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

    盛蕓發現，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她的怒氣。

    不是說盛蕓忽略了那個女聲有“怒”之情，而是說，盛蕓發現，自己忽略了那個女聲有兩種怒之情。

    是了，她那濃烈至極的怒氣中，其實包含了兩種吧。

    一種，是對有形之物的強烈怒氣，對自己，對人類，對一切不知道其他的什么東西。但是這還不是全部，她還有一種無形的怒氣。那是一種，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無力感化作的怒氣。

    盛蕓從前從來沒有感受過強烈的命運不公感，自然也感受不到她那怒氣的真正內涵。

    但是今天，盛蕓突然間，就明白了她的憤怒。

    哈哈哈，沒想到啊，居然是這樣突然窺破了突破陽神的機緣！

    盛蕓愈發的覺得荒唐可笑，自己終于知道了如何突破陽神，但是自己，卻要被入魔劫消滅了。

    哈哈哈哈，那就干脆拼一次吧！

    看看是我先突破陽神，還是你這入魔劫先落下吧！

    既然我的神魂意識已經陷入癲狂，既然我已經無法控制我自己，那就讓我看看，如果我突破了陽神，你這元嬰的入魔劫，還能否奈何我！

    第95章

    前世聽過的那些慷慨激昂的BGM一個又一個的出現在盛蕓腦海中。

    喂！你是誰？

    盛蕓將神識潛入自己意識海洋的深處，縹緲鬼魅的女聲再次若有若無的想起。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盛蕓覺得自己這次一點都不怕她。反而莫名的，覺得她有些可悲，又可笑。

    你是這一切事情的幕后真兇嗎？

    盛蕓cao控七情圖，一邊將意識凝結成筆，一邊在識海深處找尋那個女聲。

    何昊天也是你傷的嗎？

    原來的形象已經足夠扭曲，已經足夠憤怒，但是，卻少了一絲茫然。

    你為什么要殺害那些孩子？

    對！就是少了一絲茫然，茫然無措，對自身命運的茫然，對事件走勢的茫然，命運是不是對你也是如此的不公呢？你在憤怒什么？你在茫然什么？

    你是不是覺得，和你相比，天道，命運，或者你愿意怎么稱呼它都好，你是不是覺得，和你相比，他對我已經足夠仁慈了？是不是！

    盛蕓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一個有形之物對話，還是在和自己臆想中的內心對話了。

    但是那有怎么樣呢！

    盛蕓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天上的劫云越聚越多，越凝越厚。

    靈氣化作的狂風暴雨瘋狂的拍打著她，她的法衣正不堪重負的一絲絲破裂。臉頰，雙手，已經開始向外滲出血液。

    但是盛蕓卻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暢快。

    哈哈哈哈，天道。

    淋漓的大雨，終于在劫云的攪動下下了下來。

    盛蕓仰起頭，閉上雙眼，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剛剛破裂的皮膚滲入雨水，有些疼，但是，盛蕓卻只覺得暢快。

    穿越近百年來，盛蕓一路走的謹小慎微。不，不是說盛蕓有多委屈，而是說，盛蕓走的一直極壓抑。

    她懼怕測靈，但是又能怎么樣呢？在這個宗族時代，她逃離不了宗族的掌控，逃離不了宗族的庇護，她生怕宗族看到她來自異界的靈魂，但是又能怎樣呢？沒有辦法的，她只能去測靈，還要規規矩矩的裝出歡喜的模樣。

    她不想修煉七情圖，是的，從第一次，盛蕓就感受到了七情圖的邪性。不管后來她是否傾心幻世，在那一刻，在她接觸到七情圖的那一刻，盛蕓只想逃開。但是又能怎么樣呢？遵循測靈卷軸的意志，修煉它選定的功法，這是每一個洛氏子孫的義務。盛蕓不能拒絕，仍然，她還是仍然，要裝出歡喜的模樣。

    她不想永遠當那個知心jiejie，在遇到熊孩子的時候，她也想直接打他一巴掌，告訴他閉嘴，那是我的事情，你憑什么打探。但是又能怎么樣呢？沒錯，這次沒有其他任何外力舒服她，但是，她自己的內心早已經束縛了她啊。你都活了兩輩子了，和這種小孩子置什么氣。她聽到自己的理智這么勸慰自己。但是，她的感性，真的就想永遠那么大度么？

    她不想，

    她不想，

    她不想！

    這一路走來，她不想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一樁樁，一件件，她都要裝作歡喜的模樣去做，去接受！

    是這樣更能達成回家的目的么？盛蕓也不知道。

    是慣性吧。

    盛蕓在今日的劫云下，終于找到了答案。

    是慣性，是前世要當乖乖女的慣性束縛著她。即使何齊世界不講究乖巧、懂事、聽話，但是前世那個乖乖女的印記仍然在她骨子里。

    她以為自己今生殺過人，放過火，幾乎背棄過自己的族群，就早已經將那個乖乖女的印記洗脫，但是沒有的，不是的。

    盛蕓今日才知道，原來那個印記，一直一直還在那里。原來她還一直一直是那個在族學里被父子評價刻意的小女孩。

    刻意的束縛自己，刻意的理解別人，甚至刻意的去逢迎天道。

    可能真的就是這樣吧。

    一滴淚從盛蕓眼角流出，和雨水混落在一處。

    只有失去了一切，才能大徹大悟吧。

    盛蕓一邊在七情圖上完成畫作的最后一筆，一邊睜開眼睛。

    修道真的是順天而為么？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