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今,卻都白費了。 云枝強撐著默了一陣,“如此,當真是走到山窮水盡處了?!?/br> 王舒溫自然不忍她如此,“回來前我去了一趟二王府上……” 云枝眼中滿是希冀,“他說如何?” “二王不在府上,倒是遇上了五王,他給指了一條明路?!?/br> “什么明路?” 云枝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王舒溫接下來這話上。 “他說‘不過是他一抬手的事情,何至于叫你如此奔忙’?!?/br> “他?” 云枝一時間未來的及將“他”,同實際的哪個人聯系起來。 忽而福至心靈,“是臨南王?” 臨南王便是戚如敏一直以來的得意門生獨孤及信,從前他曾向梁王數次引薦,他卻出人意料做了二王臨南一戰的先鋒軍,一力促成二王成了大事。 如今臨南邊界已向南推進千余里,深入敵人腹地,全境收回指日可待。他已封了臨南王,王舒溫所說得大戰在即,便是臨南王接下來要繼續進攻的任務,這一戰勢必要將百年失地全部收回,是朝廷當前要務的重中之重。 這個關口,能與二王和官家都說得上話,且還能有足夠分量的,只他一人罷了。 可戚府同他早已決裂。云枝雖然并不十分了解阿爺同獨孤及信二人在政壇之上的恩怨,但她并非閨中不問世事的嬌兒,一早便明白政壇上少有妥協,多的是刻骨銘心的流血犧牲。就如阿爺舊友中書舍人唐元令,被二王和獨孤及信陷于獄中,凍餒而死。 唐元令溫和待人,是朝中名望極盛的君子。那樣鮮活的一個人,因寒冷饑餓,死后胃中僅有獄中稻草,右手的食指與小指甚至被生生凍掉。 此事對阿爺的打擊巨大,差一點斷了他為官之路。 正因如此,阿爺對于獨孤及信的“背叛”,才尤其無法釋然。 云枝也久不曾見過他了。 臨南王府同學士府之間并不算遠,云枝并不想叫阿娘知道自己要去尋他。阿爺和阿娘自然是絕不想同獨孤及信再有牽扯的,可如今走到這般地步,哪怕是硬著頭皮也須走這一遭了。 云枝對他的記憶,其實并未隨著時間推移有所淡漠,兒時是極喜歡黏著府上的師兄弟們的。獨孤及信大她許多,又是眾人的大師兄,向來是獨來獨往,性格其實有些孤僻,遠不如王舒溫容易親近。 可他飽諳經史,文采斐然,連身為詳文殿大學士的阿爺對他都是贊不絕口,在眾人之中實在出眾,云枝自然會時常注意到他。 那時候仗著年齡小,府上的人對她自然是疼惜有加。獨孤及信雖常常對旁人冷言冷語,云枝卻能感受到他對自己有明顯的偏疼。只是那日子久了,又曾親眼見過阿爺如何同他斷絕生徒關系,她不知那偏疼還能剩下幾分。 或許早就當自己是個陌生之人了罷。 直到已經坐在王府之內,云枝仍舊感覺極不真實,她心中惴惴,甚至不知見他之后要如何開口。 事情卻也并未如她想象中順利,哪怕進了王府,可既然他無心見面,自然還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磋磨她。 云枝足等到了二更天,遠遠已經能聽到遠處打更人顫顫巍巍的喊著“關門關窗,防偷防盜”,梆子敲了幾下漸漸遠去了。 不過是懲罰當年阿爺將他趕出師門,給她一點小小顏色罷了。 冷板凳她自然是坐得住的。 云枝的心從未有這樣定過,她非要見上他這一面,雖然等來得很可能是他的羞辱或是嘲諷。 嘲諷阿爺淪落至此,竟然要靠著他這個已經被趕出師門的徒弟,嘲諷風水輪流轉,報應不爽云云。 云枝想著,這般羞辱她皆能代父接受。 只怕她肯,那人卻瞧不上。 只是她并未察覺,漏窗之后擺著漆木雙面彩圍屏,自她來后,圍屏后那燭火便忽明忽滅。 云枝早忘了時辰早晚,等得雙腿已然僵直,她輕轉身子挪到另一處,只這樣簡單一個動作都費了些神。 云枝俯身握拳,在小腿上捶打兩下,卻見視線里忽而出現一陌生皂靴。 她愣了下,緩緩抬眼瞧他,“——臨南王?!?/br> 他離得極近,簡直呼吸相聞。 云枝及笄后,已很久不曾同他這般接近,一時不知要如何處理才好。 身后便是方才一直坐著的圈椅,面前是他冷漠的一張臉,簡直避無可避。 彼此僵持了好一會兒,“臨南……” “怎的,不叫我‘阿兄’了?!?/br> 云枝看他臉上的表情,那般平靜無波,叫人猜不出他是不是在戲弄人。 還是真的想要聽這一句“阿兄”了。 云枝感覺到他正盯著自己的嘴唇,那里立刻火一般灼燒起來,她囁嚅下輕輕喚他一句,“阿兄——” 不知這般能不能叫他滿意,可他的視線卻不曾偏去別處。 “何事?” “是我阿爺,王爺應當也聽說那‘升溢糧案’,實則他并未參與此案,是……是梁……” 臨南王挑了挑右眉,“如何,到這時,你仍舊舍不得供出他?” 他語氣越發冷了下來,似乎不想多談,轉身便要離開。 “不是!” 云枝情急,“官家圣明,梁王如何自有決斷,我只是不知這時候提起旁人,會不會叫你覺得是在推卸責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