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能力
李芳芝把工作一事放在心上,一會兒問溫椋要不要看什么基礎書,一會兒問溫椋自己去公司該做什么打扮。 溫椋覺得她一本正經的,十分可愛,事無巨細都同她打商量。鑒于術業有專攻,讓李芳芝從零入門些土木建材的實在無意義,溫椋干脆給她推薦了一本《管理學原理》,一本《旁觀者》,好讓她在職場上有些眼色。心里有目標的時候,人總是精神幾分,沒過兩天,李芳芝主動提出來要溫椋陪著去置辦衣物包飾——從頭到腳,打工之前,務必換了她平日里珠光寶氣的行頭。車嘛,自然也要跟家里的買菜車換換。再配上平光鏡低馬尾,喬裝打扮一番,看得溫椋直呼:“都快不像你了!” 不日,李芳芝真的跟著溫椋在五建落了腳。她其貌不揚,名字也普通,所有人的目光只會集中在溫椋這樣美人兼人才的身上,對李芳芝不多關注??此跍亻I砗筮M進出出,有時也隨手指揮她辦點雜事罷了。李芳芝緊張了一周,隨后松了口氣。這樣就很好,要讓人認出來,才是大大得不妙呢! 高陽鈞對于當月發生的種種一無所知。像他這樣的男人總是如此,只要家庭內部表面風平浪靜,他不會分心去關注、揣摩其中暗涌的變化。何況李芳芝一看就恢復了正常,而且比以前心情更好,除了有些時候晚歸,臉色略微憔悴,他只當是出門玩久了。 坦白地說,他松了很大一口氣。作為夫妻難免互相影響,妻子的異常會讓他疲于應對,也使他的情緒波折,至少影響了他本人百分之叁十的狀態。他想這大概是很多在工作中身居高位的人,渴求另一半賢惠乖巧的原因。當然,李芳芝并不是個賢惠乖巧的女人,這也正是他喜歡她的原因。偶爾的小插曲,就像是給已經完成的婚姻,續寫了一章新的樂譜,令人期待。他是一個彈琴人,便會醉心于發掘這個小驚喜,花上一段時間去練習,直到自己又能完美地彈出這一首煥新的曲子??扇羰沁@新寫的譜子太長,他就要砸進去成千上百的時間,最后還可能像打了個過大的補丁似的,變得不倫不類。這就不是情趣了,而是被迫完成的任務,甚至可能比新開一首曲子更費勁…… 高陽鈞想到這里,又神色輕松起來:好在,他跟李芳芝都不是會為愛情顛倒的人,婚姻怎么會累呢? 人們常說,愛情是在一件件小事當中積累起來的。等到了某一個點,它突然沖開了你的心防,我們就會意識到:??!我是愛那人的。 然而彼時彼刻,李芳芝跟高陽鈞的心防,好似比尋常人高上許多,情事做盡,都攀不上一個愛字。他們也不在乎——這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這是好還是不好呢? 有些人則極易動心。我們說,這樣的人,其實愛情能力是很低的——不懂愛人,只曉得被愛。對方的一個曖昧眼神,就已經能夠擊潰所有的防線。 鄭穎這一日下班,低著頭剛走到一樓。 門口地毯泥濘,兩側的落地窗水花斜打,映出個虛影,旋轉門自顧自地轉著,凄風苦雨。 她沒帶傘,可是心情奇差,一步踏過去出了門。 那虛影突然清晰起來。 其實也不起眼,灰衣黑褲,還靠在角落,再路人不過了。 可是鄭穎幾乎是霎那間,余光就認了出來——是個不想認的人。 她不肯轉頭,退回大堂顯得自己露怯,想沖出去又是暴雨,甚至不想撿地上落的手提包。 王仁浩看了她一會兒,走過去替她撿起來,卻不給她,自拿在手里,輕巧地說了一句:“我也沒帶傘?!?/br> 一點懊惱又一點無所謂,他從小就是這樣的,從來都不會帶。 江南柔風細雨,說的絕不是早春。杭州如今的天氣,只能說是陰冷。鄭穎愛靚,穿了一條吊帶裙外套一件西裝,這會凍得發抖,渾身都僵了。 王仁浩更是只穿了一件薄針織衫,大概是冒雨來,發尾潮濕,染得肩膀也暗,褲管貼在腿上。他也不拉她,站在一步開外的位置:“風口太冷了,進去吧?!?/br> 說完就朝里走,又替她擋住門,等她進來。等了至少2分鐘,鄭穎不動作,他也不急。 不多時,外面沖進來一個人,嚷嚷著:“擋著干嘛!”把鄭穎一手推了進去。 二人在扇形的玻璃間里被迫挪動步子。王仁浩背對著她,離得很近。 剛在待客的沙發上坐下,王仁浩又站起來為他們各自倒了一杯熱水,再無話了。 鄭穎垂著眼,從頭到尾沉默。 旁人也許會多看兩眼——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一處屋檐下避雨,因緣際會就此展開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