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師父，你這一大早的，怎么這么憔悴？連口紅都沒涂？陳姐，把你口紅借我用用唄！”秦羽看著似乎還沒有睡醒的許佳柔，順手就拿過了剛路過他身邊的女同事手里的口紅。

    許佳柔無精打采地擺了擺手，拒絕了秦羽的口紅，目光卻一直盯著手機。

    她昨天幾乎一晚上沒有睡，前半夜不斷地回想和路航的互動，興奮地輾轉反側，一會兒又懷疑人生。好容易有點困意了，吳莉莉的房間傳來她崩潰的大哭聲。

    問了原因，許佳柔便要給她的老公打電話質問一下，沒想到行動派的學姐竟然連夜收拾了行李，連眼淚都沒有擦干就要直奔機場。許佳柔自然要跟著，可她還沒上車，吳莉莉便已經一踩油門飛奔出去。

    許佳柔追趕不上，擔心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四點半左右的時候，吳莉莉發了消息說自己已經安全到達了車站，讓許佳柔過來把車開回去。許佳柔這才算是放下點心來，但也只睡了兩個多小時，就被迫爬起來上班。

    秦羽還在追問，但是許佳柔為了維護吳莉莉的面子，這些事情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所以即使秦羽快往祖墳上刨地問法，她也只是借著打哈欠沒有一個正面回答。

    白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早會隊伍前面，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掐點到的同事們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扔在吧臺上，鉆進隊伍里，準備早會。白蕊不滿地瞪了她們一眼，便拉過來一個看起來老氣橫秋的女人，大概是粉底的色號沒有選對，或者是買了什么雜牌的化妝品，整個臉有點死神白。

    “給大家介紹一下新同事，李麗娟?！卑兹镉沂值奈逯覆n，向李麗娟的方向比劃了一下。

    李麗娟有些拘謹，聲音小小的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大……大家好，以后……請多多照顧了?！?/br>
    白蕊對她點點頭，目光在下面的員工中逡巡一圈之后，皺著眉盯著許佳柔的方向，不滿的情緒呼之欲出。

    許佳柔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時不時就掏出手機看一眼有沒有微信消息。這樣的小動作被白蕊看的一清二楚，她無心招惹白蕊，可是實在是不放心吳莉莉，早上打過電話，那邊一直都是忙音，她關心則亂，巴不得給吳莉莉身上安個衛星定位。

    吳莉莉于她來講，不只是朋友、學姐，甚至更像她的親人一樣。從在學校認識了之后就很照顧她，畢業了以后本來可以選擇去大城市發展，但是她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老公——可能是以后的前夫——吳青松，當時極力勸阻吳莉莉去大城市發展，希望她能留在他的大后方，給他提供愛的后盾。

    吳莉莉當時答應了，并且她確實也做的很不錯，她一個月大概能發七千左右的工資，但是這些錢她幾乎全部存起來用來支持他老公創業了，對自己更苛刻，甚至靠著給許佳柔帶單得點獎品在閑魚上換錢。

    可是那個男人似乎出軌了！

    許佳柔真的很害怕她出什么事情，所以即使知道這樣總看手機不符合早會的規矩她也沒有辦法。事實上如果白蕊不卡她假條的話，她現在已經陪著吳莉莉殺去天津，手刃那個負心漢了。

    “許佳柔，麗娟你來帶吧?！卑兹锖鋈幌铝藗€命令。

    “??？”許佳柔猛的抬起頭來，一臉地迷茫。

    “麗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店的百萬門市，許佳柔以后業務方面你問她就行?！?/br>
    見李麗娟已經點頭了，許佳柔還是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白蕊便冷嘲熱諷道：“但是是讓你學點好的，別學著給自己定套系做假單子這種小伎倆，知道嗎？”

    許佳柔終于回神了，她的下巴微微揚起了一些，可能是因為吳莉莉的糟心事兒，她并沒有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眉頭皺地緊緊地，冷冷的問道：“你說誰做假單子？”

    偌大店面里落針可聞，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氣，還有幾個年紀稍長的門市對視了一眼，都對白蕊露出了點鄙夷的眼神，繼而收斂了情緒，低著頭事不關己。

    白蕊又下不來臺了。她不自覺往后退了半步，剛想開噴，就聽見許佳柔緩和了語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白總，我沒有做假單子，也沒有做假業績，當時這個業績是算在已經離職了半年多的芬姐身上的。當時我剛來咱們公司，趕上了那次活動，就給自己定了一個，用的是我的獎學金，如果您不相信，您可以查一下?！痹S佳柔越說越平靜，“如果您覺得我身上的那個百萬門市的榮譽稱號礙眼的話，您可以向上申請，把這個稱號收回去?！?/br>
    白蕊想辯解，可許佳柔都沒有讓她說出話來，便接著平靜地扔出一個炸彈，“或者，你就是單純的看我這個人礙眼，那我今天就聯系人事辦離職，你簽個字就行?！?/br>
    這話仿佛一顆炸彈，炸的白蕊節節敗退，只是冷哼了一聲，“還不讓說了，散會散會！”接著大家便圍住了許佳柔，七嘴八舌地開始勸她。

    許佳柔擺擺手，讓大家去忙，自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冷風打了進來，終于吹走了她的一臉煩躁。專屬于吳莉莉的鈴聲響了起來，許佳柔看了一眼秦羽便躲進了洗手間，接電話去了。

    大家暗暗松了一口氣，李麗娟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情景，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白蕊，沒想到白蕊的目光正怨毒地看著洗手間的方向，感應到李麗娟的目光之后，怨毒只增不減?？墒撬矝]有說什么，一甩手進了辦公室里去了。李麗娟眨眨眼，其他銷售人員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圈她，便都各自轉身做自己的衛生區了。

    “你怎么樣了？”許佳柔幾乎是用吼的。

    沒想到那邊吳莉莉的卻一改臨走前的憤怒，笑盈盈地安慰她：“一大早的這么大火氣是為哪般？”

    許佳柔：“……”

    吳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天卻是有點誤會，吳青松他當時和朋友們一起健身來的，一個合伙人的女朋友游泳來的，但是她去到兩米多的池子了，差點溺水，還是吳青松救了她一把，這才有那么一句?！?/br>
    許佳柔：“……”

    吳莉莉：“真的！”

    這時衛生間的門響了，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佳柔，你用完衛生間了嗎？我早上吃壞了……”

    許佳柔應了一聲，洗了洗手，看著鏡子做了個深呼吸。打開門后對同事點了點頭，笑了一下，一邊去衛生區拿清掃工具，一邊露出了一個荒唐的笑容。

    見秦羽還一臉防衛地看著自己，許佳柔無奈地踮著腳摸了摸他的狗頭，“師父去單挑了，你照顧好自己，別濺一身血?！闭f完便朝著最東邊的辦公室走去。

    其他員工們見狀都是一個激靈，在許佳柔進去白蕊辦公室后，一窩蜂地沖到了門邊，聽里面的動靜。

    忽然里面傳來了非常有穿透力的一聲：“白總，對不起！”

    眾人：“？？？”

    “白總！對不起，我不應該當著大家頂撞您！您說的什么都是對的！我作為一個老員工，更不應該動不動就說辭職的事情。我想清楚了白總，以后不管你把什么屎盆子往我頭上扣，我都接著，一句話都不會反駁的！您放的屁都是香的！拜托您給我個機會，原諒我吧！”

    白蕊在辦公室里簡直被氣的跳腳了！

    許佳柔這是反了天了嗎？她說是道歉，但是個人都聽得出來她到底是真的在認錯還是在諷刺自己！更讓她憋屈的是，這種情況下你做什么都不合適。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白蕊當著大家的面，說剛獲得了“百萬門市”榮譽的許佳柔是做假單子，實際上跟當著大家的面扇許佳柔嘴巴子一樣。

    許佳柔就更狠了，她當著大家的面給領導道歉，領導要是不原諒她就是領導度量小，可是原諒她？她說的都是些什么道歉的屁話呢？明擺著就是在說白蕊都是在亂扣屎盆子。

    白蕊是扇了許佳柔一耳光，許佳柔這簡直是薅著白蕊的頭發哐哐地往墻上撞。

    “領導，我不辭職了！您再給我個機會吧！我為曼莎流過汗，我為組織流過血！”許佳柔干脆放飛自我了，拿出了大學時候演潑婦哭街的架勢，就差兩腿一盤坐在地上了。

    員工們：“……”好想笑，怎么辦？

    白蕊要被氣瘋了，半晌她狠狠地握著一雙粉拳，壓抑著一腔怒火，凹出一個溫柔大度的聲音，“嗯，快去工作吧?！?/br>
    偷聽的員工們做鳥獸散，許佳柔應了一聲，謙卑的從辦公室出來之后，便換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陳姐一邊憋著笑，一邊湊了過來，對許佳柔豎了個大拇指，“組織會記得你著豐功偉績的一筆的！”

    許佳柔皮道：“感謝組織?！?/br>
    直到午飯時間，白蕊都沒見出來。

    今天周一，顧客不是很多。曼莎的門市接待們兩個人一組，每十五分鐘換一次在門口輪值迎客。門前還有些積雪，已經被踩成了冰坨，偶爾有路過店面門前的老人會踉蹌一下。

    許佳柔便拿了小鐵鍬，趁著到自己輪值的時候，帶著工具去門口清理冰碴子。

    秦羽在門里躲著，冬天太冷，他小時候身體就弱，大了也幾乎不能凍著一點，所以只能對師父行注目禮。

    然而他正瞧熱鬧呢，便見一個身材高高瘦瘦，瞧著斯斯文文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許佳柔身前。秦羽看不到那個人的正面，但是僅僅從背影來看便覺得那人似乎在笑，而他的目光……一直鎖在自己的師父身上。

    秦羽警惕起來，他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戴上手套，又纏了兩圈圍巾，拿著另一把小鐵鍬沖出店門去，可到得許佳柔身邊時，自家師父正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很帥，有點武俠小說里形容的那種長相，劍眉星目，目光很是深邃，他一錯不錯地看著許佳柔。他鼻梁比較高，把整張臉稱的非常立體。鼻翼輕輕地闔動，北風似乎格外眷顧他的鼻尖，紅彤彤不覺得狼狽，倒是怪可愛的。微薄的嘴唇本想說話，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佳柔此時的樣子有些過于不羈，男子未語先笑，抬手到許佳柔額頭邊，但手又收了回去，指了指自己右邊的額角，“這里頭發亂了?！?/br>
    許佳柔這才回過神來，帶著連指手套的爪子扶了扶帽子，往后面拉下了一點，把一雙凍得有些水汪汪的大眼睛露了出來，光潔的額頭上有個痘痘，可憐又滑稽。她摘下口罩來，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氤氳出了一小片白氣?！澳恪阍趺磿淼?？”

    路航挑了下眉毛。說實話，他其實也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他原本是去開發區送一份文件的，他明明應該沿著勝利大街一路開，可就是鬼使神差地拐到了友誼路上。

    “你昨天也沒有回我，我擔心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幫忙?！?/br>
    許佳柔一愣，心里頭漏了一拍，然后抑制不住一般嘴角瘋狂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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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嘴角瘋狂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