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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嘉年華在線閱讀 - 第30章

第30章

    案子歸瑤海刑警隊一個姓劉的管。劉警官黑面不高像張涵予,上午帶人來調查,沒一刻又走。永達是塊青磚,掀了看有蛇蟲鼠蟻,要么臟要么毒,齊聚一堂,謠言在這兒半天百變。這版不傳奇,聽著就跟藏床底偷看來的似的:管老板前夫豬狗不如,呸,侮辱這兩個物種了。那孫子按月給她家送撫養費,聽說回回留下要弄弄。誰給錢誰大爺又不是沒搞過。那天也是巧,估摸二老婆甩臉子給難看了,那孫子sao酒喝多又去了,甩一沓錢說,脫。管老板那天也不知怎么想,衣服脫一半才不愿意,就不,說,不讓。孫子要來強。管老板就說,誰都讓弄!對樓的都讓弄!還就你不行!接著就難聽了:婊/子還夾著;你就是個太監。接著就打了。趕巧手邊有小刀,說不快,還粘著蘋果皮在,哧哧哧哧就亂攮。說警察進去半血半尿。都失禁了。

    小何中午叫了份石鍋魚,一個人吃頂兩個人整好,他端進岑遙店里,“快快快搞個墊子我手要燙熟了!”岑遙隨手拿來臺賬本。

    要吃的,想說的,按講都該配瓶白的,但商戶喝酒給經辦巡樓逮住要罰款,就干吃。

    小何滋滋嘬魚眼:“我想不通啊?!?/br>
    “你都想通了要警察干嘛?”岑遙說。他最近胃又隱隱痛。

    “哎不是,那他老公誒?!?/br>
    “前夫?!?/br>
    “那也是睡過的!說殺就殺?”

    岑遙說:“你沒看過《紅蜘蛛》嗎?”

    “我都后怕?!?/br>
    “你真是沒事找閑心cao,你包/皮割了嗎?”

    “滾,小學就割了。哎你想,悠悠她多可憐啊?!?/br>
    岑遙看他。

    小何挑著鍋里的脆花生,一顆顆塞進嘴,“我假發還賣不掉呢!要但凡我跟富的一點關系我就領回來養,省得還得結趟婚自己生,也太嚇人了?!庇謫枺骸肮芙?,能見嗎?”

    “等判吧。就見也輪不到你???你誰???”

    “最毒婦人心。岑遙,我覺得老古人話沒有錯的?!?/br>
    岑遙擦擦嘴,“你幫我看一會,我出去趟?!?/br>
    “干嘛呀?成天心思就不在店里,明年你鐵倒閉!店盤我?!?/br>
    “你管我?!?/br>
    岑遙去人壽辦顏家寶的婚嫁險。這鬼險種名字有歧義,叫人以為是嫁不出去就賠錢,不然,這險是掛噱頭,定期繳納保費受保人年滿二十二拿錢。拿錢不比去送錢,前臺制服周正,拉長一張青春面容,逐張遞單子,敲擊鍵盤說,簽字。寫第四張時聽頭頂爆開聲變調的“傻/逼你去死啦”,以為被罵,岑遙抬頭,隔壁柜員低頭竊笑?!拔艺f我男朋友在?!惫媚镞窒伦?,不耐之外終于有一絲不具威脅的生機。她指左耳,戴了藍牙。岑遙突然覺得這些女孩終究還是可愛的。流程搞定,“好的可以了”,”謝謝你”。

    人壽樓下有便利店,一排瀕窗朝陽的長桌高腳椅,賣熱飲關東煮,岑遙要了杯五谷豆漿?!巴档酶∩肴臻e”爛大街,“平?!倍汲闪恕巴怠?。平常小憩、消費、喝一點,凡人過了二十五,大多的理應輕易被劃進“奢侈”的范疇,背后不倦不息追咬的黑狗連半夜也哧哧流涎虎視眈眈盯你入夢。岑遙頭側貼臂窩,視界顛倒九十度。

    保額且增且抹攏共一萬不到。一萬如今哪還算錢?——那是傻/逼的說法,憑什么不算?保額轉入賬戶,岑遙填了陸嬌嬌的建行號,不為別的,為顏家寶姓顏。

    覺得倒霉的日子里也會有片刻極靜的時間?;覊m簌簌下落,與此同時,你聽見地球內部的微響。岑遙覺得那聲音尾部拖曳像童年老家的羊叫。日光很好,他犯困,打算趴著瞇一會兒。他才聽出便利店廣播是變奏的生日歌。

    不管何時何地,睡前腦際要播個小劇場,倒帶、停格:湛超高中有次問他,我過生**會送我什么。他想了想,說,如果我以后很有錢,就送你一臺施坦威。這種事情如果不是突然閃念,它彈珠大小,一旦探底,此生都很難再想起來。

    睡到落日,打了個冷顫轉醒。

    收銀已換班,問豆漿要不要再熱,岑遙搖頭眼花花,捂住臉側睡痕。手機按亮滿屏是湛超的消息,一個燒烤店地址,跟大串“快來快來不來回家咬你”之類的的狗屁話。

    徐靜承以函數帶入,計劃而立之前生命動線應準確筆直,愈后愈可肆意畫弧。一直這么做的,可人生終歸不可控制變量,諸如“兩性”不可捉摸,接近宿命,所得非蜜糖即大概率是戕傷。徐靜承也沒逃掉,直線畢竟最難畫,尿意閃過都會致筆跡歪斜。

    他與妻子幸運在本科能因愛而自由結合,未做絲毫不雅的反抗與妥協。說出去也很體面,是杏林之家。之后立業、存款、置車、購房,后代誕世,依然是直線,妻中途創業他升醫師。但之間的異夢與隱忍徘徊,并不出格,卻全然是自我化的“不可言說”。

    難道要坦誠說:我因妻以外的一名異性有過強烈性沖動;妻睡覺偶有微微鼾聲,一度覺得非??蓯?,但最近的夜里我突然覺得吵鬧;寶寶從妻墳起的肚囊里掙扎爬出,周圍笑語歡聲,我恍恍惚惚渾渾噩噩,卻覺得很可怕;我有意報復就會冷戰;我時常悲觀認為最好的時代已過去,現在是殘局里果腹,壞人賤人臭傻/逼舉目皆是,每天都在打仗,連每天吃什么都跟著失控,隨時老之將至。氣定神閑不慍不火,才真有病。

    徐靜承才想起他第一次計劃之外的輕微偏斜,亦即對于情愛的初印象,是嘔意,事關自詡摯友的高中同桌。

    岑遙被指引導進靠窗卡座。徐靜承越過烤盤正和湛超碰了啤酒杯。

    岑遙把手里的打車票揉成團砸向湛超,“你耍我!”

    “哎家遙!坐,坐?!毙祆o承招手笑。他眼鏡、機械表,衣領沒褶紋,他浸在吃喝的煙火里,有上有下的階級感相比那次看起來不那么突出。岑遙目光迎向湛超,才切實覺得安全。徐靜承說:“你上次還騙我,湛超說你現在姓岑,坐?!?/br>
    烤盤上滋啦啦擺著鮮rou時蔬,油煙被頂罩抽走,四周聚起薄水汽。成年人喝啤酒不約而同這個意思:我既要醉一點,也不想很孟浪,明天都得上班,當然不開車是鐵律?!澳闵洗我矝]問?!贬b坐下脫外套,添一扎啤酒,“誰開車?”

    湛超搛香菇,挨個兒翻面,“代駕算了。嗆嗎?你坐煙口在?!?/br>
    岑遙跟他換座,又揪他衣服看了幾秒,“你早上是這件外套嗎?”自己并非不察覺這話背后的那層意涵,但覺得沒所謂。

    “我的?!毙祆o承笑,在他倆之間來回看。

    “???”

    湛超下午出車到白水壩,在路口等紅燈,突然被梆梆鑿擊車窗。搖開是張青紫斑駁的臉,連聲喊“救命救命我要死了”,打算拒載時這人已呲溜鉆進了后座,湛超瞥后視鏡看到一雙滿是沒有針對性仇恨的眼,心莫名攫緊。問怎么回事、去哪兒,那人才開始短促快喘,仰倒說自己挨了一刀,被搶了,去醫院,求求你。湛超連闖紅燈疾馳去二院,到時人已輕度休克,他打橫夾他進急診大廳,濕紅一身滑了一跤。后來就像播電視劇,拉去二樓辦住院,別人看了嘖嘖躲著走,卻碰上值班的徐靜承。

    鐵盤換了兩次。于是發現,什么杯子碰在一起全是夢碎的聲音太酸太超過,但的確,朋友啊,我們這個年紀再見面,不聊階級、消費、危機、掙扎,真的只能不尷尬也不自然地無話了,難道猜他安倍能不能連任首相???且無論曾經我們共同鑒證怎樣的離譜與曲折,都不值得再提起了。

    徐靜承弱雞,不久眼底都帶上了醺醺的紅。他折起袖口以防熏黃,龜毛到吐煙必偏頭,搞得他多文明多紳士。他說:“我也不是不想要,我就是——”

    岑遙手背擦嘴角的沫,鐵口直斷:“少來,你就是不想要。不是嗎?”

    徐靜承突然笑了,“行吧?!?/br>
    ”雖然我能理解的感受?!闭砍nD,跟他碰杯,“但還是覺得你這種人虛偽?!?/br>
    “哈哈我承認,我一樣覺得你是莽夫哈哈哈?!?/br>
    “你可以和你老婆商量啊,直說唄,說,沒必要一個就夠?!贬b說,“孩子本來......就不是說想要就買不要就丟的,那么復雜?!?/br>
    “我說?!毙祆o承良久說:“那不就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了嗎?”

    “我/cao?!闭砍瑖@,“學委,你學法,一定是狗/逼資本家身邊的金牌法務,摘得一干二凈?!边呎f邊跟他碰杯。

    “我們從來不吵架,朋友說我們是模范夫妻。愛情方面我不懷疑?!?/br>
    岑遙筷子戳土豆,戳個稀巴爛,“好演員?!?/br>
    “其實,哎,有點暈,我酒量真不行?!毙祆o承微微瞇視碗筷,沒有奔波依然覺得勞累,“你們可能不知道,你們從五中走了以后很長時間都是笑柄,校長,老師,媽的開大會你們當了半年反面典型,孫迎春都抬不起頭,她手底出來的學生。閆學明記得吧?他倒是對你們表示過憐憫,還是欣賞?我記不清了。感覺那種氛圍.....我很難不去,不去反感你,湛超,還有魯劍飛,那人,你們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媽的,簡直就是潛在的犯罪份子啊。我之前就會,很,批判性看世界、看你們,啊這傻/逼,啊你白癡吧,啊對人生沒有規劃的爛泥們,我的優越感到大概......大概研究生的時候沒有了,就是感覺生活失控了。所以噢,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我挺怕碰到老同學的,真的,非常怕,我想要是碰見個當年不如我的傻/逼過得比我得意,那我得多抑郁???我這么利己的人。命運真的沒有什么因果,反而......對我這種比較體面的人,有多余的期待吧?!毙祆o承抿嘴,“我先道歉啊,對不起,你跟湛超現在因為過得不如我體面,我才敢這么坐下來聊聊,我們喝一點?,F在有的我丟不掉,但有時候又嫉妒你們冒過險。賤吧?”

    三個人不響,不知自個兒在琢磨什么。

    湛超逾刻問:“嘴干嗎?你學術演講???我靠巴拉巴拉一大串?!?/br>
    “怎么樣?演講的?!?/br>
    “媽的,大學委!”湛超笑嘻嘻,“你拿金獎唄?!?/br>
    徐靜承噗嗤樂了,額心抵住手背??站票×惝斷フ紦朊孀腊?,平均各下肚兩扎半。杯壁內外水汽凝聚作一股,滴滑出排列的印跡。服務員端來碟非時令的冰鎮西瓜芯。此地只學到北上廣的“奇堵”,窗外馬路上空橫過高架,車紅紅亮燈滯留原地,不死心地按喇叭,滴,滴滴滴,滴滴,不為真的能驅動前車,為表達憤怒。

    “哦......”徐靜承倏然抬頭,語氣很輕:“聽說了嗎?賀磊,還聯系嗎?他去年得的胰腺癌走在我們醫院。那病太快了。他一直在安慶當胃炎治的,才耽誤了,來了已經轉食道了,三個月。他女兒剛兩歲?!?/br>
    隔壁桌小孩碰灑了飲料,孩子母親短促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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