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穆清苧正坐在地上，她周圍四處散落著衣服的碎片。

    原本好好的衣服全都被剪成一塊一塊的鋪在地上，穆清苧又哭又笑，手上還在剪著那些衣服，包括身上穿的那件也被剪的不成樣子。

    聽見門開的聲音，方萬一家進來，穆清苧視線輕移，看向幾人，眼底決絕，悲涼，又帶著一絲狠毒溢出。

    方萬看到這個眼神，愣了一下，之后上前搶過穆清苧手里的剪刀，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

    周氏看到滿地的衣服碎片，氣的直接發瘋一般的嘶吼著進來，“你這個敗家的玩意，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周氏抬著手沖到穆清苧身邊，伸手就胡亂的往穆清苧身上打。

    穆清苧心里同樣的悲憤交加，一邊擋著周氏的手，一邊也往她身上打。

    “滾出去！你們這一家惡心的東西，貪財，虛偽，惡毒，我要去官府告發你們，讓你們這輩子都沒機會去參加會試，方萬這種人不配為官，你不配！”

    穆清苧的聲音透著詛咒，憎恨和滿心的后悔。

    她后悔自己沒有早點看清這一家的面孔，也后悔自己從娘家拿了那么多東西給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反正她這一輩子也算毀的差不多了，和這些人拼了，看到最后是誰倒霉？

    “你瘋了！你這個賤人！你還想去官府，你去找死吧你？”周氏最容不得別人說方萬的仕途不好。

    聽著穆清苧這些咒罵和要去官府的話，眼神更加惡毒了幾分，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許多。

    穆清苧的頭發散開，被周氏抓著，使勁的提著她的頭發胡亂的按在地上打。

    穆清苧也不甘示弱，伸手就將周氏的臉抓出幾道血印，披頭散發的看著冷漠的站在不遠處的方萬。

    “滾開！滾開！你這個老虔婆！”穆清苧感覺到頭發快被扯掉一大塊，躺在地上，一只手緊緊抓著周氏扯著自己頭發的那只手。

    然后抬起右腿，趁著一個空擋，使勁的踹在周氏的小腹上。

    “??！你個殺千刀的賤人，哎呦~”

    穆清苧做了那么多年的粗活，自然不會輸給一個老婆子，這一腳直接就把周氏給踹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在不遠處的地上。

    周氏吃痛間松開了穆清苧的頭發，倒在地上叫喊著，“兒，打死這個賤人，打死她！”

    方萬在看到周氏被踹倒在地的時候就氣憤的抬腳朝穆清苧走過來，看著全身凌亂的穆清苧，眼神滿是厭惡，嫌棄。

    抬手，完全不留情面的一巴掌打在穆清苧臉上。

    啪的一聲，力道之大，瞬間在穆清苧的臉上留下幾道手印。

    “賤人，你還敢跟我娘動手？”說著話，方萬還抬腳踢了穆清苧幾腳。

    穆清苧抱著自己的肚子，死死的瞪著方萬，惡狠狠的詛咒，對這個男人不光是失望。

    現在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你這個偽君子，枉你讀那么多書，你就是個惡心的人渣，小人。方萬，你這輩子都不會考上會試，這輩子都去不了京城?！?/br>
    方萬聽著這話，腳下力度又增加了幾分，“閉嘴！你這個賤人！要不是我，你這輩子都嫁不出去。讓人退過婚，還讓你那個祖母賣給過一個瘸子，賤人！”

    穆清苧看著這樣陰狠的方萬，簡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方萬，你真是一個畜生，一個讓人惡心的東西。每次跟我去縣城，瞧你那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那副嘴臉，真是比茅房的蛆還要讓人惡心?！?/br>
    “閉嘴！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方萬聽言，氣的臉色漲紅，瘋了一般的找東西想打穆清苧。

    好在一直站在門口的方木還算理智，及時攔住了抱著一個大花瓶的方萬。

    “兒子，夠了，你現在不能殺她，你還要考科舉，可不能因為一個女人毀了自己?！狈侥菊f的話是勸說的話，可是落在穆清苧身上的眼神卻滿是不善。

    周氏剛剛看方萬打穆清苧一頓，心里的氣也消了一些，從地上爬起來，“兒子，把她鎖進柴房里，別讓她出門，省的丟人?！?/br>
    方萬眼神充滿殺意的看著穆清苧，“哼，再讓你多活一年?！?/br>
    等他坐上大官，一定將這個女人丟到河里喂魚。

    穆清苧看著她，詭異的笑出聲，“哈哈哈你們這一家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你們一定會死的很慘很慘，我詛咒你這輩子都考不上，詛咒你們斷子絕孫，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你們的，一定會”

    方萬丟下手里的花瓶，大步走到穆清苧跟前，拉住她的衣領，眸子瞇起，卻一句話沒說，就這樣粗魯的拖著穆清苧出了門，直接把她扔到柴房。

    “給我好好的呆著?！?/br>
    方萬將穆清苧扔到地上，話落之后轉身走出，也順手將門關上。

    周氏也拿了鎖出來給他。

    屋里一暗，方家人從眼前消失，穆清苧心底的恨意也松懈下來。

    抱著腿坐在地上，此時才覺得自己身上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疼。

    身上破爛的衣服也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那是周氏用指甲摳出來的，她的胳膊上，脖子上到處都是刺疼感。

    穆清苧仰頭，想著邱氏她們的處境，想著自己的處境，心底痛恨！

    痛恨那些陷害邱氏的人，痛恨方家這群人面獸心的畜生。

    她此時的心底絕望，痛苦，恐懼交織在一起，她要逃離這個地方。

    就算是死，也要見見自己的娘和meimei，更要把方萬這個畜生搞得身敗名裂，讓他永無出頭之日！

    周氏看著滿屋子的碎布，捂著自己肚子，臉上是恨恨的表情，滿眼的心疼，“這個敗家的賤人，喪門星。娶了她之后沒撈著什么好處，她還把這點值錢的東西給毀了，這個天殺的”

    方木坐在堂屋的一個凳子上，手上拿著旱煙，皺眉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萬兒?！?/br>
    “怎么了爹？”方萬這會兒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又恢復了平常的書生模樣。

    “萬兒可知道邱氏她們坐牢之后，那家鋪子怎么處理了？”

    方萬一愣，“這”

    他還真沒想那么多。當時就覺得不應該和邱氏她們有任何的牽扯，否則肯定會毀了自己的名聲。

    現在經過自己爹的提醒，方萬陷入了沉思，也覺得自己今日太過cao之過急了。

    “就算鋪子里死了人，邱氏她們也被抓進去了。賠銀子頂多賠個二三十兩?？汕袷纤齻冧佔訏炅瞬簧俚你y子，那間鋪子更是能賣不少的銀子?！狈侥镜难壑谐錆M著算計。

    “爹的意思是？”

    “萬兒，邱氏她們出了事，那間鋪子和銀子唯一能給的就是穆氏?！?/br>
    方木口中的穆氏是指穆清苧。

    方萬眼神一亮，隨著瞇起，緩緩道，“對呀，銀子和鋪子是穆清苧的，也就等于是我們方家的了?！?/br>
    周氏在里間也聽到了父子倆的對話，兩眼冒光的跑出來問道，“他爹，是真的嗎？真的能給咱們？”

    “不是給咱們，是給穆氏?！?/br>
    周氏聞言眉頭一皺，“那，咱們剛剛對她”

    穆清苧得了那些銀子肯定不會給他們啊，說不定還會反告萬兒對她動手。

    周氏這個時候是心窩子都疼了，早知道她應該再忍兩天的。

    “不用擔心，咱們可以先打探清楚情況再說，萬兒這兩日好好的安撫一下穆氏?！?/br>
    她已經是方家的媳婦了，只要哄一下，對她好些，她肯定就不會計較了。

    方萬雖然不想，但也知道這個時候是應該這么做。

    “我知道了爹?！?/br>
    周氏聽到還有機會，立刻又期待起來，“這下可太好了，等那些銀子和鋪子到手，咱們也搬到縣城里去?！?/br>
    做著美夢，周氏轉身出堂屋，“你們好好商量一下，我去給你們做飯?！?/br>
    方木點頭，“別忘了給穆氏的，那些銀子可還需要她出面才能拿過來?！?/br>
    “知道了?！敝苁喜桓什辉傅膽暼チ藦N房。

    “爹，那我明日先去縣城打聽打聽情況?！爆F在也就聽到一些流言蜚語，只知道邱氏他們的鋪子死了人，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不，萬兒，這兩日你先在家把穆氏哄好，到時候讓她跟你一起去縣城?！?/br>
    穆清苧才是邱氏的女兒，官府的人肯定不會將銀子和地契給方萬的。

    都知道南詔縣的縣令是難得的清官，所以方木他才敢打這個主意。

    要是一般的官員，邱氏他們倒了，那些銀子肯定就順其自然的到官府手里了。

    方萬點頭，朝外面看了一眼，希望穆清苧能識抬舉。

    這樣，以后自己拿了那些銀子還能對她好點。

    穆清苧坐在昏暗的小屋里，腦子里想著的是邱氏她們現在如何了？會不會被判刑之類的。

    想著想著，眼淚不由的掉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穆清苧覺得方家人應該已經歇下了，她想找到一個可以逃離出去的口子。

    剛想動，聽到了走近的腳步聲。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是方萬的。

    鑰匙開鎖的聲音，然后門開，方萬的身影映入穆清苧的眼中。

    穆清苧輕蔑的掃了一眼這個男人，垂眸，不愿看他。

    方萬眼睛動了動，眼神輕閃，隨即抬腳走到穆清苧身邊，蹲下。

    將手里的碗筷遞到穆清苧眼前，方萬語氣柔了下來，好像今日傍晚這些廝打的事情都不存在一般。

    “餓了吧?！彼粗虑迤r的眼神帶著愧疚，心疼，難過。

    穆清苧抬起眸子，冷漠而憎恨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br>
    方萬無奈嘆氣，將手中的食物放在地上，“清苧，我今日傍晚是太沖動了。那是因為你把我娘推到地上，你還說讓我一輩子都參加不了科舉，所以我一時氣怒，下手就重了一些?！?/br>
    “你看，我娘和你動手的時候我都沒有過去，我是不忍心打你的?！?/br>
    “你知道的，我最重視的就是科舉了，你說那些話，我當然控制不住脾氣了，所以”方萬最后還不忘將過錯也推到穆清苧身上。

    “清苧，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方萬的解釋，穆清苧一個字都不相信。

    只是冷漠又帶著恨意的看著他。

    今日方萬明明就是要殺了她，那個帶著殺意的眼神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方萬眼底閃過不耐煩，卻還是耐心的繼續道，“清苧，我今日真的是一時沖動，我以后絕對不會再這樣對你了，我發誓?！?/br>
    “把你關在這里也是讓娘消氣?，F在她們都去睡了，這些吃的是我偷偷給你留下的，你快吃?！?/br>
    “清苧，這兩日先委屈你一下，等我娘消了氣，我一定求我娘將你放出來，好不好？”

    方萬看穆清苧只是淡漠的打量著自己，眼神不自覺的想要閃躲。

    伸手，想要拉住穆清苧的手，穆清苧想也不想的避開他，十分嫌棄的道，“別碰我！”

    方萬惱了一下，卻也只能忍著，還要好言輕哄，“清苧，你別生氣了。你現在可是我方家的媳婦，你跟娘動手本來就是你的不對，現在的懲罰是娘覺得你不應該”

    “方萬?！蹦虑迤r出口打斷他的話，“出去?！?/br>
    從今日在縣城，他生怕自己娘和小妹的事影響到他，連讓自己去衙門一趟都不行。

    那時候開始，穆清苧就已經對這個男人失望。

    今日傍晚方萬踢在自己身上的那幾腳，也把這三個月的情份打沒了。

    對這個男人，她已經心灰意冷，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感情。

    穆清苧不想看到他，不想聽他這些惡心的借口，更不想猜測他這么做的目的。

    方萬臉上偽裝出來的笑僵了一下，暗暗咬牙，卻還賠著笑，“清苧，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也行，你打回來?！?/br>
    “或者，你有什么不滿的也可以向我提出來，打我，罵我都可以?！?/br>
    穆清苧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卻不帶半分笑意，更多的是對方萬的一種嘲諷，一種看不上的蔑視！

    “打你？罵你？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惡心的目的，沒有我不能辦到，所以你才這么犯賤的來對我好言相勸？??？”

    方萬眼里羞辱劃過，拳頭緊捏，看著穆清苧這張臉想要動手。

    穆清苧將他的眼神變化看在眼里，好笑的道，“我猜對了？你是為了銀子吧？為了我娘她們的銀子，你瞧瞧你這個低賤的樣子，真是讓我惡心！”

    “穆清苧，你”方萬被穆清苧的話刺激到，猛的站起身，眼底的溫柔早就不見，換上兇狠的眼神。

    居高臨下的指著穆清苧，就差動手了，“你不要太過份了！”

    “我過份？”穆清苧根本不怕他的這個眼神，“你怎么好意思說出的這句話？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卑鄙小人，你們全家沒有一個好東西，我詛咒你們趕緊去死?！?/br>
    “你，我打死你這個賤人！”方萬忍無可忍，拳頭揮下。

    “萬兒！”

    穆清苧已經做好受疼的準備了，被門外方木的聲音攔下。

    她在方萬手下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只能用語言侮辱他。

    就算挨幾下，她也覺得值了。

    方萬聽到自己父親的話停下動作，恨恨的看了穆清苧一眼，冷哼，轉身出去。

    小屋重新變的黑暗，穆清苧想著方家這幾人的目的，看了看碗里還算不錯的飯菜，端起來開始吃。

    今日一早聽村里人說了縣城發生的事之后，她就連忙跑去縣城想問個清楚。

    一直到現在，天都已經黑透了，她連一滴水都沒喝，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

    好在飯菜是好的，她也不想讓自己餓著。

    想逃走也要吃飽了，然后等他們都睡熟了。

    外面，方萬和方木又說了一會話才回自己屋子休息。

    穆清苧吃完飯之后又等了好一會兒才摸索著走到一個小窗戶邊。

    門被鎖上了，她是不可能出去的。

    這間屋子只有前后兩個小窗戶。

    前面的小窗戶就在院子里，所以穆清苧就來到后面的小窗戶。

    這外面是村子里的一條小路。

    因為方萬家就住在村子最邊上，從這里看出去就是一片的黑暗。

    穆清苧其實還是很怕的，望著外面那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總覺得里面藏著什么危險的東西一般。

    只是，比起外面的一切，方家人更加可怕，她一定要逃出去。

    穆清苧使勁的推那個小窗戶，一次又一次的推，卻始終沒有動靜。

    手都破掉了一層皮也沒將窗戶推動。

    穆清苧絕望的哭出來，又怕方家人聽到，只能壓抑的將臉埋在膝蓋里，蹲在墻邊哭。

    這邊穆清苧難受的不行，住在縣城的邱氏也從夢中驚醒。

    醒來就不記得夢的內容了，只覺得心口有些難受。

    邱氏起身喝了些水，躺回床上繼續睡，卻輾轉反側的怎么都睡不著。

    最后，邱氏干脆起身出了房間，在大廳里坐了下來。

    漫寒住的不遠，又很警醒，早就聽到邱氏起床的聲音。

    在邱氏又出來一次的時候，漫寒也跟著起身了。

    她沒有出房間，在門邊站著聽外面的動靜。

    倒不是怕邱氏出什么事，她就是一種習慣。

    邱氏在大堂坐了一會兒，總覺得心里不安，有些莫名的心浮氣躁。

    站起身，邱氏朝穆清媱房間走去。

    輕輕的開門，門沒有鎖，邱氏輕輕進門。

    她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覺得這樣可能會安心一些。

    穆清媱在門開的時候就醒了，手下意識的摸向枕頭下的解剖刀。

    在邱氏走近床邊的時候，穆清媱聽出腳步聲，將手縮回來，輕輕叫了邱氏一聲，“娘，您怎么起來了？”

    邱氏步子一頓，走到床邊坐下，“沒事，娘起來喝水，進來看看你睡的怎么樣?！?/br>
    穆清媱坐起身子，點頭，“嗯，娘是不是睡不著了？”

    邱氏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聽她的聲音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應該是有什么心事。

    “是有點，心口總覺得不舒服?！?/br>
    “娘是不是病了？”穆清媱拉過邱氏的手，暗暗給她把脈。

    邱氏身體沒什么問題，就是心跳有些過快。

    “沒有，心里有些慌，娘也說不上來?！?/br>
    穆清媱眉頭輕擰著，“娘是不是剛剛做噩夢了？”

    “是做了個夢，好像挺可怕的，但是娘一醒來就不記得了?！?/br>
    “娘應該是被夢嚇到了，心口一時平靜不下來?！蹦虑鍕劼勓陨晕⒎判?，身子往床里挪了挪，拍著床邊。

    “娘，今日跟我一起睡吧，咱們隨便聊聊?！?/br>
    “好?！鼻袷厦摿诵稍诖采?，突然說道，“也不知你大姐有沒有聽說咱們鋪子里的事？”

    “大姐聽說的話肯定會來問問情況的?！?/br>
    “也是?！?/br>
    “若是這兩日大姐還不過來，咱們就去一趟，將事情跟她說了，省的她聽到什么亂七八糟的傳言再著急?！?/br>
    “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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