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董立誠這話讓董二哥很不高興,他陰陽怪氣的說道:“最好的藥?也不知道要多少錢?老三你可別忘了,你還欠著咱家好幾十塊,哥哥還等著你還錢娶媳婦呢?!倍⒄\自詡自己是文化人,地里的活基本不去干,每天就是在公社和縣城里晃蕩。 跟楊屯糧的晃蕩不同,楊屯糧還能時不時的給家里拿點糧食和rou,董立誠只會跟家里要錢。 也就是說他現在花的錢都是董家其他人的勞動所得。董二哥說話不中聽,除了董老大瞪了他一眼,董家大哥什么都沒說,顯然他也是贊同二弟說的話的。 董立誠陰沉的看了二哥一眼,冷哼道:“二哥放心,我不會用你那一份?!彼@個二哥就喜歡跟他作對,真是討厭死了,等將來他發了財,不會讓二哥沾一點光。 董二哥嗤笑一聲,“你可別說的這么好聽,你自己不下地干活,每天游手好閑的,哪里來的錢買藥?到時候你還不是要用咱家的錢,我可不像你,我每次都很積極地參加勞動,你花咱家的錢,你說有沒有我的份?” 不花他的錢說得輕巧,這些年爹娘把自己的勞動所得都補貼了老三。不說爹娘的東西本就應該有自己的那一份,就說爹娘都補貼了弟弟,吃喝從哪里來?還不是自己跟老大手里扣? 老大結婚了,生了孫子,還能找補一點回來,自己光棍一個,又不得爹娘看中,不就成了最吃虧的那一個。 董老大聽著兒子陰陽怪氣的話,忍不住怒喝:“行了,都消停點。老二你也是,不管怎么說老三也是你親弟弟,你就這么對待自己弟弟的?還有老三,現在地里沒活了,等到明年開春你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也跟著下地。咱們董家不養閑人?!?/br> 董二哥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爹這話看似偏向他,實際上還是為老三著想。如今距離明年開春農忙還有半年時間,在這半年里他們都會從大隊領一些活計賺點零花錢,比如編個筐子、籃子。 這些東西拿到供銷社去賣也能賣個五分一毛,冬天沒活的時候大家都是靠這個賺家用。他爹倒好一句話給老三鋪好了路,他們又要白白養著他半年。 作者有話要說: 泡沫鞋底沒查到什么時候出現的,就記得小時候大家冬天都以穿上這個為榮。 ☆、霉運 董二哥是真的不明白,他爹也不傻啊,怎么會心甘情愿白白的養活老三這么多年,還這么寵著他? 董老大發了話,董二哥即使在不滿也閉上了嘴。 被迫聽了一耳朵官司的衛生員無語的看著這一家人。這家人也真是夠了,當爹的難道就沒發現自己兒子心里的不滿?就沒看出來三兄弟之間互相看不順眼,就差明面上撕破臉了。他還這樣偏心是嫌棄兒子們之間的關系太好了吧。 心里腹誹,面上她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衛生員雖然看不起董立誠,可她對得起自己的職業,給董立誠處理傷口時很認真。 處理完傷口,她收拾好東西,端著托盤看向董老大,“傷口處理好了,你們是自己拿消毒液回家去處理還是每天過來我這里。我幫你們包扎的話,一次一毛,他這個傷口怎么也要收拾個四五天。你們自己拿藥回去處理便宜一些?!?/br> “消毒藥水兩毛錢一瓶,還有這個抹的藥膏,這個藥膏效果好,貴一點要五毛錢一瓶?!毕舅幩黄坑惺搴辽?,藥膏一管十克,董立誠的傷勢她估計一樣一瓶也就夠了。 聽到這個價格,董老大一陣rou疼,這也太貴了,都抵得上一斤豬rou了。他懷疑的看著衛生員,“你蒙我的吧?我記得別人也來拿過藥啊,可不是這個價格?!?/br> 什么意思?這是懷疑自己的職業cao守?衛生員不高興的把托盤摔在桌子上,“我給你兒子用的都是咱們衛生室最好的藥,價格當然貴了。便宜的也有,紅藥水只需要一毛錢就能拿一大瓶。你們要嗎?” 要不是看這人傷了臉,他自己也不想以后留疤,自己才懶得給他那這么好的藥膏呢。買不起就別嚷嚷啊,早說用最便宜的不就得了?,F在自己給他用了最好的,居然還說貴。 紅藥水董立誠知道,他也聽人說過這個衛生員的本事,當下就說道:“就用這個藥膏,我也不拿藥回去了,以后每天過來抹藥就行?!彼胰吮渴直磕_的再給他弄個傷上加傷可怎么辦,還不如讓人家給上藥呢。 不就是一毛錢,董立誠覺得自己給得起。 他都這樣說了,哪知衛生員并不買賬,“可別,您吶還是拿了藥自己回家涂去吧,免得有人認為我又訛詐你。對了,你先把這次的傷藥錢給了?!闭f著就伸出了手。 董立誠知道衛生員是被他爹的話給惹急了,他們大隊就這一個衛生室,以后有個什么時候還要過來,可不能得罪衛生員。于是,他對著衛生員笑笑,就伸手往口袋里準備拿錢。 摸進口袋,董立誠的臉色一僵,怎么回事,他今天剛跟家里拿了五毛錢,怎么沒了呢?然后他想起在家里摔得那一跤,難不成是掉在家里了? “怎么,你們沒錢?”衛生員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沒錢裝什么大頭蒜,還要最貴的藥。 大隊里不是沒有別人看病拿不出錢,可人家哪位不是好好說話,也不會上來就要最貴的藥,都是撿著能治的了病花錢少的來。跟這家人似的,張口最貴的,自己卻拿不出錢,她還是第一次見。 衛生員冷著臉收拾東西就準備趕人。既然沒錢她今天的治療就相當于日行一善了,只有以后,呵呵。 她把人推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看著緊閉的大門,董立誠的臉色非常難看,“什么態度???”他又不是不給錢,只不過錢掉了而已。 董大哥笑呵呵的說道:“算了老三,我聽說咱們大隊不少人都過來白拿藥,衛生員年末去要錢,他們都是推三阻四的,人家也不容易,年年往里頭搭錢,生氣很正常?!倍蟾邕@話說的聲音不小,像是在安慰董立誠又像是在故意說給里面的衛生員聽的。 董二哥斜著眼看了大哥一眼,心里嗤笑一聲,大哥就是會裝模作樣,瞧瞧一個句話討好了兩個人。董家三兄弟也就是自己傻,不會說話,常常被人占便宜。 就像陸家那婚事,自己這個二哥還單著呢,要說親也是自己啊。爹娘倒好,偏偏越過他選擇老三。他們就沒想過假如這婚事真的成了,到時候弟弟都結婚了,當哥哥的還是光棍,別人怎么看他? 陸家那個姑娘他偷偷看過長得真是好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豐滿,他就沒見過比她更好看的姑娘。 這么漂亮又有文化的姑娘,哪怕是讓他入贅他也愿意啊。 都怪該死的老三。 董二哥心里想著陸漫漫的妙曼身姿沒注意到前面胡同里趴著兩條狗,他轉身走過去一腳踩在了狗尾巴上。 “嗷嗚”,正在閉目養神的大狼狗嗷的一嗓子站起來,然后對著董二哥的腳踝咬去。緊接著就傳來董二哥的慘叫聲,他使勁兒踢了狗一腳,抬腿轉身就跑,然后撞上了后面跟著過來的董立誠等人。 董二哥惡從膽邊升,伸手推了董立誠一把,董立誠往前撲去。這是,那條狗已經抬起了前爪,就這么一下,對著董立誠的傷臉劃去。 “我的臉?!倍⒄\捂著臉慘叫,看著跑遠的二哥,他滿臉怨毒,“董立義,我跟你沒完?!?/br> 董立誠的臉剛才只是抹了藥并沒有包扎,此時狗爪子的三條抓痕正好橫在他那條傷痕上。如果去掉頭尾,四條傷痕正好組成一個‘王’字。 再說董二哥也就是董立義,他也沒好到哪里去,狗的慘叫聲驚動了它的主人,董立義擔心人家訛詐他,跑得更快了,沒注意踩在磚頭上,整個人趴在地上,跟董立誠一樣,他也摔了滿臉血。 董大哥看著兩個倒霉弟弟,冷汗直冒,“爸,咱家今天怎么回事,也太倒霉了吧?”邪門真是太邪門了。三弟接連倒霉,現在又輪到二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他??? 他家該不會是沖撞了什么吧? 董大哥用眼神給董老大傳遞著這一信息。 董老大瞪了大兒子一眼,他的心里同樣沒譜,不過嘴里卻說道:“別慌,只是意外而已?!痹捠沁@么說,只不過在接下來的路程里他都小心的走在大兒子的后面,一雙眼睛更是不停閑的四處亂晃。 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家,董老大才松了口氣,他顧不得地上臟不臟一屁股坐了下來。 “咋了這事?不是說給老三拿藥,怎么老三又傷著了,還有老二咋回事?”李文靜一邊說著一邊捂著自己的嘴。 董老大剛想說話,就看到李文靜怪異的樣子?!澳阕煺??” 李文靜含糊不清的嘟囔,“別提了,都怪老大家的懶婆娘,也不知道燒壺開水,我這不是喝涼水崩了牙?!?/br> “啥?”喝水崩了牙,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人家都是吃飯塞牙崩牙,李文靜這喝水都能崩牙,也是夠奇特的。 無辜背鍋的大兒媳婦撇撇嘴,她婆婆怎么不敢說實話???還說什么她懶。那水她又不是沒喝過,怎么沒崩過牙。 要她說,都是婆婆自己找事。她當初就跟男人說過陸家這婚事不靠譜,偏他們沒人信她的。結果呢?人家過來說不合適了吧?她婆婆倒好,不去想想自家跟老三啥樣,轉過頭來去罵人家陸家。這不,喝水就崩了牙。 當然這話她也就敢在心里說說,面上是不敢的。萬一被人扣一頂封建的帽子,她可沒地方哭去。 董老大的心里直打凸,他看了眼兒子和媳婦,低頭思索,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隨后臉色難看的說道:“行了,咱們跟陸家的事前就此作罷,以后誰也不許再提。還有老婆子你以后說話嘴巴注意點,別得罪了”他抬頭用下巴指指上天,“明白嗎?” 在他的心里覺得董家發生的事前就是老天爺給的暗示,說明陸漫漫不適合他們董家。你看,他們這邊才剛開個頭,面還沒見呢,家里人就開始倒霉起來。這要是把人娶進來那還了得? 他跟李文靜二三十年的夫妻了,李文靜什么人他心里最清楚,她肯定是在家里咒罵人家陸家了,不然好好的大兒媳怎么沒事? 他想這陸家的姑娘說不定就是得上天保佑的,他兒子沒那個福分肖想不得,他董家更不能因此對陸家有怨恨,不然就會遭到報應。 李文靜雖然不知道丈夫想到了什么,不過他的手勢卻看懂了。他們這一代人對老天爺是敬畏的,因此也不敢多說只恐懼的點點頭。 董老大猜得沒錯,他們家發生的事情確實不是意外那么簡單,也確實跟陸漫漫有點關系,只不過不是他認為的老天爺保佑,而是人為。 ☆、第 14 章 董家發生的倒霉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楊家灣大隊,速度之快讓人措手不及。尤其是董立誠嘴啃雞屎的事兒,更是被傳的繪聲繪色。 李文靜沉著臉罵道:“肯定是陸文婷那該死的娘們傳出去的?!彼齼鹤涌须u屎的事只有他們一家子和陸文婷母子倆看到了,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董立誠就是李文靜的臉面,兒子丟了臉,李文靜想也知道大隊的人是怎么看她的。想到這里,她惡狠狠的說道:“我出去一趟?!?/br> 董老大張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他以為李文靜是氣不過去找陸文婷的麻煩,卻不知李文靜去找了大隊上有名的大嘴巴。 陸文婷敢這樣敗壞董家的名聲,李文靜自然要報復。楊家她不敢得罪,或者說她手里沒有把柄,可陸家她有啊。 當下她就添油加醋的把陸漫漫扒人家褲子的事兒說了一遍。李文靜心里有怨氣,說的話自然不會真實,在她的嘴里,陸漫漫就是個離不開男人的賤蹄子。 “你說說,這光天化日的就扒男人褲子,背地里指不定啥樣呢。就這樣的女娃,陸文婷也好意思介紹到咱董家。這不是看不起咱董家人嗎?” 明明是她去找的陸文婷,轉頭卻告訴別人是陸文婷找的她。 能跟李文靜混在一起的人會是什么好人家?大嘴巴當下就順著李文靜的話數落了陸家一頓。 大嘴巴也不傻,不管怎么說陸家男人那也是大隊長,她平時是愛說些東家長西家短,可有一點,這些‘官’家的閑話她很少往外傳,除非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才會拿來說一說。 李文靜來找她什么意思,她轉眼就明白了,等李文靜一走,她張嘴呸了一聲:“什么玩意,主意都打到老娘身上來了,真當老娘是個傻子?” 大嘴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李文靜走了沒多久,她也出門了。與李文靜期待的不同,她不是去傳陸家閑話的,而是去了高坪大隊找她的好姐妹說了說董家的事。 就這樣在李文靜不知道的情況下,董立誠嘴啃雞屎、董立義被狗咬的事情就傳了出去。也不是大嘴巴仗義不說李文靜摔倒的事情,而是跟她倆兒子比起來,她踩了嘔吐物摔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活該,那董立誠真的破了相,還正好是個王八?”陸漫漫聽到陸兮兮帶來的消息,忍不住笑出聲。 真是老天長眼,這下董立誠不就成了一個活王八。 陸兮兮也跟著笑,笑夠了,她才說道:“那還有假,我可是專程等了兩天,確定了消息才來告訴你的。他那傷口就在這,上下都好了,就剩下一個王字還血淋淋的?!?/br> 怕陸漫漫不相信,她還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 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董立誠的事兒才幾天,那傷口好的未免太快。你說你好也就好了,偏偏就是那個王字如此醒目的刻在臉上。 聽楊廣義說,董立誠這些天都不敢出門了,就怕別人笑話他。 確信董立誠丟了臉,陸漫漫內心暢快,雖說眼前的董立誠沒有給她造成傷害,但她依舊不能釋懷。 心里高興了,就連腳上的傷她都覺得輕了很多。 見陸漫漫看著自己的腳,陸兮兮也隨之望了過去?!奥憬裉焐纤幜藛??用不用我幫忙???” 陸漫漫搖頭,“不用,衛生員說我這個一天三次最好,早上的時候我娘給我抹過了。姜衛生員不愧是大城市下來的,她這藥膏沒的說,確實管用,你看才四天,我這腳就好的差不多了?!?/br> 其實看到她的腳傷姜衛生員也有些好奇,傷的那么嚴重,原以為會骨折呢,卻只是扭傷了,有些腫。如今用了四天藥膏,原本腫的跟饅頭似的腳腕,現在已經小了一圈。用不了三天就能全部消下去,到時候她就可以試著下地走動走動了。 陸兮兮仔細看看陸漫漫的腳,隨后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在床上的小方桌上面?!奥?,你看看我這雙鞋墊的花樣好看嗎?”說著她就把手里的鞋墊遞給了陸漫漫。 陸兮兮有一雙巧手,不論是做衣裳還是鞋子都又快又好看。陸漫漫上過學,懂得多,在她的眼里,陸漫漫說好看就是真的好看。 陸漫漫狐疑的看了陸兮兮一眼,她手上的這雙鞋墊很小,無端讓她想到了三寸金蓮,一看就知道不是陸兮兮自己用的。而陸家能讓陸兮兮親自動手做鞋墊的,也沒有這么小的腳啊。 她試探的問道:“這鞋墊是給別人做的吧?” 這時候還在搞反封建,像衣服上繡花這種是不被允許的,誰要是穿著這樣的衣服上街,肯定會被被批判。于是,有些人就取巧,把花色繡在了鞋墊上。 當然也不是每雙鞋墊都會繡,一般來講,繡花的鞋墊都是送人的,還是重要的人。 陸兮兮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雙手又開始揪著衣襟攪來攪去?!鞍パ?,你別問是給誰做的了,你就說好看不好看吧?”這事八字還差一撇呢,她實在不好意思跟陸漫漫一個大姑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