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陳榕突然想起,來到這個時代后,她還沒來過這種高檔酒樓,不禁頗感興趣地四下張望。 剛走上樓,一間雅間門打開,走出兩個正輕聲說笑的女子。 這時代的女子比陳榕印象中地位稍微高一點,而權貴家的未婚女子就更是如此,像這樣與閨蜜結伴出來玩的很是常見。 兩邊剛好對上,兩人中個子高一些的女子吃驚道:“表哥……” 哦?表哥? 陳榕好奇地看過去,這時代,表哥表妹什么的,可是常見的cp啊。 燕黎的這位表妹,身材高挑纖細,面若桃李,因意外看到燕黎,杏眼圓瞪,十分可愛。 “婉兒表妹?!毖嗬栉⑽㈩h首,稍微側過身,方便自己表妹和她同伴過去。 但他的婉兒表妹顯然并沒有想走的意思,她好奇地看向燕黎身后的陳榕,只覺得十分陌生。 她對自家表哥除了崇拜之外并無男女之情,在她明確拒絕了王妃姨母的撮合后,姨母便在請那些未婚女子來齊王府時邀她作陪,請她幫忙參看,有些性情,只會在同齡人面前展現。今日表哥身后跟著的,并非是之前她一起相看過的任何一個貴女,因此她快好奇死了。 之前一直拒絕姨母給相看的那些姑娘的表哥,今日竟然帶了個姑娘一道來酒樓吃飯,太令人吃驚了! 婉兒便腳下生了根似的不動,腆著問道:“表哥,這位姑娘是……” “這位是陳姑娘?!毖嗬枵f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婉兒趕緊走。 婉兒壯起膽子假裝看不懂燕黎的手勢,捂著嘴笑道:“陳姑娘好面生啊,婉兒竟從未見過?!?/br> 陳榕笑道:“我剛來呂易?!?/br> 她有點失望,看這位表妹的表現,似乎對她表哥沒男女方面的意思,那就沒什么好戲看了。不過…… 她注意到,燕黎表妹身邊的那位姑娘,似乎表情有異。 果然,陳榕剛回答,那姑娘便道:“不知陳姑娘是哪個陳家?我竟從未聽過?!?/br> 燕黎眉頭微蹙,冷下臉剛想開口,哪知陳榕上前一步,笑瞇瞇地說:“姑娘沒聽過是正常的,我只是個小小的商戶罷了,沒什么了不得的家世。我今日到此,是為了與世子殿下談一筆不可告人的交易,就不好說給這位姑娘聽啦?!?/br> 那姑娘愕然,什么叫“不可告人的交易”?此女怎能如此無恥,把世子殿下也扯進來! 她想在燕黎面前保持貴女教養,可陳榕的話語在她聽來太過挑釁,她深吸了口氣還是壓不下心中的那股氣,看了燕黎一眼后緩聲道:“世子殿下品性高潔,還請陳姑娘不要說這些惹人誤會的話,也壞了自己名聲?!?/br> “我并不介意陳姑娘如何說?!碑斒氯搜嗬栾@然站在陳榕一邊,說著他還看了婉兒一眼。 婉兒心中一突,算了算了,這手帕交她不要了總行了吧,幸好她們也不算很熟。 那姑娘見燕黎這個正主還幫陳榕說話,愕然之下漲紅了臉,怕燕黎厭惡自己,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起。 婉兒看她一眼,心里微嘆,她這位前手帕交是不夠了解她的表哥,他雖確實如她所說“品性高潔”,但也不是那種無原則憐香惜玉之人,更何況他此刻身邊還有那位顯然在他心中地位不同的陳姑娘呢。 婉兒剛想拉著這位前手帕交走,卻聽陳榕驚訝道:“姑娘身上的,莫非是香露?” 那姑娘正愁不知說什么,聽陳榕問,她連忙接過話題:“正是香露。陳姑娘好眼光,這是我訂了一個月才買到的,陳姑娘若需要,我家中還有一瓶未用過的,可先割愛給陳姑娘?!?/br> 她這話其實帶了點炫耀的意思,香露的價格對她家來說并不貴,但確實難買。 然后她就見這陳姑娘,露出了令她費解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哦,那倒不必了,我家里多得都沒地方堆?!标愰鸥】涞貒@了口氣,“我平常都不愛用這個?!?/br> 剛才燕黎替自己說話,陳榕還有點遺憾,他替她“打臉”,哪有自己打臉來得爽? 燕黎瞥了陳榕一眼,回想起那天在二層她房間門口聞到的淡淡香味,默默緊閉嘴巴。 “你、你胡說!”那姑娘著急道,“連我都訂了許久才能買到,你怎么可能家中到處都是!” 陳榕笑道:“這位姑娘,你忘記了一種可能?!?/br> 陳榕的笑容太過篤定,那姑娘愣愣地問:“什么可能?” “香露就是我家的呀,”陳榕滿臉笑意,“不然你以為我要跟世子殿下談的交易是什么?” “什么?” 陳榕一句話帶出兩個重磅消息,那姑娘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先震驚哪一個。雖說她在香露商戶主人面前賣弄自己擁有香露是挺丟臉的,可聽說世子殿下是跟這陳姑娘談正經的生意,她的心情又微妙地好了起來。 “不然呢?”陳榕笑道。 “陳姑娘,走了?!毖嗬韬鋈婚_口,“往常在你那兒吃飯都要早些,此刻我都餓了?!?/br> 他說完看向另外兩人,之前那略顯親昵的模樣換做冷淡表情:“兩位請了?!?/br> 然后,婉兒便跟她的前手帕交愣愣地看著一向知禮守禮的世子殿下輕輕扯了扯陳榕的胳膊,拉著她走入一旁的雅間。 許久之后,那姑娘眼圈紅了,什么談生意啊,騙人!這兩人都這么親密了! 婉兒心不在焉地隨意敷衍安慰了前手帕交幾句,頗有些歸心似箭——她要告訴姨母,表哥竟然對一個姑娘那樣! 燕黎一進雅間就松開了陳榕:“失禮了?!?/br> 陳榕笑道:“你剛剛可是傷了一個女子的心?!?/br> 燕黎道:“傷便傷了。我與她們并無任何干系,也不會給她們不該有的希望?!?/br> 陳榕眉頭微挑,燕黎這模樣,倒有幾分冷酷霸總的意思了。 也不排除他是專門做給她看的可能。 當然,即便如此也無可厚非。她還在現代的時候,曾看到過一個男生為了追女生,花錢雇人假裝混混去找那女生的麻煩,可惜沒等那男生出手“英雄救美”就翻車了——那女生業余愛好是拳擊,那兩個沒練過的男人剛要動手動腳就被她打翻在地報了警,然后那男生便被兩男人賣了,這事后來弄得人盡皆知。 因此,燕黎若是為了給她一個好印象才故意在那姑娘面前表現得冷酷、不近人情,她也能理解。 陳榕豎起了大拇指:“你這感情觀我很欣賞,請保持?!?/br> 這話她很真心,給她十個吳彥祖一樣帥又各有特色的美男子,她都不一定能忍住誘惑。 燕黎漂亮的雙眸看著陳榕,含笑頷首道:“好?!?/br> 這醉春風酒樓的春風醉鴨確實名副其實,再加上其余的九絕,這一餐陳榕吃得相當滿意。 這里距離齊王府不算遠,吃完后已是華燈初上,二人慢慢地走回去。 燕黎給陳榕安排的住處在他的院子旁邊,他倒是想把人直接安排到自己院子里來,但那畢竟太過唐突,他只好遺憾地作罷。 陳榕在齊王府這一住,便是半個月。 正如燕黎所說,她其實并不用擔心會遇上齊王妃,因為齊王府特別大,進出的門包括前門后門側門邊門旁門小門之類的,足有十幾個,完全碰不著。 而陳榕除了在齊王府睡覺,白日里一半會去找相廣成,兩個人一起想辦法解決技術問題,進展很不錯。燕黎有時候會一起跟去,有時候會留在府內處理要事。 齊王燕雄在前線,但如今戰爭形勢大好,進入了對峙階段。 瀝王死在戰場上,他的心腹將領也死了不少,能跟齊王對抗的將領,一個都找不出來。之前,齊王乘勝追擊,使得瀝王的兵馬不斷后撤,最終回到瀝王府所在的津利城,固守不出。 為了減少己方傷亡,目前齊王還只是在圍城,并未強行攻城。 但時間也不能如此拖下去,就怕有第三方來收漁利。 這一天,燕黎處理完公事來接陳榕時,發現陳榕和相廣成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很快他就得知了原委。新出來的火炮剛才試射過了,沒有炸膛,射擊距離也達到了設計標準。 “再給我們十天?!标愰艑ρ嗬璧?,“我們可以造出至少五十座火炮?!?/br> 有齊王府的資源傾斜,花大力量辦大事,火炮的技術問題解決后,規?;a反倒是簡單的事。 而有了這些火炮,津利城可破! 十日后,燕黎親自運送火炮及炮彈前往齊王大軍處。 陳榕要求隨軍。 她想要在城破的第一時間,確認周大義他們的情況。她知道,這么久過去了,他們或許早已死去,但她不想失去最后的希望。 她天天跟相廣成討論技術細節,想要及早造出火炮,就是為了早日攻破瀝王府,查明周大義他們的下落。 之前她已弄清楚,整支商隊總共六十五人,找到的尸體有三十四具,僥幸逃得一命的有十三人,剩下的十八人懷疑是被瀝王府抓走了。 五天后,運送的火炮到達了津利城外一字排開。 cao作火炮的,是臨時訓練的士兵,因為時間上不夠充裕,陳榕并未教他們如何計算拋物線,如何設置火炮口角度,短時間內他們也學不會。 她只是親臨戰場,遠遠地預估了火炮擺放位置,到城墻的距離,估計了后坐力等的影響,計算好角度,讓動手的士兵們只要傻瓜式地維持炮筒跟地面的夾角就行了。 陳榕自然也見到了燕黎的父親齊王燕雄。他還是個英俊的中年美男子,身形與燕黎相差無幾,行事粗中有細,對她親到戰場給與技術指導一事高度贊揚。 不過因戰事拖不得,陳榕也沒跟齊王多說什么,當一切就緒,她便去了戰場后方。 這一場戰斗,不需要她在陣前指揮。沒有陳家堡那些城防利器,齊王府這方雖有火炮相助,但要打下津利城,損失也不會少。 從第一聲火炮轟響開始,這場戰斗持續了半天。 津利城城門被轟開,城墻上到處有坍塌,齊王府的士兵喊殺著沖入津利城,將城中負隅頑抗的瀝王軍逐一絞殺。 陳榕是在城內戰斗結束,瀝王府被全部控制后才入城的。 她沒去看城破之后的慘像,越是靠近瀝王府,她就越是心懷忐忑。 燕黎陪著陳榕到了瀝王府,又將瀝王府的下人問了一圈,才有人說許久之前被抓的商隊的人,都在縣衙大牢里。 陳榕沒聽燕黎的勸說,滿懷希望踏入縣衙大牢。 里面陰暗潮濕,又臟又臭,她一路走一路分辨著牢里關的人。商隊是周大義組建的,她眼熟的也就幾個,但她一個個都看得很認真,希望能看到讓她眼熟的。 不知看過幾個牢房,陳榕突然發現一張眼熟的臉,連忙在牢房前停下。 牢房里有三四人,年齡都不算很大,陳榕停下時,那個正睜著眼茫然看天的男人,慢慢轉過頭來,他起先眼中毫無神采,可在看清楚陳榕的面容后,他驀地瞪大了雙眼,艱難地翻過身爬到牢門邊,哽咽道:“是、是陳姑娘嗎?您來救我們了嗎?” 陳榕眼眶驀地一紅,她點頭道:“是……對不起,我來遲了?!?/br> 獄卒小心翼翼地跟在這座城新主人身邊,聽到陳榕和牢里人的對話,他立即上前將牢門打開。 牢房里其余幾人,在聽到呼喊后,也看了過來,紛紛露出激動之色。周總管沒有騙他們,陳姑娘真的來救他們了! 陳榕見他們又笑又哭,眼淚也快忍不住了。待他們情緒穩定了些,她才問道:“只有你們幾人了嗎?其余人呢?” 最先認出陳榕的男子哭道:“他們都死了……還有、還有周總管,他在那邊!” 陳榕順著男人的指點看去,只見牢房更深的位置,躺著一個仿佛毫無生機的身影。 獄卒機警地跑去將牢門打開。 陳榕走進臟污的牢門,走到那身影跟前蹲下,他背對著她,她碰著他的肩將他翻過來。 只一眼,她就覺得無法呼吸。 這是周大義,不知受了多少酷刑,渾身皮開rou綻,連呼吸都微弱的周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