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閱讀_101
不過幾息,楚瑜的嘴里只剩下喘息和呻|吟,再也沒有吃點心的閑心了。 難得放縱,與心上人不過毫厘,借暑氣三分,攪作滿腔火熱,一發不可收拾…… 日落西沉,風猛地將窗子推起,發出不小的聲響。 “嗯……”楚瑜睡夢中悶哼一聲,全身酸軟,只能動了動指尖。 秦崢正給他擦身子,聽見動靜回頭看了眼,輕輕摸了摸楚瑜肩頭,柔聲道:“沒事,起風了。睡吧……” 楚瑜聞言舒展了眉頭,沉沉睡去。 秦崢將手里的帕子擱在一旁,取了蠶絲毯給楚瑜搭在腰腹上,這才起身去關窗子。 外面當真是起了風,樹枝亂顫,風雨欲來。 ※ 忽聞雷聲平地起。 一滴冷汗聚在眉心,順川壑滾落,隱于鬢。 夢里不知身是客,卻見眼目的血色翻滾,燭淚層層疊疊,入耳俱是一聲接一聲的嘶喊。眼前的光一點點散去,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最后消磨去所有的希望。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斷了根的枝葉,直到所有的呻吟變得聲嘶力竭。 絕望,乞求,卑微,直到俱作灰燼。 裹住嬰兒的襁褓只留下一角,一只青白的小手漏出,腕上一抹朱砂痣,殷紅。 “秦崢——” 楚瑜猛地坐起身,原是夢一場。 隔著云絲輕紗,瞧見外面天色已晚。 又是一聲驚雷,楚瑜驀地回過神來,身旁已經沒有秦崢的身影,空落落的枕,空落落的床。 心里忽然塌了一角,楚瑜眸中瞳孔一緊,撐著床榻起了身,連鞋都顧不得穿,失魂落魄的推門出去,外面竟已暴雨如注。 秦崢擎著傘,面前站著幾個將士,似在說些什么。他回頭,隔著雨幕瞧見楚瑜扶著欄,站在門前。 “清辭!”秦崢大驚,手中傘滑落,他幾步飛奔到楚瑜面前。 楚瑜扶欄,緩緩抬頭,臉上尤有淚痕,眼尾泛紅。他身上只穿著單衣,長發垂散,蒼白的腳踝下赤著一雙腳…… “清辭,你怎么了?”秦崢心頭一痛,打橫抱起楚瑜往屋里走。 燭臺已點上,楚瑜身上披了長袍,他坐在床頭,不聲不響。 秦崢從外面端了熱水放到楚瑜面前,他跪下身子,伸手試了試水溫,這才輕輕握住楚瑜腳踝放在盆里,緩緩揉著。 這雙腳仍舊蒼白,只是因著胎位下降有些浮腫,秦崢按揉著,輕聲問道:“又做噩夢了?里衣都濕透了?!?/br> 楚瑜點了點頭。 秦崢嘆息,語氣里滿是寵溺的責備:“那也不能亂跑呀?!?/br> 楚瑜沒說話。 “下次做噩夢了就大聲喊我?!鼻貚樚ы?,認真道。 楚瑜伸手,輕撫住他臉龐,道:“我曾在山中古剎修行一載?!?/br> 秦崢一怔,他從未聽過楚瑜禮佛,若有過恐怕便是那年他離京之后了。 楚瑜似回憶當年,輕聲道:“此諸癡獼猴,為彼愚導師。悉墮于井中,救月而溺死。明知是無妄,偏要盼著一取水中明月,愛一人是否當是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br> “清辭,我參不透佛偈,卻知人生在世,白駒過隙,愛我所愛之人,惜我所惜之事。不可一朝風月,昧卻萬古長空。不可萬古長空,不明一朝風月?!鼻貚橀L長嘆息一聲,用棉帛將楚瑜腳上的水珠擦干凈,放在榻上。 楚瑜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似在思索什么,許久,忽然抬起頭來,似悲似喜:“是,是了……昨日已過,命已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不忘初心,方得始終?!?/br> 秦崢笑,眼底卻有淚:“清辭,謝你初心……” 孰無錯,孰無過,眾生皆苦,諸行無常,初心不忘,應作如是觀。 夜深,雨聲喧然。 秦崢看著懷里已經熟睡的人,輕輕彈指熄了燭火。 愿此后再無夢魘傍身。 楚瑜醒來的時候,秦崢已經走了。 簾外雨潺潺,他倚在窗前的榻上,手里捧著一只白玉小碗,慢條斯理的用指尖湯匙攪著里面熬煮精細的糯米粥。 聽著常平的匯報,楚瑜心里有了數。秦崢不該走的這樣急,往常就算是有事也總會等他醒來同他說一聲才會離去,免得自己醒后尋不著他。若走的這樣匆匆,只怕是前線又要打仗了。 想到這,楚瑜心里不免發緊,窗外的雨絲如簾,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常平伸手將窗子合上,阻斷了楚瑜的視線,不等楚瑜表示不滿,搶先道:“外頭風大,您坐這兒窗邊,若是淋了雨可怎么是好?” 楚瑜沒法子瞧外頭雨景,只得悻悻嘆道:“你這張嘴,愈發厲害?!?/br> 常平垂眸笑的靦腆:“二爺寬容,別與我們幾個計較,若是照顧不好二爺,回去秋月jiejie免不得要收拾我們幾個?!?/br> 提到秋月,楚瑜又想起遠在上京的真兒,他將手里的白玉小碗擱在一旁,從常平手里接過帕子擦了擦指尖,道:“磨墨?!?/br> 給女兒的家書,紙要用桃花箋,墨要用松煙墨,筆要用紫毫筆,家書后要附一張真兒的小像,最好還能描朵花兒上去…… 字里揉了幾分雨聲,墨香淡淡縈繞,常平幾次想提醒楚瑜不宜久坐,可瞧見自家二爺垂眸書寫的認真模樣,又不忍心打擾,只能在一旁候著。 楚瑜一手楚家筆體書的頗有韻味,落紙云煙,行云流水,只是臨到末尾忽然筆鋒一頓,一團墨順著筆尖低落,暈了桃花箋。 常平心里咯噔一下:“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