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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大臣們人人自危,不敢輕易站隊。似乎九王蕭子安一家獨大了。 至了晚時,皇宮里派人傳訊,說是太后午時病發,嘴里一直念著晉陽長公主,皇上得知后,直接派人抬著轎輦,將趙泠抬入了宮中。 趙泠由兩個女官攙扶著下了輦車,一入殿門,迎面便是一股nongnong的苦藥味。 太后纏綿病榻許久,人也沒了精神氣,嘴里一直說著胡話,離得近了,才聽見她念著:“晉陽,晉陽,哀家的好女兒,你怎么跑得這么快,你慢點跑,別摔著了,晉陽!” “外祖母!”趙泠眼眶一濕,忙撲至床邊,攥著太后的手,哽咽道:“外祖母,你醒一醒,我來看您了!” 太后緩緩睜開眼睛,混濁的眸子里滲著眼淚,伸手緩緩撫摸著趙泠的臉,溫聲道:“晉陽,你總算過來了,哀家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哀家了?!?/br> 趙泠哽咽道:“外祖母,我是泠泠,我是晉陽的女兒趙泠,你好好看看我,外祖母?!?/br> 女官也忍不住落了眼淚,從旁輕聲道:“太后從中午開始便是如此了,誰也認不得,就只記得晉陽長公主??ぶ?,您不如就應了太后的意思,也好讓太后放寬心?!?/br> 趙泠點頭,又道:“我是晉陽,我來看您了!” “晉陽啊,你不孝啊,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知道過來看看哀家這個老母親??!”太后落了眼淚,抱著趙泠哭道:“哀家的心頭rou啊,你可想死哀家了,哀家盼了這么多年,總算把你給盼來了。你不孝??!” 趙泠想起自己早逝的母親,也忍不住難過起來,伏在太后懷里低聲哭泣,太后拍著她的后背,一遍遍地念著:“晉陽不怕啊,晉陽不怕,有母親在,誰也不能欺負你,晉陽啊,晉陽,我的好女兒,母親對不住你??!” “您別這么說,都是做晚輩的不孝順,您一定要保重身體?!?/br> 太后卻仿佛魘住了一般,自顧自地念著:“當年是母親不好,本以為駙馬爺死了,還能再替你尋個更好的,誰知道你這么死心眼,竟然終生不二嫁了?!?/br> 趙泠一愣,從太后懷里爬了出來,身邊的女官一聽,立馬便知大事不好,忙上前道:“太后,太后,這位是晉陽長公主的女兒,元嘉郡主,太后?” “你不要說話?!?/br> 趙泠抬手打斷女官的話,正要再聽幾句,外頭忽傳來一聲高宣,“恭迎皇上!” 女官立馬轉頭快步行過去見禮,趙泠只好跟著起身行禮,皇上三步并兩步邁了過來,伸手扶了她一把,輕聲道:“泠泠,你腿上有傷,就不必多禮了?!?/br> 趙泠堅持道:“先君臣,后舅甥,臣不愿落了旁人口實?!彼龔街惫蛄讼氯?,恭敬地行了大禮。 皇上面色一凝,有些不悅,可很快又將人扶了起來,“泠泠,舅舅知道這次的事,委屈你了,舅舅已經廢了太子,難道還不夠解你心頭之氣?你就一定要同舅舅這么見外?” 趙泠低眉順眼道:“臣不敢?!?/br> 皇上蹙眉,原本以為廢了太子,趙泠定然要感恩戴德,且不說在太后面前好言相勸,最起碼不會再揪著不放了。誰曾想竟當場碰了個軟釘子。心中雖不悅,但又挑不出錯來,又是在太后跟前,只好暫且先忍著。 “今夜派人喚你過來,的確是太后思念你母親之故。你也看見了,太后現如今身子不適,你切莫再任性妄為了?!?/br> 趙泠抬眸,輕聲道:“難道在皇上眼里,這一切都是臣的任性妄為?那夜太子妃生命垂危,不是臣害的,她喚臣過去,也是想讓臣保下她腹中的小世子,臣也傾盡全力去保了。太子因此懷恨在心,當面斥責折辱,臣也不敢多言,背地里幾次三番派人刺殺,這也是臣的錯?” 頓了頓,她壓低聲音又接著道:“若不是臣福大命大,早就不知死過多少次了。這些臣都可以看在太后娘娘的情面上,打落牙齒混血吞了。至于皇上所言,臣實在不明白,廢太子的真正原因,難道不是許大人從東宮搜出了龍袍?” 皇帝不料趙泠居然如此咄咄逼人,當即一愣,很快便面露薄怒:“你是在指責朕?” “臣不敢,臣也只是就事論事?!壁w泠面色平靜,讓人看不懂她是喜是怒,“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臣先行告退了?!?/br> 皇帝道:“你行動不便,今晚便留在這里罷,你母親去世的早,未能盡到孝道,你就在此多陪陪太后罷?!?/br> 趙泠應了聲是,由宮人攙扶著去偏殿休息了。她夜不能寐,腦中一直回想著太后說的胡話,總覺得其中大有隱情,可她又不能當面質問。 見外頭燈火通明,招來宮人一問,原來太后醒了,皇上正在前頭同太后說話。趙泠想了想,終是起身,趁著宮人們都在前面伺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窗戶底下。 隱隱可聽見屋里傳來的聲音。 太后道:“皇帝,哀家這一陣子總是夢見晉陽,她就站在殿門口,背對著哀家站著,無論哀家如何喚她,她就是不肯回頭。你說,晉陽是不是還怨著哀家?” 皇帝道:“怎么會?晉陽最是孝順了,母后別多想,養好身子要緊,泠泠的婚事,還要母后幫忙cao持?!?/br> “皇帝,哀家一直在想,當年你懷疑謝家不忠,命駙馬爺當眾揭發了謝家罪狀,到底是對是錯……”太后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似乎有些悔意,“哀家當年的確不滿意駙馬爺,遂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么多年過去了,謝家也倒了,晉陽和駙馬都去了,泠泠下嫁,受盡了委屈。這件事是不是該有個了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