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jiejie,你睡了嗎?”衛承出聲詢問。 陳榕在現代一般都要十點以后才睡,穿來古代后沒有睡前娛樂活動,她每回總要輾轉反側許久才能睡得著,現在稍微好一點了,可依然至少要躺半小時才行,聽到衛承的聲音時,她還很清醒。 “沒呢,怎么了?”陳榕問。 那邊卻沒了聲響。 陳榕探頭看去,不過因為木架阻隔,她什么都看不到。 “小蓮?” “……我不叫小蓮?!?/br> 陳榕一怔,笑道:“我知道?!?/br> 那邊又沒了聲音。 這陣沉默中,陳榕禁不住有些忐忑,小蓮跟她攤牌,該不會是打算離開了吧?小蓮要是走了,陳家堡那么大一攤子的事,她都得抓手里,想想都頭禿。 可人家有自己的人生,已經幫她很多了,她也不好硬留人家。 陳榕只得遺憾地嘆了口氣道:“一直以來都麻煩你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衛承心中一顫,他就知道,她早發現了他在男扮女裝,只是在等他自己坦白罷了。 如今真相大白,她要趕他走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明日就走?!彼f。 陳榕聽得有點心痛,這么好的幫手啊,說走就要走了,太難受了。 “早點睡吧,明日我送你?!彼讨耐?,故作若無其事。她擔心她表現得太不舍了,會令他為難。 畢竟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后最信任的人啊,她一直都很感激他的幫助。 另一頭傳來微不可查的應聲,隨后檔案室內恢復平靜。 陳榕翻了個身,有點睡不著了。 小蓮之后,她該把誰提起來做這個大總管呢?不識字的肯定不行,可識字的就那么幾個,哪個都不合適……難道還是只能她這個堡主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榕還是沒有睡著,為培養睡意,她甚至都沒敢翻身,想給自己的大腦造成一種“身體已經不動了你也該歇了”的假象。 也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極其細小的哽咽,若非太安靜,她差點錯過。 陳榕豎起耳朵,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另一聲壓抑不住的哽咽。 ……有鬼? 不對,這世上哪來的鬼。 她坐起身,掀開被子穿上鞋,悄悄地摸到另一邊,在小蓮的鋪蓋邊蹲下。 他背對著她,面朝墻壁,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陳榕有點遲疑,莫非不是他? “小蓮?”陳榕極小聲地說。 這輕輕的一聲聽在衛承耳中,卻不亞于晴天霹靂,他驀地彈起,向后一縮,受驚的鵪鶉似的,砰的一聲撞在墻上,瞪大眼睛看向陳榕。 陳榕:“……”罪過,她嚇到他了。 她剛想道歉,就見月光下,他的眼睛有點紅。 衛承深吸了口氣,疑惑道:“jiejie?” 話出口他才發覺聲音里還是帶了些許不自然,頓時閉嘴。 陳榕頗為期待地說:“其實吧……不舍得的話,也可以不走的,你說是不是?” 若小蓮走得很果斷,那她當然無話可說,但現在他都因不舍而哭了,那她就小小地勸一下,也不算過分吧?萬一他不走了呢? 衛承有些詫異,又帶著些許期待:“可是……你不會討厭我嗎?” 陳榕也很詫異:“我為什么會討厭你???” 衛承一愣,就著月光他看到陳榕的神情坦坦蕩蕩,他意識到他之前或許是誤會了什么。 就這么掩飾過去嗎? 他抿了抿唇,正視著她道:“因為我是個男人?!?/br> “你是個男人,與我討厭你有什么邏輯關系?我又不厭男?!标愰蓬D了頓,總感覺今晚上她和小蓮的談話有些信馬由韁,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陳榕干脆席地而坐,看著衛承道:“我們重新來過啊。你是打算明日就走嗎?” 衛承反問道:“不是jiejie要趕我走嗎?” 陳榕一臉冤枉:“我幾時要趕你走?你跟我攤牌,難道不就是你想走的意思嗎?” “我沒有……”衛承一頓,垂眸道,“我男扮女裝,jiejie在不知情之時……難道不覺得惡心嗎?” “你男扮女裝后這么可愛,我為什么要覺得惡心?”陳榕先反駁了一句,但又覺得有點不對,這樣說得她好像很喜歡可愛的男孩子似的……雖然她確實不討厭。 見衛承的理解似乎要滑向詭異的方向,陳榕趕緊道:“不是,你別瞎想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這樣一定是有苦衷的,自然不會因此而看不起你。你是我找入陳家堡的第一個成員,那么多人里面,我只將進入儲藏室的權限給了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可能因為你的性別就對你另眼相看?” 衛承垂下視線,不想讓陳榕看到他眼中的些微濕潤。 這逃亡的一路上,他都不曾掉過眼淚,偏在他以為自己要被趕走的那一刻,終于忍不住哽咽。 這一路,他吃盡了苦頭,甚至想過放棄,皆是撐著一口氣,才堅持了下來。陳家堡比之他曾經的住處自是遠遠不如,可這里讓他逃亡以來疲憊的身心得到了妥善的休憩,一想到離開,他便只感到迷茫與萬分不舍。 “我叫衛承?!彼f。 陳榕想說這名字不錯,但……衛?她總覺得這個姓氏有點耳熟啊。對了,邊上那個州的瀝王是叫衛軒吧?而且,她記得瀝王是大鄴的皇親來著,似乎是皇帝的叔叔。 本來陳榕不會這樣聯想,但衛承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有些異常,她起初就覺得他身份非比尋常,如今得知他的姓名,她自然會往那個方向去想。 “我來隨便猜一下啊,猜錯了你就隨便笑笑?!标愰诺?,“你是……大鄴皇家的人?” 衛承點頭道:“是,我是大鄴皇太孫?!?/br> 陳榕:“……” 還是比她猜的地位更高級一點。 沒等陳榕反應,衛承繼續道:“我父親,大鄴皇太子因謀反而被我皇爺爺下令圈禁,我父親不肯就范,帶著我出逃,卻在路上被擒,只有我逃了出來?!?/br> 陳榕:“……” 這就有點刺激了啊。 她慢慢地說:“我本來還想,要不明日你就恢復男兒身,換回真名。如今看來,你還是繼續當‘小蓮姑娘’為好?!?/br> 聽出她話中意,衛承道:“你為何不抓我去見官?至少應當趕我走?!?/br> 陳榕想,一個好幫手多難找啊,把他趕走?她又不傻。 她問衛承:“大鄴皇帝是我什么人?” 衛承一怔。 陳榕自問自答:“什么都不是。我又不認得他?!?/br> 她再問:“你又是我什么人?” 衛承怔怔看著她。 她再答:“你是我的小蓮meimei,我陳家堡都靠著你才能安安穩穩到如今。就為了一個我根本不認得的陌生人,生生放跑我的好幫手,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么蠢的人?” 衛承愣愣搖頭。 “那不就結了?”陳榕站起身,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別多想了,睡吧。明日事還多著呢?!?/br> 她往自己的被窩走去。 衛承看著她,出聲道:“jiejie……謝謝?!?/br> 陳榕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擺擺手,躺回自己的被窩內。 雖然衛承的身份確實讓陳榕有點驚訝,但還不算太出乎她預料。畢竟小說里面,穿越女主遇到什么身份的人都是有可能的。 她也不是一時沖動要留下衛承。其一,陳家堡地處偏僻,她的領民都是連縣令都不知是誰的村民,更不可能知道衛承是誰;其二,衛承本人一直很注意,幾乎從不去慶平縣城;其三,衛承男扮女裝掩人耳目,誰能想到,尊貴的皇太孫會長久地扮成女子? 而且,她去慶平的幾次,從未見過什么皇太孫的通緝令,即便要抓衛承也是私下秘密進行,那就更不用怕了。 里里外外都想明白了,確認衛承一時半會兒不會棄她而去后,陳榕放心地睡去。 與其擔心皇帝的人會找來,不如擔心過一兩年衛承身量長開被人看出是男扮女裝罵變態了該怎么辦…… 第29章 子爵級 第二天起來后, 陳榕發覺衛承眼下有淡淡的陰影,想是昨晚沒睡好。 陳榕只當沒注意到, 打了招呼后帶上自己的牙刷布巾去溪邊刷牙洗臉。在不小心刷出一條血絲后,她決定盡快升級牙刷了。這牙刷是野豬毛做的,有點硬,先前條件有限, 自然只能買到這種。她聽吳小萍說,還有一種價格貴上兩三倍的, 用的是馬鬢毛,柔軟好用。 現在她有錢了, 當然要讓自己好過一些。 洗漱過后,陳榕與眾人分批吃過早飯。 如今陳家堡的人多起來后, 事務大廳就無法承載所有人一道用餐了,只能分批使用。 今日正好是吳小萍帶著采購組再去慶平縣城采購的日子,陳榕便將自己的想法跟她說, 再把需要購買炎藥原料的相廣成托付給她。 送走采購組后, 陳榕拿上她畫的蒸餾器分解示意圖給陶二郎,細細解釋了一番, 讓他接下來就做這個。 蒸餾器的原理極其簡單, 利用不同液體的沸點不同來將它們分開。加熱后沸點低的液體先沸騰跑出來, 冷凝后便可分離。 這蒸餾器同樣可用來提純主塔地下儲藏室的那批白蘭地。她記得酒精與水有共沸現象, 利用蒸餾法能得到的酒精濃度最高不會超過95%。不過75%的酒精溶液可用作消毒,蒸餾法足夠了,成品給翁茯苓用是個利器。95%酒精是個理論值, 蒸餾出的酒精具體含量她還得測量,可以用密度估個大概,而密度可以用簡單的浮子密度計測。 陳榕將制作蒸餾器一事交給陶二郎后便往主塔走,邊走邊飛快地在腦子里思考著。幸好她中學時學得很認真,活用基本的理化生常識,很多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感謝義務教育! 陳榕回到禮拜堂時,只見翁茯苓正在看書。 她教課自然沒有教材,有些好奇,便悄悄上前,見翁茯苓看的是一本醫書。 翁茯苓起先沒注意到陳榕,直到陳榕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書頁。 她像是被嚇到的貓,驚慌地丟掉了手中的書,抬頭看去,見是陳榕,她先是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慌亂地說道:“陳姑娘,我只是閑來無事隨便翻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