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正因大家都看見了,才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來人裹著一襲風雪,恰如他眼角眉梢的凜冽冰霜,令人不敢稍近。若非他生得俊美清逸如那皎皎明月,怕是眾人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 既冷且清,使得這人翩然得絲毫不似凡塵中人,更別說這大冬天的,來人一身單薄飄逸的白袍,看著就冷得很。 ”睚斐?!八p輕叫。 睚斐感覺到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這是控制不住的反應,他自己也無可奈何。 好吧,他承認從他穿越成為睚斐這個魔君之后,曾經饞過很久這個叫蒼淵的仙君。 饞他的身子,饞他的聲音,饞他的臉。 反正這人——哦不,這仙哪兒哪兒都剛好在他的取向上。 那時候,睚斐甚至沾沾自喜地覺得,“魔君”對“仙君”,這不是恰好門當戶對天生一對嗎? 后來才發現不是的。 他對天發誓,他就吃了那么一次,嘗了一口,不僅消化不良,還磕到了牙! 這不,這會兒還是個半殘的虛弱可憐魔呢。 “躲在暗地里看我好玩嗎?”睚斐根本不給他面子。 蒼淵略略垂眸,那長長的眼睫在昏黃朦朧的燈光中似是籠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他看向眼前披著純黑色皮裘處處都顯得雍容華貴的青年,清艷秀美的面容是熟悉的模樣,只是沒了昔日見他時明媚的笑意。 “你恢復記憶了?” 睚斐側目看他,“當然。再說被封印了記憶也叫失憶么,如今不過是封印被解開了而已。我想,這封印是你解的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為什么還來問我?!?/br> 然后,他就看到蒼淵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困惑。 這個別扭又高傲的仙君啊,大概怎么都想不明白,既然眼前的人想起來了,為什么他沒有變回以前那樣? 睚斐拿著酒杯,嘴角噙著笑,懶得告訴他—— 愛情這種東西,哪有永久可言? 不過是一時情濃,清醒之后,仿若大夢一場而已。 “蒼淵,你回去吧?!?/br> 繼續做那高不可攀清冷出塵的仙君,別再出現在他眼前了。 ……平白惹人心煩。 第8章 “之前的事,我不知道?!弊罱K蒼淵只憋出了這八個字。 睚斐冷笑,“你居然還會向人解釋,真是難為你了?!?/br> 他還以為憑蒼淵這高傲的小脾氣,解釋?不存在的!道歉?更不可能! 這兩種行為在蒼淵那漫長的仙生里大概從沒有出現過。 所以,說了八個字之后,蒼淵就這么直挺挺地站著,再說不出話來了。 這別扭勁兒就別提了,睚斐整個人都被他別扭得不好了。 倒是旁邊寶玲輕輕道:“既是少爺認識的人,不若叫他一塊兒吃吧?!?/br> 再不吃,飯菜都涼了。 “就他?九重天里餐風飲露的人,怎么會吃這等紅塵凡俗的東西!”睚斐懶得說,自己有萬寶食肆,當初遍搜天下為蒼淵尋來美食送到他的嘴邊,他也難得賞臉嘗上一口,如今這凡間小店里的酒菜,在他看來怕不是和毒藥差不多。 寶玲寶珠都抿嘴笑了起來,她們當然不知道睚斐說得是真話,只當他是比喻著在擠兌這位白衣公子。 哪知道蒼淵居然默不作聲直接坐在了睚斐旁邊,拿起睚斐的筷子就吃了一口。 然而一吃他那秀逸的眉就皺了起來。 果然吃不下去。 睚斐本來在幸災樂禍呢,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喂,你干嘛拿我筷子!”我剛剛都用過了! 桌上明明還有不曾用過的筷子呢。 不過算了,無所謂,不管是用過的沒用過的,對于這位仙君來說大約是一樣的,都是“不干凈”的凡間東西。 只吃了一口,蒼淵就默默放下了筷子,再不勉強自己了。 睚斐又取了一雙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著,“說了你回去吧,行,之前的事你不知道,我信了,你可以走了嗎?” “我陪你?!彼杆僬f。 睚斐皺眉,“陪我什么?” “陪你……恢復力量?!?/br> 睚斐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用了,我在凡間又不會有什么危險,再說我還有萬寶食肆?!?/br> 蒼淵又一次沉默下來,這一次他竟是輕微地咬了一下下唇,輕輕一下就放開了,幾乎不被人察覺。 睚斐卻立刻發現了,他對眼前這家伙的熟悉已經到了一個境界,他帶著幾分匪夷所思看著眼前這位渾身上下都與此處格格不入的仙君。 這家伙……居然在生氣! 生悶氣! 沒錯了,他每次生氣都是這樣,表面完全不露聲色,神情仍然是一派風光霽月,眼神都不會有半分變化,然而這一閃而逝的咬唇,實則代表著這位仙君已經生氣了。 這時候,坐在一家凡間客棧大堂的長凳上,蒼淵居然在默默地生悶氣! ……睚斐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他一邊生著悶氣,一邊居然還在這里坐著。 要是從前,生氣是前置,下一個動作就該是拂袖離開了。 蒼淵在生悶氣,睚斐在目瞪口呆的時候,不遠處一聲輕響,卻是慧虛已經吃完了饅頭,起身時凳子在地面上摩擦出的些許動靜。 這慧虛和尚將碗交還給小二,雙手合十朝著掌柜那邊行了一禮,就自顧自朝著樓上房間走去。 仿佛睚斐那邊的情況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不過這番動作,也使得睚斐朝他多看了兩眼。 “睚斐?!鄙n淵開口。 睚斐略有些不耐煩地看過來,“怎么了?” 蒼淵默默低頭,又不說話了。 隱約之間,竟是似乎有些委屈模樣。 睚斐:“……” 他剛剛覺得蒼淵怎么了? 委屈? 不是他瘋了就是蒼淵瘋了,這人要是會委屈,怕是仙帝都能在九重天跳艷舞了! 最終飯菜被折騰到冷了,睚斐都沒能吃上幾口,直接被蒼淵煩地進房睡覺去了。 這種時候,睚斐覺得自己這半殘魔軀太討厭了,要是以前,至少還能和蒼淵打一架,現在再煩也不好動手……打不過??! 不過按照蒼淵的性格,今天這一波下來,應當是會走了。 他那高傲性格注定讓他但凡有半點不爽就會走得沒影,睚斐已經體驗過多次。 第二天睚斐醒得略晚,別看被蒼淵煩到了,睚斐的睡眠質量仍然不錯。 他現在正是恢復力量期,好吃好睡對身體好。 “少爺,昨日里那幾個客棧里的行商還說雪可能要下幾日呢,誰知今天一看雪只下了那么淺淺一層,早就停啦!”寶玲嘰嘰喳喳地說著,“我們今日便可繼續上路,只是恐怕晚上沒法再到城中歇息,只能在村落中暫歇了?!?/br> “嗯,也沒關系?!表掣淖冎饕饬?,“我們還是盡快往吳州趕吧?!?/br> “少爺考慮得對,說不得什么時候又下起雪來,不若早早趕到地方,我這就去與安伯說!” 這安伯是李賢岳特地找來給睚斐的,他從幼時便跟著父親行商,一輩子幾乎都在路上,這大乾從南到北他都走過,只他一個人便是一張活地圖,也是他們這支隊伍的向導。 睚斐站在窗邊,走南闖北的行商對于天氣變化的預測應當是準的,他們原本覺得這雪要下幾天? 看向如今一碧如洗的天空,他懷疑是蒼淵動了手腳。 不過他沒證據,也懶得管。 繼續上路總比困在客棧要好得多。 然后,他們一路從江余到吳州,竟都是好天氣,再未有一日雨雪。即便是數十里之外正下著雨,他們走的那一片兒必然是朗朗晴空。 這使得他們的行程順利無比,比預計的還要早好幾天便到了吳州,這讓見多識廣的安伯都嘖嘖稱奇。 睚斐實在不想說某仙的這些小手段,就好比那天護國寺他窗外的梨花一樣。 做得太明顯了,任誰都知道是他干的。 到最后睚斐覺得,這家伙恐怕就是想讓自己知道是他干的。 不然這些事兒不都白做了? “少爺,這老宅本就有人看著房子,打掃得挺干凈,且這吳州雖偏,洛城倒也還算繁華?!?/br> “說的是,比我想象中要好了許多?!?/br> “這里不管怎樣總比京里清凈?!?/br> “……” 兩個丫鬟一邊說著話,一邊安排著府中大小事宜。 她們畢竟是郡王府精心養出來的大丫鬟,能力方面是沒得說的,完全不需要睚斐cao心什么。 “你們看著辦,”睚斐說著,“我出去一趟?!?/br> “少爺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睂毩嵴f著就要取外出的斗篷。 睚斐搖頭,“你留下吧,三烏陪我去就行?!?/br> “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