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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他殺了那么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于世凈知道之后,憤而與他斷絕了師徒關系,再也不許他踏入安長觀半步。 寒冬臘月,他在門口跪了一天,嘴唇凍得發紫,手腳僵硬,那扇門卻緊緊的閉著,彰顯著于世凈與他決裂的堅定。 最后他暈倒在那里,是祝卿卿帶著許昌許盛將他背了回去。 于世凈有一顆仁心,或許只有秦云斂這樣和他有著同樣善良的人,才配當他的徒弟。 他無數次在路邊的往生竹前駐足,想著要不要把這個東西可以入藥的事情告訴哪個大夫。 可他又能告訴誰呢,怕是沒有人會信吧…… 在沒有瘟疫的時候說這玩意可以治療瘟疫,說不定會被當成不吉利的瘋子對待。 他索性不管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什么疫情,倒不如就讓它們那樣長著吧。 從周若晝那里知道炎丘村的事情,他立刻便想到了于世凈。 據于世凈所說,那場瘟疫便是由一些流落到炎丘村的難民帶來的。 炎丘村在渙州邊界,和通州相鄰,通州在幾月前洪水泛濫,農田被淹、作物被毀,百姓流離失所,大量無家可歸的難民涌入周邊的州縣,朝廷為了避免疾病傳播,下令各州加進邊防,嚴格控制難民的數量。 渙州也是在各個地方都加了人手,將難民帶到了統一的場所,可壞就壞在炎丘村旁邊是一條大河,有人乘船偷渡而來,他們人數不多,炎丘村又消息閉塞,熱情的村民便讓他們在村里住了下來。 這便是災禍的開端,一個月的潛伏期之后。瘟疫爆發,炎丘村在火光中消失在了世上。 任遲在來安長觀的路上找人打聽過,前不久通州果然洪水泛濫,但朝廷還未下達不許難民流散的命令,許是還在路上。 任遲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去找于世凈,把往生竹的事情告訴他。 可是……看著于世凈眼底的疲憊和烏青的眼圈,任遲竟有些退縮。 他會相信自己嗎?他該怎么解釋自己是怎么知道呢…… “于觀主…我……”任遲的話說到一半,小屋里傳來了沉重的咳嗽聲和東西掉落的聲音,于世凈立馬沖了過去,不忘向他囑咐道: “別過來!” 大森翻倒在地上,面前是一灘黑色的污血,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滿是紅褐色的斑,慘不忍睹,只有臉上還算干凈,但也是難掩病色。 “大森!”于世凈將他扶了起來,大森用力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到一邊,自己也用盡力氣倒在了床上: “于大夫,別、別碰我,會傳染你的?!?/br> “大、大夫,我的嗓子好、好疼,像被燒著了一樣,我、我的頭也疼,我感覺它要裂開了,你有沒有什么藥、能、能讓我死的快點……我不想、不想……嗚……” 大森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話,捂著臉痛哭起來。 他雖然有些神志不清,但今天秦云斂來時他們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也知道自己可能會害了爹娘和村民,他長這么大都老實本分,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前一段時間他還幫那些難民在村南邊搭了房子。 為什么要這么對他……為什么要讓他得疫病,自己死了就算了,還要連累其他人. “大森,你聽我說?!庇谑纼羯锨胺鲎∷募绨?,“我現在已經可以穩住你的病情了,你看,這些黑斑沒有再惡化不是嗎?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把藥配出來的?!?/br> “于大夫,可是你……” “師父?!遍T口傳來任遲的聲音,于世凈看到他,著急道: “不是讓你不要過來嗎!你……剛剛叫我什么?” “師、父?!比芜t一字一頓道:“我覺得,你可以試試把往生竹加進去?!?/br> 安長觀的后山上,一排往生竹整齊的生長在菜地旁邊,當時小道士要把它們都清了,被于世凈攔了下來: “這個顏色,在這里當籬笆也不錯?!?/br> 褐色的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生的希望。 【炎丘村】 祝卿卿兩人趕到炎丘村時已是傍晚,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兩人在村外找了家小客棧,準備吃過晚飯再去打探消息。 他們旁邊那桌坐著兩個中年男人,一個農夫打扮,另一個看著像有點像祝卿卿見過的一個小商販,兩人面前擺了半卓的酒瓶,此時正熱烈的在討論些什么。 農夫打扮的那個喝得滿臉通紅:“姐夫,你還能想著咱娘,我真是、太高興了,嗝!” 他叫姐夫的那個人倒是沒喝多少,但臉上也有些泛紅:“都是你姐念著呢,她身子不好,最近天熱,我就沒讓她來,等八月十五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回來。我聽著娘有點咳嗽,回頭去找個大夫瞧瞧?!?/br> “行!我也不知道咱娘怎么了,這幾天忽然就開始咳嗽了。明個我就去縣里找個大夫?!?/br> “嗯,如果縣里的大夫不管用,你就來臨江城找我,城里的大夫可能強點?!?/br> 祝卿卿和秦云斂在他們旁邊坐著,桌子上擺了幾盤小菜,兩人卻沒有人動筷。 旁邊兩個沒一會兒便喝完了,結了帳走了出去。 “云斂哥哥,你說,他們的娘是不是也……” 祝卿卿話說到一半,便看到秦云斂閉上眼睛,輕輕點了一下頭:“十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