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涼搖了搖頭,很誠實地回答道：“沒有，都是我猜的?！?/br>
    然后他說道：“我聽人說,陸繁青應該是男孩子,黎青池的父母也說是弟弟，但是他扮成女孩子您好像也沒有反對或者生氣的樣子，我就猜其中應該是有什么原因?！?/br>
    “加上有人跟我說起過陸繁青的殘疾，我猜大概就是生理性別上有點異常?！?/br>
    南君涼盡量選擇了比較不那么帶有惡意或者貶義性質的用詞。

    陸校長說道：“基因上是男性,但是生理上卻有兩套器官。黎東鳴以這個為借口,覺得他媽生下來的是個怪物,事實上他在外面早就有了外遇。但偏偏繁青他媽也是個蠢的,自欺欺人把整件事都責怪道孩子的身上?！?/br>
    “繁青是個好孩子。他吃了太多苦頭,生在這種家庭，是我們對不起他，他卻沒有對不起任何人?！?/br>
    南君涼說道：“他本來就沒有錯。不管怎么說，任何人都不應該以別人天生的殘疾，貧窮或者不幸來歧視和攻擊他人。比起陸繁青，那些人才真的可惡?！?/br>
    陸校長卻笑了，說道：“你也是個好孩子。這些話，大家都在說，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很少。這個世界遠沒有你們課本上描述的那么善良?！?/br>
    然后他說道：“你下午有時間嗎？愿意陪我走走嗎？”

    南君涼說道：“當然?！?/br>
    陸校長點了點頭，就讓南君涼幫忙著扶了他起來，然后帶著他出了門。

    他說道：“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我們是想帶他去做矯正手術的。但是他媽跟瘋了一樣，非暴力不合作。我當時真想掐死她?！?/br>
    “他媽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他mama。我覺得他大概是有些恨他mama的，但他是個好孩子，我想他心里其實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女兒是真的不爭氣，還不如個一點點大的娃娃懂事?！?/br>
    “他一點點大的時候，看別的孩子被mama抱著，也想找mama，我們就告訴他他mama生病了。他從小機靈得過頭，腦子特別靈活。我想可能是老天爺也覺得虧欠他，所以在另一方面給了補償。他三四歲的時候，竟然就會一個人溜出家去找mama，還差點騙得警察真把他抱去了療養院?！?/br>
    “后來他媽情況稍微好一點，我們就把人接了回來。那時他媽表現得還挺正常的，對孩子的態度也還行?？赡苁悄缸犹煨?，繁青雖然沒見過她幾次，卻老喜歡在她旁邊晃來晃去。結果這一晃就出了事，有天她媽喝醉了酒，就開始虐待孩子，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把繁青給直接掐死了?！?/br>
    “我和老伴都嚇壞了，之后就不敢讓孩子跟他媽待在一起。結果他媽酒醒了就哭，繁青那時候又記吃不記打，被他媽哄兩句就又屁顛屁顛地圍著她轉，我們防都防不住?！?/br>
    南君涼聽著老人的聲音艱澀，大致也能想象出那時候的情況，只覺得心里悶悶的。他想說點什么，張了張嘴，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但陸校長可能也只需要他傾聽、

    “后來孩子漸漸大了，被打的次數多了，也難免就不那么親近他媽了。尤其是他五歲的時候，我老伴跟他媽吵了一架之后直接病倒，沒多久就去世了，那孩子好像就死了心。也不知道是誰跟他說了什么，他大概覺得他媽不喜歡他，他爸總是會對他好，就又溜出去找他爸?！?/br>
    “那時候我老伴剛過世，他媽又尋死覓活的，我忙得焦頭爛額，就沒能完全顧得上他?！?/br>
    南君涼說道：“他小時候一定很聰明?！?/br>
    老人聽了，雖然還緊皺著眉頭，卻露出一個特別復雜的笑容，說道：“是特別聰明。我見過的小孩子里面，這孩子是最聰明的。不管什么教一遍就記住了，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忘記?？上乃紡膩聿辉谶@上面?！?/br>
    南君涼：“……”

    ……技能點都點八卦上去了吧？但事實上他現在也很難確定，陸繁青注重的到底是八卦還是情報。這兩樣本質雖然一樣，但用途卻完全不同。

    “他去找他爸，然后摔破了頭被送到了醫院。他醒過來之后，問我：外公，為什么爸爸mama不喜歡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惡心？”

    南君涼聽到這里，也有點失聲。

    他以前總覺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母總歸都是愛孩子的。然而那只是他沒有見到過。

    陸繁青天生愛著他的爸爸mama，然而他的爸爸mama卻并不愛他。父母總有許多選擇，孩子卻并沒有這樣的機會。

    陸校長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告訴你那孩子有多可憐，事實上他遠比我預期的堅強很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他是真的很希望他的爸爸mama能回頭看他一眼?！?/br>
    南君涼說道：“可是陸爺爺，他會失望的?！?/br>
    陸校長說道：“我也知道他會失望，我也不想他失望。他爸就不是個人，沒人比我更清楚這件事了。但是我阻止不了他，沒有小孩子能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父母的?！?/br>
    南君涼遲疑半晌，一咬牙，說道：“其實，黎青池知道我來見您。他還想讓我問問您，您是不是愿意見一見他，讓他來向你道個歉?！?/br>
    陸校長卻是為之一愣，半晌才說道：“那孩子啊……”他語氣復雜，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他要替誰道歉？”

    南君涼說道：“替他父母……或者說是替他自己?！彼@樣說著，索性一口氣把黎家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陸校長雖然早就知道黎東鳴是個畜生，但是聽到黎青池讓南君涼轉告給陸繁青的話還是十分惱怒，說道：“他把繁青當成了什么??？”

    然后又說道：“黎青池那小孩……也虧他有那么一對父母，竟然還能分清是非?！?/br>
    南君涼說道：“其實這些我都跟陸繁青說過了，但是陸繁青好像有自己的想法，還是一直跟黎東鳴往來，陸爺爺，你看……”

    陸校長說道：“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這些，我會找時間跟他好好談談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