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莫霜終于能夠好好地享受結束后的掌聲，好好地走下舞臺。

    卓微瀾急急趕來，沒剎住車，正好撲到了莫霜懷里，給了一個莽撞又在計劃之中的擁抱。

    “謝謝?！蹦獛兔δ没ㄊ?，撫了撫她微微被汗打濕的發絲，“辛苦了?！?/br>
    “沒有啦?！弊课懏斎徊桓艺f這是在莫爸爸身邊緊張發的汗，也不敢貿然提起莫mama出現的事情，勾著莫霜的手找借口把人引出去，“我還有個禮物送給你，放在車上，我們出去一下好嗎？”

    接下來是同學們的表演，莫霜離開不如莫爸爸來得顯眼，沒有太大的問題，“好?！?/br>
    禮堂的門一打開，有撲面而來的風，有截然不同的天然強光。

    卓微瀾被陽光刺了眼，皺皺眉忍過去，清楚看到了在對面等待的莫mama，不由納悶：莫爸爸說禮堂外就真是禮堂外，一出門就見著，讓人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莫霜同樣看到了莫mama，扣著她的指尖用力收緊。

    “莫霜？”卓微瀾擔心地叫了聲。

    莫霜眨了眨眼，深吸口氣之后答得格外溫柔，“哎?！?/br>
    “要過去嗎？”

    “嗯?！蹦c點頭，微微松開手換了個更舒服的牽法。

    恰好風過，卓微瀾感到掌心涼涼的，不知是誰緊張到出了汗。

    她們手牽手過了林間小道，走到莫mama面前。

    莫mama在看見她們的一瞬就移不開目光了，哭過的眼睛紅紅的，死死盯著莫霜不放，嘴唇翕動說不出話，一點瞧不出先前優雅端莊的影子。見到莫霜靠近，莫mama下意識伸出手，看到她們步子一緩又迅速縮了回來。

    莫霜將距離保持在兩步開外，站定不動。

    不敢靠近，莫mama揪著被淚打濕的手帕擰來擰去，眼睛仍是沒舍得離開三年未見的女兒。

    卓微瀾以為要僵持好一會兒，未曾想保鏢是個盡職盡責的人，看到莫霜來了，覺得“攔人”的任務到此為止，走出一大步來到她們身邊守著。

    莫mama做不到的事情，一個保鏢輕而易舉地辦成。

    氣氛更尷尬了。

    “霜霜……”莫mama擠出一個笑，“好久不見?！?/br>
    莫霜漠然回了個字，“哦?！?/br>
    卓微瀾聽到這個冷漠的回答，轉頭看了看，發現莫霜真的板著臉死撐到底不表露一絲別的情緒，不由有點擔心了——怎么18歲跟25歲的時候一樣呢？

    莫mama笑容不變，用哭啞了的嗓子繼續說著，“你剛才表現得特別好，大家都喜歡，聽得很專心呢?！?/br>
    一句長長的話，莫霜聽了，大發慈悲地多賞了兩個字，“我知道?！?/br>
    莫mama的表情終于有點僵硬了，無措地低頭看自己的手。

    順便瞧了眼，卓微瀾發現莫mama戴的首飾竟然是當年她挑的那一枚祖母綠戒指，心情微妙。

    莫霜無意開口，莫mama受了兩次冷臉有些受打擊，兩個當事人不發話，在路邊僵持著，誰也不愿意走，又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陽光好，風力強，樹木被吹動的沙沙聲很是擾人，禮堂開始表演的轟隆音箱帶得周圍隱隱震動。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弊课懹仓^皮提議，“這里有點吵?！?/br>
    她一發話，莫mama好像得了救，眼睛發亮地看向莫霜。

    卓微瀾加把勁，勾著莫霜的指尖搖了搖，“去吧，忙了一上午，我有點累?！?/br>
    她知道莫霜是個別扭而記仇的人。

    除了在房間里，莫霜一般不會說“我想”，明明知道莫mama隨時會消失，莫霜卻放不下過去的怨恨，認為這么快搭理是一種服軟和原諒。

    卓微瀾了解老婆的性子，給出一個“我累了”的理由，撒嬌討好。

    莫霜別扭歸別扭，不會不識抬舉把事情搞到難以收拾的地步，思忖片刻把握住機會，“好?！?/br>
    她們去了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找個包廂呆著，助理和保鏢在外頭等待，莫霜、莫mama和卓微瀾進去，雖說仍是相對無言，但能夠端起茶杯喝兩口水緩解尷尬，比之前站在路邊的時候好多了。

    卓微瀾捧著熱奶茶，猶豫要不要找個理由溜了，給母女倆一個談話的空間。

    “呆著?！蹦雌扑男乃?，附耳說了句，“你走我也走?！?/br>
    卓微瀾無奈，喝了口奶茶冷靜一下，感到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開來，齁得慌。

    莫mama的習慣沒有變，喜歡淡淡不放糖的花茶，看到莫霜點的咖啡抿了抿唇。

    “哎？”卓微瀾訝然，“你怎么喝咖啡了？”

    她記得莫霜是工作之后時間不夠用，精神不夠好才漸漸依賴咖啡，上學的時候喜歡喝白開水和檸檬水，修生養息像個老干部，對不健康的食物飲品是敬而遠之。

    “我……有點困?！蹦吐曊f著，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卓微瀾搖搖頭，“不好喝了吧？我幫你點個果汁?！?/br>
    沒有拒絕，莫霜湊近了看菜單，挨著她不放。

    莫mama將她們的親昵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笑了，“你們的感情還是這么好?！?/br>
    還是這么好？

    莫霜依然鎮定，卓微瀾就沒這么沉得住氣了，冷戰、爭吵、離婚、車禍……亂七八糟的記憶洶涌而來，讓她頓時沒了好好選果汁的心思。

    “檸檬汁吧?！彼S便幫著莫霜定了個顏色自然些的檸檬汁，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莫mama的感慨。

    莫mama以為她也不幫忙了，難堪地低頭。

    她們三個人再次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