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秦嫀細細觀察便可知,自己往日錯過了許多關于他,欺騙了她只是他的一部分,瑕不掩瑜。 如果她喜歡的是個圣人,那她肯定會失望的,因為圣人是不可能給她回應的。 能給她回應的都是凡人,既然大家都是凡人,何妨包容他些。 看見秦嫀一步步地走來,趙允承心中的緊張更甚,持風箏的手指握緊,關節微微泛白。 他叉手行了個禮,輕聲道:“小娘子?!?/br> 秦嫀撈起那彩色的飄帶:“這是郎君親手做的風箏?” 趙允承臉微紅,點頭:“言言今歲的生辰禮,此時又正是五月,乃是放風箏的好時節?!?/br> 說到這里,秦嫀忽然想起前幾日黑衣郎君送給言言的小木馬……她的心像是狠狠地被撞了一下,酸軟不已。 他們都很愛孩子,當然也很愛她,她不瞎。 秦嫀贊道:“這只風箏十分漂亮,那你將它放上天可行?我帶言言出來瞧風箏?!?/br> “行?!壁w允承連忙點頭,因為親手做的風箏被夸了漂亮,他心怦怦跳,感到了久違的被小娘子疼愛的感覺:“你去罷,等你們出來,風箏便放好了?!?/br> 秦嫀朝他淺笑,頷首轉身去了。 趙允承呼吸一直屏住,待小娘子走遠,他微微憋紅的俊臉上一陣放松,然后嘴角泛起微笑,低頭細心地擺弄風箏。 風箏做好的時候他是試過的,能飛,然而在秦府擺弄了半天,風箏沒有一點要飛的意思。 郎君輕輕蹙眉,有些無奈,還有些窘迫。 秦嫀抱著孩子出來,發現該在天上的風箏還在郎君手里,再看看對方臉上的囧態,她便秒懂。 “無妨,就這樣給他看看得了?!鼻貗幜⒓瓷平馊艘獾卣f道。 趙允承抿唇道:“之前試過是可以的?!?/br> “燕子?!毖匝阅搪暷虤獾刂钢噬拇箫L箏,認出了那是燕子。 父母二人對視一眼,笑了出來,與兒子對話說:“是的,這是燕子?!?/br> 最近秦嫀在教孩子認小動物,看來成效頗佳。 趙允承與他們分離之前,他記得言言不會這么多的,想來是小娘子的功勞。 他面露慚愧,垂眼道:“對不住,要不你懲罰我,叫我做什么都可,但求讓我回到你們身邊?!?/br> 第94章 倒不是秦嫀不肯原諒趙允承,其實眼下,他們之間面臨的問題早已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而是2vs1的問題。 這些天也想了許多的秦嫀,內心對于黑白是否為同一個人,已然隱隱釋懷,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他們是同一個人,只不過產生了兩套意識系統,互相不承認對方便是自己,從人道角度解釋,他們是兩個人。 秦嫀出身現代社會,她尊重人權,尊重自由,沒道理不尊重黑白二人的自我認知和認同,亦就是說,她并不想去糾正什么。 ……感覺這才是所謂的尊重人權。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這兩個對立的人格……會和平地待在她身邊。 萬萬沒想到,兩個人的婚姻,有朝一日會變成和諧的2vs1之戀,秦嫀又懵逼又無奈,偏偏還是自找的。 掃了眼分外緊張的白衣郎君,她嚴肅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跟黑衣一起與我繼續生活?” 白衣扇了扇睫毛,慢慢臉色也凝重起來。 秦嫀不知道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好心提醒他:“如果我接受你,勢必也會接受他,不可能你娶我,然后他去娶別人,如果這樣的話,我是不會再同你過的?!?/br> 那個畫面光是想象都讓人覺得難受。 “我……”趙允承欲言又止,神色間頗為糾結。 是了,他只想到讓黑衣另尋心儀女子,卻不曾想過,小娘子能否接受黑衣上半月用這副身軀與別人親密。 但繼續忍受黑衣接近小娘子,他如何甘心? 秦嫀見狀,多少已經知曉他的想法,這樣反應反倒是讓她松了一口氣的,要是郎君絲毫不糾結她才該糾結了。 有占有欲才是正常的,心里藏著眾多小試探的她,勉力壓下被人生贏家的郁悶,正想將這件事了結,卻被郎君打斷。 “笑笑,我不想你為難……”趙允承的語氣低沉難過,修長手指緊緊捏著風箏骨架:“其實你與我和好了然后騙他還沒有也是可以的?!?/br> 秦嫀萬萬沒想到:“難道你不怕他發現了與你翻臉?” 趙允承的臉上顯出胸有成竹之色,抿嘴搖搖頭,篤定道:“他不敢?!?/br> 那人從多年前就喊著要死,然這么多年一直活得好好的。 不過是嘴上放屁罷了,實際上黑衣比誰都更貪戀這凡間的溫暖。 只要抓住一絲絲,便不想放手。 小娘子和言言便是那溫暖,何止一絲絲,簡直就是一顆小太陽。 這些年的黑衣,早已不是那個黑衣,白衣一點都不怕他。 秦嫀感到很有道理。 交談到此陷入一段沉默,二人對視著,空氣中隱隱有種濃稠的氣氛在聚集,周圍的溫度也慢慢攀升,似乎在等待一個臨界點,這個臨界點便是滿臉緊張的郎君苦苦追尋的結果。 “好吧,我原諒你了?!鼻貗巼@著氣,眼中含有幾分猶豫之色,復又很快釋然:“你確定要瞞著他?” 此原諒與那日在壽安宮殿內的原諒,不可相提并論,趙允承簡直不敢相信,他睜大清亮黝黑的鳳眸,與秦嫀對視時,滿眼流露著不敢確定的欣喜。 “……”真的嗎? 秦嫀估計近來的離婚風波,給郎君造成了ptsd,看這小模樣嚇得,竟不敢相信別人真的原諒了他。 既然如此,秦嫀豈會浪費這大好的敲打機會,她聲音不溫不火地說:“雖然我原諒了你,但你記住,從此以后爾敢再犯……”她模樣清冷:“我必然帶著言言遠走高飛,和你永不相見?!?/br> 卟地一聲,修長的指尖扎破風箏布,只因趙允承太過緊張,將兒子的生辰禮扎穿了個破洞。 空氣一時安靜。 言言:“……” 趙允承總得來說還是松了口氣,連忙安慰有些呆滯的兒子:“沒關系,阿爹再給你做個新的?!?/br> 因為秦嫀原諒他了,他說話說著說著,唇角壓不住一點點上揚,喜了一下連忙點頭答應:“我不會再犯,不可能有第二次,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惹你不開心,你希望我如何我就如何?!?/br> 想起那黑衣所言,趙允承深覺以前自己太害羞,不免給人端著的感覺,但那真的不是他不喜:“往后不管你想要如何……一聲吩咐,我都盡會答應你……” 不必去找那黑衣。 秦嫀:“……” 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為何她聽出了一絲桃色? 鑒于懷里還抱著一枚小朋友,秦嫀便不接郎君的梗了,只淡淡點頭:“我想經此一事,你也會更明白,有些人不會在原地等你,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萬望以后行事多過腦子,或者跟我商量,有些對你來說很難的事,沒準在我眼中不過爾爾?!?/br> 趙允承聽前幾句時,身子僵硬,差一點他就錯過了,聽后半句時,連忙點頭:“以后拿主意都叫夫人拿?!?/br> 他不是討好,而是真心害怕了。 趁著現在ptsd還沒散,秦嫀多看幾眼任人搓圓捏扁的郎君,心生熱意。 趙允承將風箏交給夫人,自己抱過言言,互相交接時手碰到對方,雖只是一瞬間,卻久久不能忘。 秦嫀理了理鬢角,胸前已經微敞,隱約能看見秀麗的丘壑。 趙允承眸色收斂,專心抱著兒子說話:“言言今天生辰開心嗎?想不想要阿爹帶你出去玩?” 小朋友怎有不喜歡玩的道理,言言摟著趙允承的脖子點頭:“想?!?/br> 趙允承立刻看向秦嫀,詢問的意味甚是濃厚。 今日是言言的生日,秦嫀縱然百般擔心有人瞧見,但也不好掃興,便點頭含笑道:“可去集市中逛逛?!?/br> 趙允承得她同意,感激地瞧了她一眼,然后略帶遲疑地邀請:“笑笑同去?” 最終秦嫀還是同意了,正好她近來少出門,與他們父子一起出去走走也無妨。 見她答應,趙允承更是開心,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所幸他有雙會說話的眼睛,落在去秦嫀臉上,瞧得秦嫀頗為不自在,便輕咳道:“走出去還有些距離,我喚人套馬車?!?/br> 套好馬車,一家三口說走就走。 自和離以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待在較為密封窄小的空間,此刻一同坐在逼仄的馬車中,雖中間隔著一個孩子,但氣氛仍是透著一股濃稠感。 這并非趙允承故意為之,總之秦嫀原諒他之后,他胸中似有一團火焰,難以控制。 散發出來,自然就造成周遭的空氣黏黏糊糊。 然去看郎君的臉上,仍是冰清玉潔,平靜自若,不時低頭逗弄孩子,與孩子小聲說話,溫柔得不像話。 臨近日落的集市上,人相對稀少,正適合不必為生活奔波的閑散貴人一家三口閑逛。 賣小玩意的攤主,原本正在跟鄰攤的攤主閑話,今天生意不如何,想必收攤之前再不會有生意。 不料話剛說完,一對穿著貴氣的年輕夫婦,便帶著小郎君過來挑玩具,樂得攤主合不攏嘴,心想生意來了。 “阿爹,要……”小郎君一過來便看中了一個撥浪鼓,識貨啊,這個撥浪鼓的鼓面卻是羊皮做的哩。 攤主連忙拿起來送過去:“哎喲,令公子長得真俊,與大官人一模一樣哩?!?/br> 言言小手抓住手柄,玩起撥浪鼓來。 趙允承臉上不表,實則心中十分開心,當下從腰間的荷包里,取了一角碎銀子扔給攤主,買這羊皮小鼓是盡夠了。 攤主眉開眼笑:“多謝大官人?!?/br> 秦嫀怎會看不住郎君的暗喜,心中不由感嘆,郎君是成也兒子,敗也兒子,若不是言言長得酷似他,恐怕真能瞞一輩子。 秦嫀陪他父子二人,走了一趟集市,回到秦府時,天已黑透,于是她開始琢磨,如何安置剛被自己原諒的這人。 言言生辰,她實在不想二人父子分離,便開口挽留:“不若你今夜留下?” 呆了呆,一股熱意涌上趙允承的心頭,他呼吸屏住,點點頭:“好……”不知為何,投其所好四個字,縈繞不去,害他臉龐發燙。 秦嫀關心地看著他:“臉怎么有些紅?” 趙允承認真道:“應當是天氣使然?!?/br> 秦嫀:“現在夜幕降臨,比白天涼快多了?!被蛟S是因為他們男人火氣旺,她說:“那你脫一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