,聞瑕邇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滿是不忿,“是他招惹我在先,覺得我的修為不如他便故意在崇天樓的時候戲耍我!” 聞秋逢看了聞瑕邇一眼,良久后,說道:“昨夜是君靈沉將你送回來的?!?/br> “他?”聞瑕邇眉尾一抬,明顯不信,“他有這么好心?我昨夜才剛和他打了一架?!?/br> “那你打輸了還是贏了?”聞秋逢問他。 “自然是……”聞瑕邇欲言又止,倏的倒回床榻上扯過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的蓋住,半晌,隔著被子悶聲道:“我的滅靈陣被他的劍陣震出了一條縫?!?/br> 聞秋逢捕捉到聞瑕邇話中的破綻,眼中情緒瞬間涼了下來,“你又用精血畫滅靈陣了?” 聞瑕邇聞言身體抖了一下,隨即裹緊了身上的被子,作出一副打死也不準備認賬的姿態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聞瑕邇裹著被子緊張的聽著被子外的一舉一動,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動靜,他掖住一個被角把眼睛露了出來,便看見他爹正臉色不好的看著他。 聞瑕邇顫顫巍巍的把自己從被子里扒出來,指天發誓道:“我保證,我以后絕對不會再用精血喂滅靈陣了!” 聞秋逢沒說話,聞瑕邇只好又接著道:“我這次會這么做乃是因為我不想輸給君惘,我是冥丘的少君,我要是輸了不是給您丟臉嗎?” “你的修為與君靈沉有些差距?!甭勄锓甑溃骸凹幢爿斄?,也沒什么不光彩的?!?/br> 聞瑕邇聽后頭一下子便耷拉了下來,悶悶的道:“爹你也這么說……” 他雖然心里頭清楚得很,君靈沉的修為的確比他強上許多,但他向來就不是一個服軟的人,即便他與君靈沉之前隔了座不可撼動的大山他都想要去試一試??墒欠數脑拸乃赣H嘴里說出來,聞瑕邇還是覺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聞秋逢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道:“以君靈沉如今的修為,你只要勤加修行,不出兩年便能與他打成平手?!?/br> “兩年?”聞瑕邇抬起了頭,“兩年才能和他打成平手,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勝過他?” “你還小,修為一事不能cao之過急?!甭勄锓甑?。 “爹我不小了,我今年都十七了!”聞瑕邇反駁道。 聞秋逢聞言眼中卻泄出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半晌后,他抬手摸了摸聞瑕邇的頭,“還是太小了,還未及弱冠?!?/br> 他說這話時像是在告訴聞瑕邇,又像是在告誡自己,只可惜當時的聞瑕邇年紀尚輕,心智未全,根本聽不出他話中另一層含義。 語畢,聞秋逢收回了手,說道:“你昨夜昏迷不醒,君靈沉沒趁你昏迷對你做些什么還將你送了回來,倒的確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你往后,莫要去招惹他了?!?/br> “我沒招惹他……”聞瑕邇仍有些不服氣,小聲嘟囔道:“明明就是他招惹我在先?!?/br> “你沒招惹他?”聞秋逢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沒招惹君靈沉他昨夜卻同我說想要帶你回禹澤山收你為徒?” “收我為徒?!”聞瑕邇一愣,隨即憤然道:“他是不是瘋了?想要我給他當徒弟!” 聞秋逢似乎已經不再想提及此事,“你最近行事太過招搖,惹出的動靜太大,這段時間就待在冥丘哪兒也不準去,有些事情為父要親自著手去做,無暇看管你?!?/br>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特別是君靈沉,不準再去招惹他?!?/br> 聞瑕邇一腔火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見他爹一番不容置喙的語氣,想問的話又吞回了肚子里,蔫蔫的說了句好,保證自己會老老實實待在冥丘修行不再去招惹君靈沉,聞秋逢這才作罷離開。 聞瑕邇表面上雖這么應承著,但心里卻是想的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報復一下君靈沉。 聽到君靈沉昨夜送他回冥丘,他是有些動容的,可乍一聽到君靈沉又想要收他為徒,他心底的那點動容也全部被怨憤取代了。 君靈沉為什么想收他為徒?還不是覺得他修為不如自己!所以想趁機把他收入門下借此來羞辱他! 他如今的修為的確趕不上君靈沉,不能在斗法上正大光明的贏了對方,可對方都羞辱到他家門口了,他難道還能坐以待斃什么都不干?!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個魔修想要替自己出口氣,有千萬種方法。 來日方長,他和君靈沉之間的梁子算是徹徹底底的結下了。 ……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道驚雷驟然響起,傾盆大雨接踵而至,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 聞瑕邇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一陣夾雜著雨聲的敲門聲驚醒,他揉了揉眼睛去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人后,人也清醒了大半。 他打了個哈欠,問道:“劉掌事,大清早的有什么事???” 劉掌事微曲著身子,臉上掛滿了討好的笑容,“也沒什么事,就想問問思君你昨晚上睡得好嗎?” 聞瑕邇看了對方一眼,點點頭,“還成吧?!?/br> “睡的好就好,睡的好就好……”劉掌事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口氣,“思君啊,就是昨天在院子里被打傷的那個弟子……是不是你打的?” “嗯,我打的?!甭勮兪痔谷?,半瞇著眼倚在門邊,“劉管事是來處置我的?” “不敢不敢!思君你打的好??!打的太好了!”劉掌事激動不已,“那樣口不擇言的蠢物,就是該好好收拾一番!讓他曉得疼了就不會這么口無遮攔了!” 聞瑕邇沒說話,劉掌事又道:“我已經把那碎嘴的東西趕出外門了,往后決計不會再出這樣的事端了!” 聞瑕邇默了一會兒,說道:“劉掌事既已自行處置,眼下來找我又為何事?” 劉掌事聞言,面上討好的笑意又濃了幾分,“思君你如今是緲音清君跟前的紅人,像這等不入流的腌臜小事還是不要讓仙君知曉,免得污了他的耳……你說是也不是?” 聽到這里,聞瑕邇算是明白了劉掌事大清早來找他的原因,無非是要他三緘其口,不要將昨天發生的事透露給君靈沉,免得禍害了他們整個外門的人。其實不用這劉掌事提醒他也不會將這樁事告訴君靈沉,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事,難道他還非得提一提給君靈沉心里添堵嗎? 于是聞瑕邇點了點頭,“這件事我不會透露給緲音清君的?!?/br> 劉掌事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聞瑕邇瞅了一眼院子里的瓢潑大雨,沒心思出門,想著還是待在屋子里想想怎么打消君靈沉收他為徒的念頭,“劉掌事,沒什么事我就不送了?!彼f道。 劉掌事訕笑道:“其實還有一件事兒?!?/br> “什么事?”聞瑕邇道。 劉掌事笑瞇瞇的道:“就是,劉大壯的事……” 聞瑕邇一臉無辜,“劉大壯是誰?我不認識?!?/br> 劉掌事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思君,手段不錯啊?!?/br> “什么手段?”聞瑕邇裝作聽不懂。 劉掌事卻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拍了拍聞瑕邇的肩,“你是我們外門出去的人,以后去了夙千臺一定要好好侍奉緲音清君啊?!?/br> 聞瑕邇聽了這話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味兒,皺眉道:“我不去夙千臺?!?/br> “不去?!怎么又不去了???”劉掌事大驚失色,“昨天早上緲音清君還派了人指名道姓的將你要走了,你怎么又不去了?” 聞瑕邇有點不耐煩了,握著門把站直了身體,“不想去,沒事兒我就先回屋了?!闭f著他就要關上房門,劉掌事卻在此刻手疾眼快的鉆進了門縫中。 “思君你怎么回事!緲音清君把你要去夙千臺那是天大的好事,你必須得去!”劉掌事使了狠勁,直接將聞瑕邇從屋里一把拽了出來。 聞瑕邇莫名其妙,被逮小孩似的給拽到了長廊上,“我不想去夙千臺,劉掌事你難道還要逼著我去?” 劉掌事收起了臉上討好的笑意,板起一張臉,“緲音清君既要了你便是你的福分,仙君現下就在弟子堂授課,你去候著吧?!?/br> 他說完后跟變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拿出一把銅鎖,轉身將聞瑕邇的房門重重的鎖上。 聞瑕邇見狀瞪直了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就算要去夙千臺也得回房間收拾東西,你把我房門鎖了難道連門都不讓我進了嗎?” 劉掌事道:“等你到了夙千臺安心住下,伺候好了緲音清君,我自會派人將你的東西送去,你切放心?!?/br> 聞瑕邇聞言氣的不打一處來,一時卻又想不出什么反駁之詞,眼角瞥了眼院中的傾盆大雨,道:“這還下著雨,你總得讓我進房那把傘吧?!?/br> 劉掌事從身后拿出一把油紙傘遞到了他面前。 聞瑕邇:“……”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