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陸文聰挑眉,他沒想到陸躍進這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事兒沒什么好隱瞞的,他痛快的點了點頭?!皩?,我來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勾、引的我的女兒干壞事?!惫?、引兩個字被他說的咬牙切齒。那表情,仿佛要將前面的兩個人生吞活剝一樣。 賴三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往陸躍進身后藏去。陸文聰可是大隊長。官再小他也怕呀! 陸躍進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那什么?哎!我們跟曼曼妹子是屬于合作關系?!?/br> 賴三從后面冒出個頭,緊跟著附和?!皩?。就是合、合作關系?!彼@話說完被陸文聰一瞪,嚇得又縮了回去。 其實陸文聰今天過來,并不準備過多的難為他們。他對陸躍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今天我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站在這里。曼曼是我唯一的女兒,她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能威脅到她的生活。你們的生意我可以不管,我也不在乎賺了多少錢,但是我希望你能記能記住。假如有一天,你們被抓了。請千萬千萬不要供出他。不然”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兩人都懂他是什么意思?他說這話雖然不地道,但為了女兒,他也顧不了這么多。 兩人對視一眼,最后點點頭?!笆迥惴判?,我們可以拿人頭擔保,就算將來我們出了岔子,也絕對不會牽連漫漫妹子的?!边@事他們早在之前就說好了的,哪怕沒有陸文聰今天的警告,他們也不會牽連了陸漫漫。 陸文聰站起來,伸手拍拍屁股上的土,他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如果此時天色是亮的,就能看出他眼里的復雜和愧疚。 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今天為了女兒的安全,他居然去威脅兩個小輩。陸文聰的心情并不如他表現的這樣平靜。 “希望你們能記住今天說的話?!彪S后他走到放置物品的地方,扭頭看下兩人,“這東西弄到哪兒?”這話顯然是準備幫忙的意思。 驚喜來得太快,兩人一時不能適應。最后還是賴三伸手一指,“在那,在大門口有一輛地排車,放在那上面就行?!?/br> 陸文聰點點頭。緊接著一手提著一個袋子往外走去。東西不多,三個人兩三分鐘就裝完了。陸文聰鎖上大門,見兩人一個在前面拉著、一個在后面推著,顯然只準備走人了?!澳銈兙瓦@樣去縣城?!?/br> 賴三點點頭。對呀,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有什么不對嗎? 陸文聰搖搖頭,隨后轉身走了。留下兩人一頭霧水。 他們不知道此時陸文聰心里想的:原來這兩人也不容易。 他聽陸曼曼說過,錢,他們是除去成本之后賺的平分。先不說漫漫所謂的成本有多低,就說這最少1/4的錢,陸文聰估計就能有四五塊。這兩人又出工出力,還要承擔較大的風險。實際上賺的還沒有女兒多。一時間陸文聰竟然對他們生出了些許的同情。 陸文聰是大隊長,當然是希望大隊的人越過越好!假如這件事不是牽扯到了女兒的秘密,倒買倒賣這個時候又是不被允許的。他是很愿意鼓勵大家一起去參與賺錢的。 陸文聰回去之后,他發現曹三妹竟然也沒睡??吹剿貋?。曹三妹壓抑著聲音說道:“怎么樣怎么樣?”聲音里有說不出的急切。 陸文聰點點頭,不等曹三妹在問什么,他接著回答:“看見了,是楊家灣的賴三和陸有糧家的陸躍進。我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感覺他們不像是懷疑的樣子。就像閨女說的,對這些東憑空冒出來的東西,他們似乎覺得理所當然?!?/br> 說實話,如果不是當著他們的面弄出了這些東西,而那個人又是他的親生閨女。陸文聰肯定也是會懷疑的。所以,看到那倆人眼中的理所當然,才是他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曹三妹翻身躺下,嘴里嘟囔:“不懷疑咱閨女,那不是更好,你還擔心什么?行了,快點兒睡吧。明天早上起來別讓閨女看出來?!?/br> 一夜無話。陸文聰睡得晚起的卻比陸漫漫早多了。 “爹,早”陸漫漫打個哈欠,睜開朦朧的雙眼,伸手打著招呼。 陸文聰點頭附和,隨后招呼女兒洗臉吃飯。陸家跟別家不一樣,因為陸漫漫的關系,他們洗臉的水都是溫水,不像別的人家,大半時間都在用冷水洗臉。 吃完飯三個人收拾家務的收拾家務,上班的去上班,關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誰也沒提。 只是中午陸漫漫回來給了曹三妹30塊錢,“娘,這些是這兩次做生意賺的錢,我前幾天就想給你了。正好今天又來了一筆,以后這錢就你保管?!?/br> 這一次路漫漫并沒有去縣城,賴三他們回來之后,就把錢一分不差的給了她,并跟她說起昨天晚上看見陸文聰的事情。陸漫漫只是挑挑眉,隨后想想那確實像他父親的風格,也就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其他的并沒有多說。 她想著既然爹娘都知道,這錢還是給她娘保管的好。 曹三妹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隨后拍打兩下,這才伸手接過陸漫漫的錢。她拿過錢就仔細清點起來,她清點的很仔細,每一張都要看很久,像是生怕陸曼曼被騙了一樣。 確認無誤,她把錢卷起來,“漫漫,這錢娘先給你放著。嗯,你需要的時候來跟娘拿?!闭f完這話又轉身進屋存錢去了。 陸家的錢都是曹三妹收著的,陸漫漫隱隱記得就在他們屋子里的柜子里,不過她從來沒有去拿過,現在換沒換地方,也不能確定。 陸漫漫喝了一口水,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手頭還有幾塊錢呢,夠用了,那些是給你們的?!?/br> 見她爹正盯著她,仿佛在控訴她心里只有她娘,陸漫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后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拿出一包花生米,“爹,這個叫酒鬼花生,用它下酒最好了?!?/br> 陸文聰伸手搶了過來,嗯哼一聲,十分傲嬌的說道:“你爹我可是正直的,你賄賂也沒用?!比绻麤]有他剛才的動作,這話或許有人信,可想想他說這話之前做了什么,陸漫漫和她娘都忍不住嘲笑出聲。 陸漫漫從來沒有想過,她爹娘還有這么可愛的一面,笑的險些直不起腰。 賣東西的事情既然被她爹發現了,陸漫漫再去放東西就隨意了很多,每次都是她跟她爹一起去,陸文聰在大門口給她守著,她自己進去放東西,然后關好門,父女倆一塊回去。 陸文聰也沒有想到每個月只去三次,閨女一個月就能賺將近五十塊錢,堪比他兩個月的工資。他忍不住感慨:難怪那么多人熱衷于去黑市呢,這利潤比不得,比不得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依舊日萬,但更新時間不定哈。 ☆、曹家 忙碌的日子總是讓人覺得很快, 緊趕慢趕, 在臘月二十二曹三妹還是不情不愿的帶著陸漫漫去了娘家。說起曹三妹的娘家, 那真是一腦門子官司。 曹家老太太極度重男輕女,三個女兒小小年紀就被逼著在家干活, 長大了嫁人更是被灌輸了要補貼弟弟的錯誤思想。曹家的三個閨女,除了曹三妹,其他兩個都是被老太太做主‘賣’給了有錢人家。 也許是嘗到了甜頭,等老太太準備故技重施‘賣’老三的時候,曹三妹跑了。沒錯,就是跑了,人家跟著‘鬧革命’去了。 老太太這個人欺軟怕硬,見曹三妹找到了個大靠山, 除了背地里罵上幾句,見了面還是要對人笑呵呵的。 再然后曹三妹就跟陸文聰走在了一起。 陸家是貧農,手里沒多少存款。陸文聰給曹家的五塊錢彩禮都是東拼西湊別人借給他的。 五塊錢的彩禮不算少了, 可老太太并不滿意, 因為曹三妹長的比兩個jiejie都好, 按照她的計劃至少能賣二十塊。 可曹三妹根本不聽她的, 扔下五塊錢,就跟著陸文聰走了。從那之后也就逢年過節才會回曹家。 今天也是如此,曹三妹本來是不想要閨女跟著的, 可陸漫漫卻說心疼她娘,非要騎自行車送她娘過去。 陸家所在的高坪大隊和曹三妹娘家所在的大隊距離很遠,走路的話差不多有三個多小時。早上七點出發, 才能在飯點前趕到。 自行車的后座上墊著一個破舊的棉墊子,曹三妹坐上去也不會硌屁股。她伸手摟著陸漫漫的腰,埋怨道:“娘說了自己去就行,這點路算什么,娘不累。那邊啥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你跟著不是去找罪受?” 娘家重男輕女,不說她那兩個被養歪了的jiejie,就是在哥哥和弟弟的眼里,女孩的作用也都是結婚嫁個好人家。自己的閨女自己寶貝,曹三妹自然不愿意讓陸漫漫跟著去被人說道。 陸漫漫不在意的笑笑,“娘,我不是小孩子了,還怕他們不成。再說了,兩個舅舅現在出息了,他們要是敢在對著我說些不中聽的話,我就使勁兒鬧,鬧的大家伙都知道。我就不信姥姥他們不怕?” 重男輕女,看不起女人這可是封建思想,現在講究的是‘婦女能頂半邊天’、‘男人女人一樣強’。 她大舅舅如今可是縣里的書記,當官的家屬一直宣揚這種落后的思想,她大舅的位置能坐穩?她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到底誰有顧忌還不好說呢。 曹三妹怔住了,隨后一想,理兒是這么個理。要不怎么說讀書好呢,看她,這些年怎么就沒想明白。要是她早轉過這個彎兒來,這些年也不用受她們的氣。 雖說騎自行車比走路快,母女倆依然是最晚到曹家的人。 兩人到的時候,曹家大門敞開著,在門口就能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今天天氣好,會客的堂屋罕見的開著門,兩人站在大門口很輕易就看見里面的情況。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大圈椅子上,椅子的中間有一張八仙桌,桌子的另一邊同樣坐著兩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這兩個婦人,一個穿著時髦的軍大衣,另一個雖然沒穿軍大衣卻穿著今年最流行的毛呢大衣。 三個人的身份很好猜,年紀最大的那個肯定是她姥姥,另外兩個就是她那兩個舅媽了。 除了這三人之外,還有兩個年紀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其中一個一身綠軍裝的應該就是小舅舅,另一個不用說就是她那當縣長的大舅舅了。 這幾個人坐的位置有講究,很好辨認,其他的坐在凳子上的男男女女,陸漫漫一時分辨不出來是誰。不過,角落里站著的兩個頭發花白一臉諂媚的婦人,她倒是猜出來是誰了。這兩個年長卻連一個板凳都沒混到的不用說就是那兩個姨。 母女倆對視一眼,撇撇嘴,然后一起進門。 屋里的人正在說話,其中身穿綠軍裝的婦人正對著門口,她瞥了眼正進門的兩人,本來不在意的臉上忽然楞了一下。她這一下不是很明顯,可還是被下面坐著的穿軍裝男人看見了,男人轉頭一看,居然是曹三妹來了。 他趕緊站起來,“三姐,你來了,快進屋?!彪m然幾年沒見,曹三妹的變化并不大,如果硬要說,大概就是比他上一次見更顯得年輕有神采了。他探頭看了一下曹三妹身后,眼前一亮,“這是漫漫吧。難怪三姐一直藏著掖著不帶過來呢,長得真是好?!?/br> 他控制的好,臉上的驚訝只是一閃而過,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幾個年輕人,或多或少的都表現除了嫉妒。 今天陸漫漫可是特意打扮了一下的,她的頭發不是很長,跟時下的扎法不同,她只是斜斜的扎了一個麻花辮,辮稍剛好垂在胸前,加上額前的空氣劉海,顯得很是靈動好看。 她身上也沒有穿大花棉襖,而是跟這人一樣,穿的軍綠色大衣,腿上是同色的綠棉褲,腳上穿的也是配套的棉鞋。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如同一只挺拔的松柏。 曹家小舅舅自己就是軍人,自然對這樣的人心生好感。唯一有一樣不好的就是這個外甥女的顏色太好了。 當然他是聰明人,這話肯定不會當著曹三妹的面去說,反而去夸贊陸漫漫長得好看。 如果是別人說話,曹三妹或許不會接這個話茬,但她在曹家跟小弟的關系最好,自然不會不給小弟面子。她指著曹小舅對著陸漫漫說道:“這是你小舅舅,你小舅舅平時很忙,算算日子,怕是有五六年沒回來了??爝^來叫舅舅?!?/br> 陸漫漫對著曹小舅甜甜一笑,“小舅舅好?!?/br> 這時,同樣身穿綠軍裝的女人走了過來,“喲,三姐這是發達了啊,瞧瞧,都穿上軍大衣了?!?/br> 沒錯,不只是陸漫漫,就連曹三妹都是一身的軍綠打扮。 女人性子高傲,平常最看不起的就是曹家的窮親戚,她來曹家也就跟大嫂說上幾句話,別看曹三妹是大隊長媳婦,在她眼里依舊不夠看。以前的她是不屑與理會的,今天她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才出聲嘲諷。 不只是因為曹三妹跟她一樣穿了一身軍大衣,還因為幾年不見曹三妹居然變漂亮了,比她還顯得年輕。 曹三妹輕輕瞥了她一眼,很輕易就看穿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輕輕的拍拍身上的軍大衣,“哎呀,你說這個啊,仿的,哪里比得上你們啊?!痹捠枪ЬS的話,可從她嘴里冒出來,怎么聽都有一種諷刺的意味。 曹家小舅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仿制的衣服你還能說的那么理所當然,也真是夠可以的。 站在門口大曹家大姨眼睛一轉,她悄悄走過去推了推自己的兒子,示意兒子上前。那人會意,擠出人群,對著曹三妹諂媚的說道:“三姨,一路走來累了吧,快喝口水暖和暖和?!?/br> 曹三妹只是看了男子手里的碗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放那吧,我不渴?!蹦凶拥难凵窭餄M滿都是算計,讓曹三妹很不舒服,這也是她不愿意來曹家的原因。 因為她沒有兒子,她每次來娘家,她娘話里話外的都讓她過繼一個有曹家血脈的人當兒子。還有她那兩個好jiejie,更是極力的推薦自家兒子。也不想想他們要是想要收養早在漫漫沒出生前就收養了,哪里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更別說他們現在有了漫漫這個寶貝,就更不會看上這些滿含算計的人。 曹三妹不領情,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小舅媽更是對著曹家大姨嗤笑一聲。 “篤”的一聲,老太太手拿著拐杖使勁兒的敲了一下地面,她指著曹三妹說道:“你說說你,啊,你外甥好心好意給你倒水,你怎么能這樣不識好歹。咱家一直都是很熱鬧的,每次你一來就冷場?!?/br> “那好啊,我走就是了?!闭f著她拉住陸漫漫的手就真的準備回去。反正這個家她待著也不自在,還不如早點回去,在自家吃好的呢。 小舅趕緊的拉住曹三妹,“三姐,三姐,你這是干什么?”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三姐這脾氣也不說改改。他娘也是的,大姐家的外甥明顯就是不懷好心,想要算計三姐什么,三姐不接沒錯。她娘還真是幫男不幫理。 曹三妹深吸一口氣,她并沒有放開陸漫漫的手,“行了,小弟你也別勸了,三姐我就這個脾氣。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闭f著她轉過頭,看著曹家的眾人,“有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你們真當我曹三妹好欺負?自己的兒子什么樣,沒點逼數嗎?我陸家又不是收破爛的,我每次來都要上演一出,有意思?” 她目光冷冽的看著曹大姐,嚇的曹大姐一哆嗦。跟曹三妹比,曹大姐就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哪里敢跟她對視。 ☆、兒女之爭 曹三妹心中冷笑, 就這點膽子和智商, 也好在她跟前賣弄。 曹大姐的男人是個殺豬匠, 當年老太太就是為了能年年吃到免費的豬rou,這才把曹大姐嫁了過去。比起曹三妹, 曹大姐被洗腦的厲害,對老太太那是言聽計從。假如老太太今兒隨口一句‘這菜沒rou不香’,下頓飯前她準能給送來一塊rou。 尤其是在她給夫家連生了兩個個兒子之后,自覺底氣十足,不僅是豬rou,有時候還會給家里送錢。按理講,女兒孝敬親娘沒毛病,可曹大姐送錢不只是給老太太, 還有家里的兩個弟弟。 今天弟弟要交學費了,她從夫家偷錢,明天弟弟要買個筆記本她還是從家里偷錢。殺豬匠的脾氣本就暴躁, 她每次被發現之后都會挨打。 說來可笑, 哪怕是被打的遍體鱗傷, 她依舊如此。 有時候曹三妹都覺得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