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嘗過后只覺得,還能入口罷了。 “郎君,吃些菜再喝?!鼻貗幬⑿?,給他滿上。 睥睨著眼前的美酒佳肴,溫柔女郎,趙允承忽然感到一陣敗興,因為在此女眼中,他并不是著黑衣的趙允承,而是那愚蠢懦弱的白衣趙允承。 沒甚意思。 第36章 高遠在攝政王府干著急。 “王爺怎還不回來?” 距離王爺一副不知要去斬殺誰人的架勢,持刀沖出王府,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眼下已是亥時。 府內真正關心趙允承的老人,具都擔心得很。 若是王爺去斬殺別人也還罷了,高遠只怕王爺想不開,傷及自己。 當年,高遠還是個內侍小黃門的時候,便跟著趙允承了,對于那些陳年往事,他是知曉的。 王爺有多么自厭自虐,亦是知曉。 到先帝跟前自刎、整治外祖李家、娶小李氏之女,一樁樁一件件,依高遠所見,這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措,王爺究竟圖什么呢? 難道就不能對自個好一些嗎? 非要弄到自己孑然一身,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高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太皇太后還活著,王爺尚還有人惦記,若是他日太皇太后也仙逝了,王爺身邊,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高遠在府里神傷cao心。 并不知他惦記的王爺,其實跟前有美酒佳肴,犯了厭食癥,也不像往日那樣無人敢勸他多吃兩口。 郎君嘴唇微微干裂,任誰都看得出來,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飲水所導致,這樣可不成。 秦嫀握住他擱了筷子的手,在指間摩挲數下:“不合胃口嗎?” 趙允承因被秦嫀當成白衣的事實,掃興得不輕,因此抽了抽將手抽回來,眼露三分陰郁道:“的確沒甚胃口,我……” 就在他想提出告辭的時候,小娘子的纖纖素手,執起一雙銀箸,夾著挑了魚刺的魚rou,送到他的唇邊,打斷了他將要說的話:“歷來都是夫君照顧我,我其實甚是惶恐,這次便換我來服侍夫君罷?” 趙允承眉毛微微一挑,心下計較,聽她所言,歷來都是白衣服侍于她? 卻沒料想,那白衣還是個這樣癡心的癡情種子。 “也罷?!壁w允承回神,那要告辭的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這樣喂來喂去,成何體統。 盯了那魚rou許久,又看了眼殷勤的小娘子,攝政王心中天人交戰,但最終還是啟唇,將魚rou納入嘴里。 rou質鮮嫩,還能入口。 秦嫀見他不拒絕,便又挑了些其他菜肴,一一送來。 投喂了片刻后,秦嫀放下銀箸,此舉引得趙允承瞇眼,他心道,本王還沒吃飽,你便膽敢怠慢? 后來,看見秦嫀端起一碗羹湯,趙允承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對方。 “夫君,嘗嘗這江南一鍋鮮,咱們的廚子新學的,你若是喜歡,我便喚他常做?!鼻貗幮Φ?,自己試了下溫度,這才小心送到郎君嘴邊。 趙允承掃了她一眼,不曾說什么,不過卻是接受了她的殷勤。 到最后,秦嫀不聲不響,給向來不愛進食的攝政王喂下去不少。 看著有些菜肴都清盤了,秦嫀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 她吩咐丫鬟,端來一盆清水。 這清水上還散著一些菊花,被熱水一泡,滿屋子都是怡人的香氣。 秦嫀絞了帕子,想遞給趙允承,不過動作頓了頓,她轉念一想,便自己抖開帕子,親自為對方擦拭唇角。 “……”趙允承何曾被這般親近地伺候過,他心中自是思緒萬千,一時在想秦嫀動作這般熟練,是不是經常這樣伺候白衣? 一時又在想,這人是真心喜歡白衣嗎?還是貪圖別的什么利益?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秦嫀拉起他的手,在燭火下垂著卷翹雙睫,安靜又溫柔地為他擦拭雙手。 對于趙允承的雙手,秦嫀素來十分欣賞,因為生得十分修長好看,天工巧奪。 擦拭好之后,秦嫀習慣性地低頭,吻了一下自家夫君的兩只手背,就像以往一樣。 攝政王身子一僵,隨后慢慢睜大眼,萬分不敢置信地盯著女郎的云鬢,她……她竟然…… 這般地不要臉。 因為太過受驚,趙允承手上的青筋都繃了繃,一下子握得秦嫀的手有些緊。 “怎么了?”對方抬起一雙關心的明眸詢問。 趙允承回過神來,匆匆把力氣卸掉:“無事?!?/br> “嗯?!鼻貗幮α诵?,順道放開他雙手,樣子看起來很恬靜。 秦嫀側頭,先是望了望外面的天,才轉過來對他說道:“夫君,要不要去外面納涼,順便散步消食?” 女郎說這話時,柔荑又重新回到郎君手上。 趙允承本對散步本沒什么興趣,這不是他這種七尺男兒該做的事情,不過小娘子目光殷切,為顧全大局,他不得已輕輕頷首。 二人移步到后院小花園中,走了一圈,期間秦嫀一直挽著趙允承的胳膊,兩個人挨得不留余地。 “……”趙允承簡直想問問此人,既是納涼,又為何貼得這樣緊? 走了小兩刻鐘,秦嫀提議回去就寢。 聽聞就寢二字,趙允承的身子又繃了繃,抿唇心想,那白衣落得身體虧空的境地,你功勞不小。 回到臥房之后,秦嫀讓趙允承先去休息,而她身為女郎,晚上睡前,還有一個保養皮膚的習慣。 用于敷臉的珍品丫鬟已準備好了,秦嫀做這些的時候,自然不會當著趙允承的面,她都是去另一個小房間進行。 趙允承看著女郎離去的背影,眉頭皺了皺,這是去做什么? 丟下他一個人在此處,她怎敢? 不過此女不知曉他的身份,言語間從不帶敬畏,趙允承思索片刻,也就不再計較。 他瞥了眼那張雕花大床,已辨認出來,是宮里的樣式。 走過去坐下,思考了半盞茶,然那女郎依舊不見蹤影。 趙允承今日乏了,等不到秦嫀過來,他便帶著滿臉的不愉之色,躺下床閉目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香風吹拂到趙允承臉上,他眼瞼動了動,不曾睜眼,過了片刻,一抹柔軟的觸感,落到唇上。 “……” 趙允承的心怦怦跳,修長十指,一個沒注意,咔呲一聲把床上的被單摳破了。 秦嫀以為他睡著了,不疑有他,也輕輕躺下了。 待兩位主子睡下,沐芮進來,幫忙吹熄了蠟燭。 臥房里一片黑乎乎的,然而趙允承視力很好,他睜開眼,眼珠子往自個身邊斜去,只見……隔壁女郎的玲瓏身軀,隨著呼吸,起伏有致。 趙允承收回眼神,飛速地偏向一邊,看向墻壁。 小娘子均勻的呼吸聲,像一根羽毛,一下一下,搔著趙允承的心。 趙允承靜默片刻,把頭扭過來,大大方方,欣賞女郎輪廓秀美的側臉。 他們之間,隔著兩拳距離,不過直到天亮,這兩拳距離也無任何改變就是了。 第二日一早,秦嫀先醒。 看見趙允承眼底淡淡的青黑,心中緊了緊,沒驚動他。 這一覺,趙允承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看見陌生的帳簾、床鋪,他頓時一陣警惕,坐起來掀開床幔。 近晌午的陽光一照,攝政王瞇了瞇眼,有點不敢置信,已經這么晚了? “夫君醒了?”秦嫀就待屋里,看見他起了,忙命人去端水來伺候,而自個過來給郎君更衣梳頭:“這一覺睡得還好?” 趙允承心道,本王從昨夜一直睡到眼下,好不好你自個心中沒數? “還好……”發現女郎給自己穿的是白衣,他皺眉:“把我的黑衣拿來?!?/br> 趙允承昨夜換下的黑衣,被丫鬟拿去洗了,秦嫀不確定干了不曾,便叫人去看看。 好在現在是暑天,陽光燦爛,倒也干透了。 趙允承往日一過五更天便無法再入睡的,這也是他偶爾會頭疼的原因,昨夜睡得那么好,他幾乎要懷疑秦嫀給他下了什么迷藥。 不過睡了這些時辰,那日醒來的疲乏倒是一掃而空。 人都是一樣的,身子輕松了,心情自然也不會太差。 秦嫀見他早上沒有起來練劍,就知他狀況有多不好了。 今天起來也是小心地哄著,梳洗后投喂了些吃喝,又留他休息了半個時辰。 二人喝茶時,秦嫀看見坐在遠處不停觀望的貍奴,笑道:“平時貍奴喜歡粘你,今日卻也知道分寸,不來打擾?!?/br> 趙允承順著秦嫀的視線,瞥了眼那只據說很粘白衣的貍奴,臉上不屑,繼而不著痕跡地陰笑了一下。 “……”白色小貍奴頓時被嚇得哈了哈氣,弓著腰背跑走。 因著趙允承馬上要走,秦嫀握著他的手叮囑:“夫君回去國子監,切莫廢寢忘食,需得好好愛護身體?!?/br> 鮮少有人這樣對趙允承,因此他渾身不自在,眼睛一直看著別處,不曾表示。 秦嫀湊近他:“晚上一定要早些睡覺,下次見到夫君的時候,我希望夫君眼下的青黑已經散去了?!彼p嘆,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趙允承的眼下。 “……”趙允承想偏頭避之,但思及白衣那混賬定然享受至極,他亦只能忍耐,這還不算,還得擠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 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