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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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康,夫死妻可隨時改嫁,唯郡王以上的宗親有一定限制,不過馨寧自恃爵位在身,屆時再有太后從中斡旋,再嫁并不難,且這回吃足了苦頭的她早就擦亮了雙眼,看人不能先看門第,而是先要看他渣不渣。 如此,她對鏡欣喜一陣,又轉喜為怒,只因想到了章蓉蓉。 從前多少王公貴族跟在她身后,就連賀綸也寵愛她,那時馨寧尚能以大家不過是趨炎附勢來安慰自己,可如今呢,如今的章家已經沒啥可趨炎可附勢的,為何依然有人爭先恐后的捧著她? 除了那位出身清貴相貌堂堂的未婚夫,還有一個汾陽候世子,其中后者最賤,想當年糟了章蓉蓉多少羞辱,如今竟還上趕著找罵?馨寧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 然而再洶涌的不可理喻的妒意都在想起睿王那一瞬……風平浪靜。馨寧滿眼茫然,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睿王。 他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急速心跳。 第192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過后恒王殯天的消息才傳到遼東,中間也就相隔了七八天。 以遼東懷平與京師之間的距離,這樣的速度,除了遼東都司騎兵大營,也就賀綸能做到了。 然而如此迅疾的消息網豈是尋常財力所能栽培? 可見賀綸并非湯媛以為的那么窮,或者可以解釋為章家并非外界以為的那么潦倒。于是湯媛越琢磨心越驚,也由此印證了那個深藏于心的猜測——賀綸打算造反。 只要明宗不立他為太子,他就一定會造反??! 這廝……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湯媛按下嘭嘭嘭跳個不停的心窩,她并非不懂變通之人,此刻害怕歸害怕,理智上卻毫不遲疑的支持賀綸。 只因賀綸沒有退路。 再一個,即便賀緘登基以后顧念手足之情,那最多也是顧念賀綸的,至于她,呵呵,要么忍辱偷生做個玩物,要么吞劍**。就憑她去年在壽安宮花臺抓破賀緘的臉,是個九五之尊都不可能不記恨,逮著她不往死里弄才怪,又思及前世種種,保不齊又給她弄冷宮去,湯媛頓時感到生無可戀,然而她死了不打緊,小阿蜜該怎么辦? 誰能保證賀綸續娶的繼室一定是心地純良之輩,據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呃,越扯越遠,她連忙打住發散的思維。 十月初,湯媛計劃捯飭一下郡王府,這事她早已考慮良久,因有孕在身才一直按下不提,如今阿蜜已然滿三個月,是時候行動了。但凡涉及中饋的事兒,賀綸幾乎全由她做主,但他應酬多,沒法整日在家陪伴她,此番正好借修繕王府的機會,將張錄正式撥給了湯媛。 這是個能辦事的機靈鬼,有他幫襯,賀綸很是放心。且他是內侍,進出內宅本就比其他管事自由許多,有什么吩咐不過是湯媛一句話的功夫,人立時就能到位。 主要賀綸也覺得王府早該拾掇,倒不是嫌其簡陋,而是總感覺少了點生氣,大概是因為郡王府人口簡單的緣故。 話說這年代久遠的郡王府,園林規模其實不算小,卻極為單調,不知前幾位駐扎在此的勛貴是怎么想的,許是不喜花草的緣故,導致這里極少出現鮮艷的顏色。阿媛喜歡花兒,想必一定受不了。 殊不知前幾任主人并非不喜歡花草,而是這地方晦氣的很,但凡鮮活一點的東西都難養活,即便養活了也很難養得好。這亦是府中僅有的幾株花樹看起來無精打采的緣故。 這日湯媛約了邢參議的夫人阮氏,兩人前去當地的園戶人家挑選花草。懷平的園戶不止以種植蔬菜瓜果為生,還為大戶人家提供嬌貴的鮮花,每年暮春時節,賣不掉的貨再拿去街市叫賣,生意紅火。 阮氏對湯媛介紹道,“此地最大的園戶不過兩家,其余較為零碎,不提也罷。此外臣妾還是建議娘娘去西面的包家為妙?!?/br> 原來東面那家乃俞知府的小舅子廖葉所開。 關于廖葉的為人,湯媛早已如雷貫耳,妥妥惡棍土豪代言人,在當地諂上欺下,無惡不作,產業涉及青樓,戲苑以及這片占地面積相當可觀的田莊。因俞知府的關系,當地不少人家才來此處光顧,這跟跑去俞知府跟前賣好沒甚分別,但若要論起正經生意,對面的包家要遠甚于他。 聽到此處,湯媛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包家的后臺一定更大,不然以俞夫人的為人怎會任其發展? 阮氏掩口笑道,“娘娘,實不相瞞,這包家與我倒是五服之內的親戚,不過單憑我家的老頭子,也是沒有這么大臉面的,主要還是包家的小娘子,她是韋夫人的表侄女兒?!?/br> 遼東的韋夫人只有一個,那便是總督韋勝春的嫡妻梁氏。 來頭果然夠大!怪不得貼著廖葉的地盤“搶錢”,俞知府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不過包家的行事作風與廖家恰恰相反,從不以此作為炫耀的資本,生意照舊蒸蒸日上,這兩年幾乎要壟斷懷平的花卉市場。廖葉又嫉又恨,卻也無計可施,這日又攜著走狗前來閑逛,卻見對面河堤慢慢駛來一輛平頂馬車,瞧著似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女眷,他本不欲細看,冷不防一道濃麗的海棠紅身影躍入眼底。 廖葉別的不行,偏在女色上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那身穿海棠紅素面紗衣的年輕小媳婦身量纖瘦,搖曳多姿,偏生該長rou的地方一點也不少,飽滿的好似那水蜜桃兒,直教人口干舌燥,心神蕩漾! 隔得這么遠似乎都能嗅到佳人香膚柔澤的氣息。 廖葉使勁揉了揉眼睛,為何他竟從不知懷平還有這樣的人間絕色? 偏巧一陣斜風疾掠,揚起湯媛臉上的輕紗,廖葉腦子嗡地一聲,不若渾身過了電。 若非湯媛身邊有家丁,他真敢讓人先搶回家占了再說。 走狗們從未見過主人如此癡呆的模樣,皆大驚失色,紛紛喊“爺啊”,一連叫喚了十幾聲都沒有回應。 廖葉回去以后便臥病在床,不吃不喝。廖家老太太為此差點兒愁暈過去,這不僅是廖老太太的老來子,更是她的最后一根獨苗兒,為了他,就是讓廖老太太上刀山下火海都絕無二話。 于是全家上下幾十口人輪番試探,再加上拷問當天追隨的走狗,這才摸出個大概。 這小子想娶媳婦了。 娶媳婦還不好說,只要在懷平府內,都不成問題! 廖葉的走狗戰戰兢兢回,“但,但二爺看中的那人……盤了婦人頭?!?/br> 暈,原來是看中了有夫之婦! 廖老太太氣個仰倒,哭天搶地了一陣,恨不能打死廖葉,然而不等她打死,廖葉已經暈過去,這下麻煩大了,不娶到那小媳婦,他就不活了。 廖葉哭道,“魏顯宗都能娶一個嫁過五次的皇后,我為啥就不能娶別人家的媳婦?娘啊,您若是不替我想辦法,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制藝史書,他從來一竅不通,還能知道個亡國皇帝的風流韻事,也算是不易。 俞夫人聽說幼弟要死要活,便勸廖老太太,“不過是個女人,又不是九天仙女,他要娶就娶唄?!?/br> 可萬一那不是普通商戶家的女子,而是達官顯貴家的呢? 俞夫人冷笑,“絕對不可能。懷平就這么大,比老爺更顯貴的哪一家情況我不清楚,可從未聽說有十七八歲的絕色女眷?!?/br> 她篤定那女子要么出身商戶要么就是來自小官人家。 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聯想到湯媛頭上。一則她不認為郡王妃會親自去田莊,二則不相信親自去田莊的郡王妃會一點排場都沒有。廖葉再瞎也不至于認不出郡王妃儀仗。 當然最最主要的是她不覺得自己會這么倒霉。 得到了jiejie的大力支持,廖葉當天恢復如初,在一群狗腿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前往自家田莊,打算守株待兔。小娘子既然出現了一回,早晚還會出現第二回 。 真是可惜了,這要是個大姑娘該多好,他還能按照正常流程提親定親什么的娶回家,然而小娘子嫁過人,豈是他說娶就能娶,為今之計只有通過非正常手段達到目的,譬如制造意外,壞了小娘子清白,事后則以“負責到底”的凜然形象把人扣下,再軟硬兼施的恐嚇她夫家一頓,棍棒加白銀,就不信她夫家敢不從,實在不行那就走最后一步,弄死小娘子的夫君。 那邊廂湯媛還不知自己被人盯上的事兒,每日在王府翻閱賬冊,默誦世家譜,爭取早日理清遼東境內盤綜錯節的關系網,將來出席各家紅白宴會時方不至于出錯。雖說此前她已熟記各家的姻親關聯,但像包家小娘子是梁氏的表侄女兒這樣的細節卻是不甚清楚。 三個月的阿蜜早已學會趴在床上抬頭,甚至撐起半邊身子,呀呀的對娘親說話,試圖吸引湯媛的注意。 “阿蜜乖,娘親看完這點就抱你哦?!睖略谒∑ü缮吓呐?,乳母立刻笑吟吟的拿來玩具搖晃,很快就吸引了小嬰兒的注意力。 可是阿蜜看了會子玩具,忽然皺眉,扁了扁小嘴巴,哇地放聲大哭,不知道的還以為遭了后娘虐待,湯媛連忙丟下書去抱她,卻有一雙大手比她更快的撈起阿蜜。賀綸親了親女兒淚水盈盈的小臉,“怎么,娘親不理爹爹也就罷,居然連阿蜜也敢冷落,實屬不該?!?/br> 阿蜜在賀綸懷里哭了幾聲,這才委屈不已的含住自己的拇指,慢慢吮.吸。 湯媛怕她把拇指吸皺皮,“阿蜜乖,不吃手指?!痹捖渚鸵瞄_她的手,阿蜜又放聲大哭,那跋扈的模樣真真是越看越眼熟。 “讓她吃吧,沒有大礙?!辟R綸將那只嫩生生的小指頭重新塞進阿蜜口中,轉而對湯媛道,“我小時候也吃,母后說會吃手指的孩子聰明,將來吃飯寫字一學一個準,她在試著認識自己的手呢?!?/br> 小孩子吃手還能有這么多道理?湯媛沒聽說過,但賀綸說的應該沒錯,她受教的點點頭,“我記住了。阿蘊,你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李祐糧的妹夫邀請同好前去馨蓮堂聽戲,這幫人不折騰到掌燈時分絕不罷休,而馨蓮堂最近剛好又挖了個小花旦,據說已經紅到了京師,有世家大族專門下了帖子請其唱堂會。 連賀綸也夸她唱得好,打算在阿蜜周歲宴時請到家里熱鬧熱鬧。 “我去給你買了點桂花蜜?!彼?。 遼東這邊的人沒有吃蜂蜜的習慣,市場上亦很難找到一罐當季的花蜜,因為沒人養蜂啊。賀綸打聽了許久,才找到一戶農家,因是外地來的,剛好有這個手藝,便自給自足,并不打算賣,見賀綸出的價格高這才轉手,正是今年最新鮮的桂花蜜。 湯媛感動不已,從后面環住賀綸勁瘦而結實的腰身。阿蜜趴在賀綸肩上咧嘴笑。 小夫妻倆膩在一塊兒帶孩子,難得爹爹和娘親都陪在身邊,阿蜜興奮的都忘了吃飯飯,幸而湯媛算了算時間,將她抱在懷里喂,方才狼吞虎咽,小孩子吃著吃著就會睡著,湯媛跟賀綸的話題便也自然而然的扯到睡覺上,如今阿蜜已經能夠與乳母單獨相處,是該商量賀綸何時搬回來。 “我讓人收拾了寢臥,不忙的時候你便過來陪陪我和阿蜜吧?!彼龑⑿”蛔訙厝岬纳w在阿蜜身上。 頓了頓,沒聽見賀綸回應。湯媛不解的看向他。 他在笑,“好呀?!?/br> 奇怪,他也沒說什么,湯媛的臉卻刷地紅了。 謝謝支持!今天粗長 第193章 他語氣曖昧,眼神火辣,湯媛有點兒緊張,下意識的閉上眼。 “把眼睜開,想什么呢?!辟R綸笑道。 自然是想他會親過來。湯媛暗暗失落,捉摸不透他。 當她以為他應該克制的時候,他就像一團烈火,可當她以為他要化成烈火之時,他又是淡然的。 賀綸就像一團忽冷忽熱的云。 思忖間,湯媛才赫然發現,自從他坦言自己在追查任茂星那晚過后,不,不對,更確切的時間是她拒絕了他的吻,兩個人就很少再有親近的事。 湯媛感到害怕,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假裝鎮定,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賀綸神色如常,“其實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我打聽到你姑母的下落了?!?/br> 姑母!湯媛心神微震,見賀綸一臉嚴肅,神情亦不由跟著嚴肅起來,暫時將莫名的害怕拋之腦后。 “去年兀良哈附近發生了一些sao亂,你姑母不幸逝世,姑父也因重傷不治身亡,目前家中還有你表哥戴笙與表妹戴新月支撐?!?/br> 湯媛聽得心中一痛,茫然的望著賀綸。 她的臉龐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 這事想必jiejie還不知道,不然又不知該要如何的傷心。 在那場動亂中姑母一家損失巨大,所幸當時表哥帶著表妹外出才免于災禍,如今戰亂平息,經過官府進一步交涉,兀良哈那邊開始陸陸續續放人,賀綸用了點關系,這才使得兄妹二人早日返回。 兄妹安葬父母之后,又從長平堡趕往懷平府,只因母親臨死都在惦念幼年失怙,顛沛流離的表妹,二人就是想替母親完成最后的遺愿,看看湯媛。 籌謀這些事的那段時間,阿蜜還未出生,賀綸為了不讓湯媛受驚也就沒與她詳說。之后考慮到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總有要面對的那天,這才說了出來。 賀綸見她低著頭,沒說話也沒落淚,一時也猜不準她心中在想什么,又想到她的身子骨虛不受補,連藥也不能吃,只能溫養著,心下不由收緊,正欲出言安慰,卻聽她淡淡道,“我沒那么傷心,只是有點兒難過?!睆膩頉]見過面的人,即便有血緣關系,再痛也不可能痛到無法承受,況且她也早已習慣了失去,“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活著的人總要好好的?!?/br> 她說“好好的”三個字那么輕,形容不出什么滋味,卻異常的難過。 湯媛飛快的擦干凈眼角的濕意,傾身抱住賀綸脖子,“阿蘊,如果有天你不愛我了,也別跟我生分好嗎?我不粘人,做兄妹也行,咱們千萬不能鬧到恨不得對方去死的地步,更不能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