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燃離開的時候隔壁病房外正站在兩個護士，很年輕，看起來才剛畢業，手里拿著一個記錄本正低頭小聲嘀咕。

    “早知道李灝新住這間病房我昨天就換班了，沒想到今天一來居然已經出院了?！?/br>
    “怎么，你還想人家多住幾天院啊，能不能盼著點好?！?/br>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嘛，只是難得見到大明星，長長見識?！?/br>
    “至于嗎，不就是比普通人帥那么一點點?！?/br>
    周其燃拉高衣領，擋住了半個下巴，一路電梯下行到了停車場，還沒上找到自己的車就聽見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

    “沒想到能在這見到，好巧啊周老師?！笨諘缬陌档耐＼噲鰞壤顬碌穆曇舴路鹨坏绖澠瓶諝獾睦?，直直穿透到周其燃耳邊。

    周其燃回頭，似乎不是很意外地揚了揚眉：“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劇組了，看來是特意等著我的?！?/br>
    李灝新走近一步，雙手插著兜，鴨舌帽壓低，下巴處掛著一個黑色口罩，黑色大衣微微敞開，仿佛走路帶風似的，他笑著說：“周老師好眼力，剛才沒能說上話，就只好在這里等你了?！?/br>
    周其燃輕輕瞇了下眸子，好像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軟不硬地回了個笑：“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還有事要忙?！?/br>
    “也好，”李灝新笑著點點頭，一副好脾氣好兄弟的模樣，可說出口的話卻一點也不好聽，“這和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周老師，你跟我說實話，你要是對莊蕎也有意思，那我就讓給你，我也不是那種喜歡挖墻腳的人，可如果沒意思，那現在就不要做這種曖昧的舉動，作為編劇好像沒理由單獨來看女演員吧?！?/br>
    周其燃是剛入行的時候認識的李灝新，同一個公司經紀人，不過兩人都不紅，半斤八兩，自然也不存在誰瞧不起誰。后來各自發展不同，李灝新積累了一點人氣后憑借一步古裝戲迅速躥紅，一腳蹬了李鳴這個經紀人，周其燃繼續自己不溫不火的十八線生活，各自交集也越來越少，其實之前對莊蕎說的“關系還不錯”都是客氣了。

    直到這部戲，傳出了女主角是莊蕎的新聞，李灝新主動在微信上問了下周其燃，隱諱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還人情是一方面，借戲追人是主要的。

    周其燃伸手蹭了蹭鼻尖，低頭哂笑了一下，眸色卻倏地冷淡了下來：“第一我對莊蕎有沒有意思和李老師沒關系，第二，莊蕎不是件可以買賣的物品，她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所以不存在讓給我這種說法，第三，我來找莊蕎做什么和李老師就沒關系了?！?/br>
    “再見?！彼~開步子轉頭就要離開。

    李灝新冷笑了一聲，喊住他：“周老師這是非要和我過不去了？”

    “你很無聊?！敝芷淙碱^也不回地拉上衣領，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話，邁開長腿走向了自己的車。

    休息兩天后莊蕎按時返工，等著她的是從早八點拍到將近凌晨一點的戲。

    也許是前兩天受了傷，站的時間太久了都能感覺到傷口隱隱作痛，莊蕎覺得這股漫不經心的疼痛好像順著神經一路向上攀附到了她的腦子里，旁邊還是導演不停喊“卡”的大嗓門。

    頭昏腦漲。

    “卡卡卡?！睂а菰俅魏巴?，沖著拍夜戲困得不行的眾人說，“這樣吧，今天就先手工吧，莊老師你過來一下?！?/br>
    莊蕎如同讀書時上課被點名提問的差生，垂頭喪氣的，雖然知道自己哪里不夠好，但完全無從下手，偏偏張導還是位有一定追求的“老師”。

    “導演……對不起?！鼻f蕎抿著唇低下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燈光一打，感覺都像要哭了。

    張建一看頓時頭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么欺負小姑娘的事。

    他只是一個導演，不是惡霸啊。

    張建糾正她：“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演的好不好，對不對得起的是觀眾，不是我?！?/br>
    “??？”莊蕎愣了愣，意外地從導演嘴里聽出這句話，倒是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哦，今天確實不太在狀態，影響大家進度了?！?/br>
    好吧，都主動說自己不在狀態了，張建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本身就不是那種指導型的導演，一遍遍NG總能找到一條能用的。

    他朝莊蕎擺了擺手，溫聲道：“你前兩天受了傷不在狀態也很正常，也別太大壓力了，回去自琢磨琢磨……就按剛開始那種感覺來演，之前就很不錯?！?/br>
    莊蕎：“……”

    那可太難了，她應該再也找不回開始那種感覺了。

    莊蕎內心仿佛嚼了無數根苦瓜，還是生吞的那種，卸了妝換了衣服才走出片場沒幾步，就看見一個高瘦的身影掩映在黑暗中，只有一絲光亮落在了腳邊。

    一瞬間莊蕎覺得自己更沒臉見人了，打發完小安先上保姆車，自己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擠出個微笑：“周老師好，早點回去休息吧?！?/br>
    “你呢？”周其燃問。

    他來得很晚，片場人多，也沒人在意身旁多了個人，周其燃就站在不遠處看著莊蕎一條條NG，直到最后導演都沒磨得沒脾氣就地“解散”了。

    思及此莊蕎就恨不得相知鴕鳥給自己挖個洞把頭埋進去。

    莊蕎嘆了聲氣，臉上卻依然掛著笑：“我果然只是一個貌美如花的花瓶，當然要回去認真讀劇本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