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閱讀_45
趙虎眉頭倒豎,猛地將秦崢慣在地上,抬腳再度狠踹過去:“倔?就沒有倔種在老子手底下討過好!來人,給我掰開這小子的手!掰不開就拿刀剁了!” 黃土血泥,隔著亂發,秦崢看到殘陽如血,他無聲動了動唇,拳腳棍棒再襲來,卻也是無知無覺,唯有緊握玉墜的手,卻是紋絲不動。 …… 塞北大營里,炊煙更甚,幾個老弱士兵正將一擔水挑的搖搖晃晃。 “聽說了嗎,三校場那邊在收拾人?!?/br> “是今個兒送過來的流犯?” “可不是嗎?命不好,落到趙什長那里。聽說是個硬脾氣的,死活不肯把隨身的物件孝敬上去。骨頭都砸碎了,還死護著不撒手?!?/br> “唉,東西能有命重要?” “誰知道呢,指不定人家祖傳的?!?/br> “祖宗能顯靈還是咋的?” 倆老兵嘀嘀咕咕搖著頭走遠…… 身后,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微微皺眉,朝校場那邊看了看,伸手拽了拽背上的藥簍子,扭頭朝那邊走去。 殘陽一縷眼看消失在黃沙盡頭,地上血色不消。 “千戶大人那邊說了,今個兒要簽押流犯的名字編軍,總不好將人打死的?!贝嗌穆曇繇懫?。落入秦崢耳中只是嗡鳴一片,一個字都聽不清。 趙虎一幫人似乎說了些什么,幾人糾纏了好一會兒。 許久,腳步聲紛紛離去,帶著罵罵咧咧的聲音。 “喂,你還好吧?”有人伸手撩開被血粘做一縷縷的亂發,最后一抹斜陽正落在眼底,血紅一片。 滿是血污的指縫微微松開,落下一枚玉觀音。 慈眉善目,悲憫世人。 染血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線,唇間開合,擠出輕飄飄的兩個字。 “清辭……” ※ 夜色藹藹,幾聲蟲鳴透紗窗。 一滴冷汗自眉心滑落瓷枕,呼吸驟然加重三分,楚瑜自床上坐起身來,顫抖得指尖緩緩按在心頭,喉間的干澀,撕出幾分疼。 簾外腳步聲起,秋月的聲音輕輕傳來:“二爺醒了?” 楚瑜長長松了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問道:“幾時了?” “回二爺,正是寅時?!?/br> 楚瑜緩了片刻,挑簾道:“備水洗漱?!?/br> 該是早朝了。 第36章 朝會散罷,再臨御書房。 楚瑜隔著門都聽見里面七嘴八舌宛如菜市場吵架一樣的聲音,額角緊了緊,很想掉頭回家。只是顯然不大可能,隨著推門聲,里面的吵嚷戛然而止。 眾人一并朝門前看去,此時日頭剛出不久,從門外漏進室內,楚瑜一身緋紅公服紋孔雀,花犀長帶束蜂腰,長長發豎起扣鎏金玉冠,眉目盛著半縷熹微,驚艷且從容。 “臣,叩見陛下?!背すЧЬ淳垂蛳乱姸Y,官袍層層疊于身下,像是忽然鋪展開的牡丹,無端雍容。 原本還沉迷吵架的幾位大臣登時安靜下來,控制不住地開始盤算族里有沒有容貌出眾的小輩還未嫁娶。戶部尚書楚瑜年輕有為、位高權重、極得圣寵、容才兼備,哪怕曾有過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史,那也是明晃晃的搶手。且看看那險些踏破門檻的冰人們就曉得了。 “楚卿,坐?!闭媚俏唤K于開了口。 楚瑜這才抬起頭來,正對上燕承啟似笑非笑的目光。 一年前,楚瑜與秦崢和離,重歸國公府,承襲祖上爵位,其女改姓歸宗。彼時楚瑜病體沉疴,幾乎是全憑珍貴藥材吊著一口氣,故而上書陳情辭去官職,在京外莊子里養病。后來,七皇子燕滕青舉兵逼宮造反,楚瑜傾盡楚家全部私兵與兄長楚茗里應外合,于千鈞一發之際硬生生粉碎了燕滕青詭計,撐到了太子回京。 那一夜的大火燒紅了上京的天,黎明之際,王朝終改天換日。 天下縞素,后新帝登基。登基那晚,楚瑜代兄長披霞帔坐鸞翥大殿,一語道明兄長離別意。離婚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他比較有經驗。 本以為此事之后,官途斷絕,熟料一道圣旨砸到了楚瑜手上,原本想在莊子里提前安穩養老的楚瑜被調到戶部,任職尚書。 隔日見天子,天子坐明堂。 隔著高高的白玉階,楚瑜竟是也能瞧見燕承啟十二旒冠冕下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楚瑜知道,燕承啟八成是跟他杠上了。 果不其然自那后,甭管大攤子小攤子新攤子爛攤子,都少不了楚瑜一份。楚瑜無奈,除卻殫精竭慮,也沒了別的念頭。一來家訓如此,楚家從不避世,國有難,以命抵,國太平,以身抵。二來兄長帶著皇帝的嫡長子在外頭,若楚家無人在朝堂站得住腳,誰知將來命運幾何? 故而今日的楚瑜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總管大臣,而是戶部尚書,是燕承啟的孤臣、直臣。 “謝陛下?!背て鹕砺渥?,這才仔細看了眼御書房的人,待瞧見兵部侍郎韓盛,工部尚書傅修,還有鄭閣老,劉閣老時,心底已是清楚幾分了。 燕承啟指尖輕叩桌案,將一摞奏折推到楚瑜面前,道:“楚卿不妨先看看?!?/br> 楚瑜頷首接過,大致翻看一遍,面上表情從始至終未變。末了,才輕輕嘆息,回道:“陛下,臣已看完?!?/br> 燕承啟點頭,道:“諸卿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