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 逃亡
虞盈伸手手一點點掰開崔故的手指, 將止川從他手里取了出來,遠遠的踢到一邊。 他肩頭被剜出巨大的創口, 起初血都被止川吸收, 現在抽了劍刃,青衣被血浸的深沉, 血水自指尖滴落,虞盈踉蹌數步,走到一側, 解開衣服給自己止血。 “你下手還是和以前一樣狠?!庇萦涂葍陕?,他往傷口里按進傷藥,袖袍微晃, 露出脖頸間的蓮子。 銀色的光輝如同纏繞的絲線, 崔故低著頭,長發散落。不知過了多久, 他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 虞盈走到他身側,輕輕的拉住了他的手指,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找一個地方隱居, 我不會背叛你, 以后也會對你很好很好, 你看,你當初留在青州的蓮子我一直貼身收著?!?/br> 崔故看他了一眼, 笑出聲, “何必惺惺作態, 讓人看了惡心,為了引界令可以背叛我一次,就能為了別的東西背叛我第二次,你在我眼里根本沒有信用可言?!?/br> 虞盈抬頭看向崔故,他的容貌變了,性格卻還是和從前那樣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不對,除了那個人。 虞盈望著崔故,有些病態的勾唇,“你前段時間去永明城是想見裴綺吧?就算他殺了你你也舍不得他,對不對?真可憐,你應該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崔故瞇眼,“你什么意思?” “這么多年你就沒想過為什么他們都以為引界令在你身上?”虞盈神色溫柔,“當然是因為引界令上一任宿主是你父親啊,不過你從未見到過他吧,畢竟你剛出生他就死了,他死的可慘,身體連捧灰都未曾留下呢。當然,這些消息都是裴綺告訴我的。 唉,衍天君如此神通廣大,卻不曾救你……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商明城垂死掙扎的時候裴綺在干什么?” 崔故靜靜的看著虞盈。 “知道嗎,那時裴綺同我就站在城外,看著陣術運轉,聽著里頭的哀嚎聲他臉色都沒變一下?!庇萦爸S的笑了,“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算!” 崔故的脖子忽然被按住,虞盈冰冷的手指貼在脖頸上,濕冷的像蛇,“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求你喜歡,但我看中的東西是萬萬不會讓給他人的?!?/br> 虞盈手指下滑,他按著崔故脖子上的動脈,深情款款的抬眼,“聽說你現在的身體是木頭做的,若是斷手斷腳,不知道還長不長的出來?!?/br> “你大可以試試看?!贝薰蕚阮^,長發垂落,漆黑的眼里一片平靜。 “嚇你的,我怎么舍得?!庇萦薰实哪?,一點點靠近,冰冷的唇落在崔故唇側,卻被他偏頭躲開,虞盈低沉的笑了數聲。 “若是讓虞垣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他怕是不會認你了?!贝薰侍ь^,“你好歹也是出自名門正派,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引界令拿幾十萬人命填進去,不覺得良心難安嗎?” “人命?”虞盈抬眼,“凡人多如螻蟻,既受仙道庇佑,總得拿出些代價來,況且我又不曾毀掉他們的魂魄,他們往生以后再投胎就是了,總歸是死不絕的?!?/br> “況且,那三十萬人都是因你而死,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虞盈伸手點了點崔故的鼻尖,“就算是天譴,也是你受著——” “對,我滿身罪孽,確實該受天譴,”崔故看著他,滿眼的冷漠,“既然你承認了你參與了商明城一事,那我也不能放過你了?!?/br> 虞盈笑了,“怎么?你還想殺了我……” 并刀如水,破魔刀割裂陣紋,銀線斷裂,崔故雙手持刃,將刀柄轉了一圈,一拳揍在虞盈臉上。 虞盈體質虛弱,一拳就倒,大概是碰到了舌頭,他咳出一口赤血,手指一伸,剛想換陣,一只手掌便被崔故釘死在地面,他倒抽一口冷氣,還未來得及轉身,另一只手亦被釘死,躺在地上完全動彈不得了。 崔故半漂浮在空中,他勾手,止川飛了過來,落進他的掌心。 “你故意的?!庇萦吭诘孛婵聪虼薰?。 “對,不然怎么試探你?!碧謱κ樟?,崔故轉了轉手腕上的鐲子,神色沉重,“看在你當年收留過我的份上,我本不愿同你鬧的太難看,不過你真是不知好歹?!?/br> 崔故揮劍,隨手一劃,止川附著一層赤金流火直直沖上天幕,將那藍的似一塊琥珀般的天幕生生破開。劍意落到天上,就像劃破一塊錦,銀線從中裂開,天幕之外是深沉的夜色,火紅的燈籠,以及喧鬧人聲。 荒野退散,宅院回歸正常,崔故看了眼地上的青年,以劍抵住他的脖子,將他身上掛著的吊墜挑走。 “一命還一命?!贝薰士粗种薪鸸鉅N燦的蓮子,將東西收進懷里,“當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放你一馬,再往后,我再見你,必定取你狗命?!?/br> 崔故轉身欲走,卻聽得身后血rou破rou的聲響,虞盈將手掌自地面□□,帶著兩手的血色一瘸一拐的跑上來,轉身旋劍,一道巨大的劍痕落在虞盈身前,崔故冷聲道,“過線我就殺你?!?/br> 虞盈搖搖欲墜,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直至那條線前,看著地面的劍痕,他低頭笑道,“你是不一樣的……就不能稍微看看我嗎?” 崔故繼續往前走,虞盈踏步,邁過劍痕。 止川橫轉,崔故一劍刺了過去,赤火流轉,劍氣撲面而來,虞盈張開雙手,長發飄揚,他看著崔故,滿眼的喜悅,劍刃刺破胸口,他唇角微動,“徊之,你逃不掉了?!?/br> 一股奇異的感覺襲來,崔故手腕一抖,仿佛泰山壓頂般的威壓落地,虞盈摔倒在地,身下漫出血色,卻還在呵呵呵的笑。 “青州虞盈恭迎神君大駕!”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嘆息,崔故見勢不對扭頭就跑。 他雖好斗,但絕非不知好歹。青崖神君修為莫測,就算他如今恢復到當年的巔峰期也打不過,更何況他如今魂魄有暗傷。他同青崖可是結了大仇的,青崖幾個神使被他淘汰了好幾輪,前幾天又死了兩個,雖然不是他殺的,但如今這口鍋可是扣在他頭上,想也知道青崖神君不會放過他。 崔故頭都不敢回,一揮手丟出三張傳送陣,隨機鉆進一張,扭頭就跑。 虞盈呼吸微弱,他趴在地上,視野朦朧,模糊間看見一抹青色袍角自身側走過,那人蹲下身,往他口中丟了一粒藥丸,“何必如此執著,你們二人本就沒有緣分,你強求只會丟了命?!?/br> “我要他?!庇萦瘮蒯斀罔F,眼里甚至帶了幾分狠絕,“只要他?!?/br> “可憐?!鄙窬绱苏f道,隨后揮袖,渾身如同被水洗掉的墨色,轉眼消失不見。 九月初,青冥君遇刺,重傷瀕死,疑似崔故手筆,修真界人人自危。裴綺剛將裴四九丟回永明城,便得知虞盈只剩半口氣的消息。他聽著烏衣衛的報備,嘴角微勾。 當然,他還未曾樂上多久,尾指微動。一圈紅線隱約蔓延出去,裴綺一愣,忽然站起身來。裴四九在院子里習劍,劍刃卷動落葉,洋洋灑灑的圍著他的劍尖轉,他的劍術又上一重,正得意,忽然看見一人風風火火的往外沖,門都沒過,直接從院門處飛了出去,轉眼不見蹤影。 “怎么了?”裴四九看著追出來的烏衣衛一臉莫名。 “不知道,忽然就就飛出去了,什么也沒說?!睘跻滦l十分耿直,“大概是察覺到了什么魔氣之類的吧?” 裴四九收回了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有幾分不舒服。 裴綺這段時間性情比從前好了許多,就感覺,像是忽然有了人味兒,他說不愿意娶公主,裴綺便幫他回絕了,放在前幾年這樣的事情是萬不可能發生的。 就是知不道為什么,裴綺越是這樣,裴四九心里就越是不舒服,總覺得……他像是在補償什么,補償完了,就可以走了一樣。 裴四九晃了晃頭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繼續練劍。想也知道,衍天君如今可謂是除青崖外天下第一人,而且修為日漸精進,還有長生司等著他指揮,再怎么樣他也不可能跑路的。 最多也就是去那個深山老林里頭隱休。 裴四九挽劍,長劍一伸,將引動的落葉唰一下斬作兩半。 崔故啟動傳送陣法,自青州一躍行至滄州,再自滄州轉至衡州,還未落地,便察覺到那股如附骨之蛆的視線。他咬牙,再次用陣,這一次行至瀾州。 萬里風沙吹了他一臉,刀風如割,崔故那股被人注視的感覺再次襲來,如芒刺在背。跑不掉了,崔故皺眉,既而轉身拔劍。 他仰頭,一點青翠浮現在半空,那是水洗般的青碧色,容易讓人想到南方的竹葉,是與這荒漠格格不入的雅致清新。 “多年不見,神君可還安好?”崔故站在風沙之中,風沙容易迷眼,他以袖半擋,自指縫處看去,只見空中那個人影緩緩飄近,在百米外停住了。 “還算安好,就是你天天打架,害的我時不時就要給人治病,有些傷腦筋?!鄙窬涞?,他面上蓋了張面具,露出一雙眼睛,里頭是溫和慈愛的笑意,“你竟然還活著,想不想去青崖逛逛?我做冰糕給你嘗嘗?” 崔故:“??” ※※※※※※※※※※※※※※※※※※※※ 滴,神君很早很早很早就出場了,請猜他是誰,答對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