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的打賞應該也是受到調控的。

    原來的土豪消失了，第二天的打賞總額卻幾乎沒有變化，馬上就有其他人來接替其位置和工作。這種情況不可能純粹是源于巧合——有時候，在多個因子意外變化后的毫無異常才是真正的異常。

    不過南君涼目前至少可以判斷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至少沒有真正利益相關的惡意。至于把他當一場戲看算不算是惡意……南君涼覺得是不算的。楚門的世界之所以可怕是因為他不擁有真實，而南君涼覺得自己是不是擁有真實還是看自己的選擇的……而且這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人，就算是出賣自我也要演給別人看。

    南君涼雖然不是這種的，但是對于系統能夠給出的巨大好處，他自覺也沒有特別排斥，甚至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必要。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雙方都認可的等價交換而已。

    他對這種情況心里有數，但并不打算打破目前的平衡。不管未來人是為了什么目的，他覺得現在這樣很好。不但如此，就算他是在演一場自己并不知情的真人秀，他也打算竭盡全力，盡量拿到最高額度的片酬。

    他思考過這如果是一場真人秀，他要怎么把它演出好。如果真人秀中還有其他選手同臺競技，他們會怎么做？他想了很多可能性，不過最后還是覺得比起結果，總歸還是過程更重要。

    這一次的事件，南君涼并非為了直播而準備。他本質上還是因為想要揭穿這些人的無恥作為，想要借機擴大直播收益只是順便……但他總覺得自己以后可以適當地利用一些小技巧，多制造幾次順便。

    這一次順便的效果很好。南君涼的網絡人氣不高，但是這不算高的人氣里，卻有很多人愿意替他轉發，一半是因為對他的好感度高，另一半卻是因為這事件的料足，錘鐵，社會關注高，性質也引人矚目。

    說實話，一般水軍做的那些事情，大家心里多數也早就心知肚明，已經說不上希奇。但是一般來說，按照普通人的思維，水軍就是灌灌水掐掐架發個廣告之類的，能對社會造成什么影響？

    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像這樣□□裸地撕破這層皮，把這些影響統計給所有人看。

    事實上，任何成熟的社會人都是不會這么做的。有些人需求水軍控制輿論，有些人憤怒于他們對輿論的cao控，但是不管怎么樣，有能力揭穿真相的人會去考慮利害，絕對不會這樣無差別地把所有的骯臟勾當展現給所有人看。而沒有能力的人光憑一腔熱血，卻也沒有繃斷這些無形潛規則的力量。

    南君涼就像那個拿到了槍的小孩子，無知無畏，而且肆無忌憚。

    李詩方的公司亂成一團，金主甚至連安撫她情緒的時間都沒有。劉東海的老婆之前在公司鬧了那么一趟，他雖然惱火，卻因為心虛而忍下了這波羞辱——他兒子都快跟南君涼差不多大了，夫妻倆為了培養孩子簡直不惜成本，目前成績優越，明年就要高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跟老婆離婚的。

    昨天的事鬧出來之后，李詩方簡直人人喊打，快要沒臉見人了。劉東海也只能在電話里安撫她，一方面還要敷衍老婆，答應回頭就把她辭了。

    他私下里也對李詩方說，讓她忍下這一遭，之后一定會給她補償。

    加上李詩方這件事上了新聞，他們團隊剛在網上給她刷了恩愛情侶人設，劉東海也怕這件事爆發出來會被人聯系到一起，趕緊讓李詩方躲家里先避避風頭，另一邊卻開始試圖聯系媒體希望能夠撤掉之前的新聞。

    無奈對方雖然規模小，卻是玉山本地某區的官方媒體，是屬于那種影響力不大，脾氣卻大，后臺也硬的媒體機構。劉東海幾番交涉都沒能讓對方撤下新聞，好在除去一小批讀者議論一下，整件事也沒見擴散到更大的范圍。

    他們才安心了一下，就聽到消息，說是正在攻擊的對象轉發了幾條新聞，而且還爆了他們之前的許多條業務。

    劉東海做夢也沒想到南君涼能夠有這樣的發揮。

    之前道士的事件被翻出來的時候，他就懷疑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被對方給針對了。但是他是一點都沒有想到南君涼身上去的，畢竟這么一個中學生，劉東海怎么看也不覺得他能攪出什么風浪來，雖然說長得俊俏，據說在小姑娘里面很有人氣，但是劉東海公司里對這種小姑娘粉可以說非常了解。

    水軍用一些未成年粉，學生粉，卻又看不起他們。這些小孩子好利用，沒腦子，容易被氛圍和表象帶動，非常容易煽動。但是同時他們容易失控，眼皮子淺，對于金錢又缺乏概念，自控能力非常弱，是非常廉價好用的資源。但有時候他們又像是一座金礦，必要的時候能從他們身上挖出一個家庭所有的積蓄。

    劉東海自己也是父親，但是他做這個行業以來，對于利用煽動這些未成年也從來沒有手下留情過。自從粉絲經濟興起之后，未成年人就都一直被作為宣傳的主力來看待。雖然在消費上他們不一定能贏過成年人的水平，但是他們可利用的地方更多。

    建全的成年人因為經歷得更多而更加明哲保身，但是未成年人卻更沖動，更熱血，更豁的出去，更容易……為了自己所信仰的東西而豁出命去。

    劉東海作為成年人，卻并不覺得自己有保護未成年人的責任，反而很樂意利用他們為自己獲利。只要讓這群孩子把沒有價值的東西當做人生的信仰，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這有值得他們豁出性命去的價值，然后他們就能爆發出類似于五四運動一般的爆發力，甚至為之攻擊他人，違反法律，背叛自己的國家。

    陸繁青知道這一點，南君涼也知道這一點。

    因為知道，所以更加不能容忍。陸繁青也有少年人的偏激憤青，但是他自認不像是那種容易被忽悠的蠢貨，所以雖然反感厭惡這類水軍的作為，但也不至于過于憤怒；南君涼也許有些清高，頭腦靈活，本質卻和普通的中學生沒什么不同。

    他沖動而熱血，生活在理想的世界，會為了心中的正義豁出命去。

    所以劉東海就遭受到了一名中學生的反噬。

    薩西的這一波cao作，雖然主要目的是為了黑南君涼，但不可否認確實是給他帶來了大量的關注和人氣，雖然這份人氣并不存在任何善意，卻方便了他放出手頭的資料和引來關注。

    一般來說，遇到這種情況，水軍的通常做法都是兩方無名者水底掐架，而有名有姓的人在水面上引領方向，卻決不能下臺摻和，只能謹慎發表言辭，給掐架的人作出指引。

    但南君涼他確實沒有水軍，連粉絲數目都十分有限。

    劉東海被反噬，又驚又怒，卻也不見得慌張。他讓手下人分工合作，一邊再次聯系對方媒體撤銷相關新聞，一邊讓人開始有針對性地對南君涼進行攻擊。

    這一次，他的手段就不那么“溫和”了。水軍受到法律的限制，一般會打一些擦邊球，卻會盡量避免作出真正違法的事件。薩西的委托劉東海原本覺得只是一件小事，并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沒有對南君涼用出一些真正具有殺傷性的手段，此時卻要速戰速決了。

    南君涼微博發出來兩個小時之后，微博被封號，同時通訊軟件不斷收到各種好友申請，內涵各種辱罵，威脅，恐嚇。對方不但發送他的個人信息包括姓名學校地址，還放了一些他在學校的照片，甚至給他發送了一張和女裝陸繁青在一起時被人偷拍的照片。

    幾乎同一刻，陸繁青原本用于高中現實朋友圈的微博被攻占，主頁下一片辱罵，威脅和攻擊。

    陸魔王沒上那個微博，卻一直關注著事件發展，所以通過了相當曲折的途徑才知道自己被攻擊了，愣了一愣之后，露出了一個非常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很喜歡女朋友這個名頭，但非常厭惡有人在他面前辱罵南君涼，威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