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喧鬧的街市，在夜幕下沉寂下來。三三兩兩的路人，走在鋪著花磚的人行道上。街道旁高大古老的樹木，矜持地晃一晃枝丫，不問悲喜地看著這人世。

    與窗外的風寒料峭不同，暖氣‘吱吱’冒著熱氣，室內流淌著氤氳的氣氛。酒精的作用，兩個喝酒的男人卸下正經模樣，傾吐自己的不平與無奈。

    方志輝開始倒苦水，“石哥，醫生是多神圣的職業，救死扶傷、白衣天使，一樣的紛爭，一樣的難。我們科老主任要退了，多少人盯著那職位？像我這樣的小醫生，很多事，主宰不了。難呀！”

    “志輝，我理解！哪有都有不公，我們把握不了，唯有做好自己，做好分內的工作?！笔闩e杯跟方志輝碰了碰，一飲而盡。

    男人們喝酒聊天，李茹蘭插不上話，她倒了一杯茶，拉著小虞到里屋去說話?！靶∮?，你也二十六、七，該找對象了，有合適的，就處哦，別太挑了！”李茹蘭說。

    “茹蘭姐，咱廠里，哪有合適的？”小虞一手端著茶，一手撥弄著桌上的招財貓，笑瞇瞇地回答。

    “小妮子，給我裝傻哈，方醫生啊，你跟他相過親吧，他不錯。第一，高知有顏，有知識有文化，長得也高大帥氣。第二，人品好，拿借錢這事說，能借給你錢，那是真朋友！第三，溫情而多金。我和你石哥觀察過，方醫生肯定沒對象。你打個電話人就來了，對你絕對有心！”

    “蘭姐，你別打趣我了。方醫生條件那么好，醫院的女醫生、護士多了，怎么輪得上我？就我目前的條件，還得努力，等我實力達到了，再說！”

    “我知道，你心性高有想法。工作慢慢找，記不得。找個終身飯票，有依靠，也不耽誤處做事情！好男人，過了個村，就沒那店，一定要抓緊！”

    “茹蘭姐，我現實的條件，一般都達不到，哪有人會看內在呢？”

    “興許，有人就喜歡你‘美麗的心靈’，不試試，怎么知道！”

    李茹蘭誠心誠意，，一片好心，江小虞沒再辯駁，她微笑著聽茹蘭說話。有父母庇護長大的茹蘭，怎會理解自己敏感脆弱的心。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明白。

    天色漸漸黑了，方志輝看看窗外，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這才幾點？著急去見女朋友？”石毅打趣道?！澳睦?，沒有的事！”

    茹蘭從里屋出來，“方醫生，正好小虞也要回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你幫我送她一程，一定把她送到哦！”方醫生點頭說沒問題。

    “今天，你喝了不少酒，車也不能開。你放我們這吧，明天讓石毅把車給你送回去！”方志輝沒反對，把車鑰匙遞給石毅。他和小虞兩人一起告辭離開。

    路上的行人稀少，兩個人一前一后，默默無言地走著。偶爾路過一兩對情侶，手挽著手，緊緊相擁。這讓江小虞覺得尷尬，“方醫生，天氣很冷，我那兒不遠，一會就到了，你不用送到，你先回吧！”

    “沒事，我今天喝得有點多，正好走走醒醒酒。你呢，怎么樣？好嗎？”方醫生的聲音，沒有往日的爽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懨懨的沒有力氣。

    “我？吃得很飽。茹蘭姐的廚藝好，做得好吃，我都吃撐了?！苯∮菡f。

    “我不是說這個。就問問你，上次面試后，怎么樣了？”

    “上次??？哪次？哦，茹蘭姐住院，你送我那次？一個月過去了，可能沒戲了。還是沒有經驗，被刷下來了！”

    “機會總會有的，你別泄氣！總會有辦法的！”方志輝說。

    “是啊，總有機會的。說得我自己都不信了。我是不是心性太高，真的自不量力了？”江小虞停下腳步，望著路邊玻璃櫥窗。

    方志輝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她好像在看婚紗。天很冷，她的頭發有些凌亂，身子有點發抖，鼻子凍得紅紅的。眼神里有傷心，有凄楚不平，更多的是無奈。眼睛里，有什么在轉，亮晶晶的。

    方志輝走上前去，伸手拍了下她的肩，撥了一下她凌亂的發絲，“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方志輝用力環住她的肩，希望讓她暖和一點！

    “天氣那么冷，你穿得有點薄”他的話剛說完，江小虞鼻子一酸，頭突然靠了過來，趴在他的右肩上。他發覺她在顫抖，他心疼地抱緊了她。她在無聲地哭泣，他一動不動，任由她的眼淚流淌。

    汽車喇叭的“嘀嘀”聲，突然在午夜的街頭想起。沉浸在情緒汪洋大海的她，猛地睜開了眼睛，愕然地望著方志輝，像從夢中驚醒，很快站直了身子。

    她臉上發熱，很有點不知所措，“方醫生，剛才，我失態了，對不起！”“我懂，誰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你現在好一點了？”方志輝柔聲問。

    “借別人的肩膀靠一靠？”江小虞覺得自己有點惡心，自己既然軟弱至此，如此意志薄弱？蠻好笑呀，江小虞，你這腦袋在想什么？她急急地往前走，方志輝跟在后面。

    宿舍不一會就到了，“方醫生，再見哦！”江小虞不想和他這樣，她和他匆匆告別，揮揮手快步走進去。方志輝看著她的背景良久，嘆了一口氣，漠然離開。

    第二天上班，茹蘭遇見江小虞，問她，“昨晚，你和方醫生聊得怎么樣？有沒有去看看電影，或上哪酒吧去坐一坐，或者吃個宵夜什么的？”

    “茹蘭姐，你想哪去啦？我們各自都有事兒呢，方醫生不也得回家嗎？我們有什么好聊的？“江小虞輕輕地說。

    ”哎呀，你真笨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我覺得你呀，總是有一些想法，想得跟別人不一樣，你自己的事，自己得上心呀。真的對得住我這一番苦心嗎？”李茹蘭瞅著她，輕輕搖頭。

    “茹蘭姐，我不想找他，尤其他知道我家的事。知道很多我不想面對的事！”江小虞緊咬嘴唇說。

    “你家的事？你不想面對？是什么事，讓你耿耿于懷？”李茹蘭很詫異。

    江小虞沉默著，她不想說，在她心里，一直過不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