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開班會，方芳在講臺上說著話，沈辛趴在課桌上無事可做，說也奇怪，前段時間被顧庭沛逼著學習時還覺得厭煩，現在月考過了，松懈下來，竟有點空虛。

    他撓了撓下巴——難道這就是好學生每天死命讀書的原因嗎？

    學習是會上癮的？

    “我知道有的同學已經開始到倦怠期了?！狈椒加梅酃P頭點了點黑板，“我帶過很多屆畢業班，以往的經驗告訴我，高三下的前一個月是你們最有干勁，最打雞血的，到了第二個月，你們就會開始學不動了松懈了，但是高考是一場戰斗，在考場上，你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你覺得撐不住時，就想想這句話——最累的時候，就是最接近成功的時候?！?/br>
    沈辛聞言撐起腦袋，抬眼，看到黑板上一行字:如今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最后，我特別表揚一下沈辛同學?！狈椒嫉穆曇魝鱽?，沈辛一個激靈。

    誰？

    我？

    “我們沈辛同學，曾經靠一己之力拉低了我們班的平均分?！?/br>
    此話一出，班里的同學都笑出了聲。

    沈辛小聲罵罵咧咧:“笑屁??！”

    方芳繼續道:“但是這次月考，他卻是全班進步最大的，整整進步了年段二十八名，成功擺脫了最后一個考場，大家給沈辛一點掌聲好嗎?！?/br>
    班里同學回頭看他，還真的鼓起掌來。

    沈辛拿起歷史書蓋在自己頭上，裝睡。

    下課了，沈辛感覺有一只手覆在他頭上，將課本掀開。

    他抬頭一看，是顧庭沛。

    “干嘛？”

    “沒什么?！鳖櫷ヅ婧茏匀坏卦谒磉呑?，一手撐著下巴，懶懶地垂眼眸側頭看他，“想看看你害羞的表情?！?/br>
    “害羞？”沈辛夸張地叫起來，“老子長這么大，就不知道害羞兩個字怎么寫！”

    顧庭沛盯著他的臉，半晌:“哦，那我希望以后有機會教你寫?！?/br>
    沈辛愣住:“什么意思？”

    顧庭沛站了起來，往教室外走去，沈辛最討厭他說話高深莫測讓人聽不懂，于是追了上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哎你話都不說完，要干嘛去??？”

    “廁所?！?/br>
    “一起啊?！?/br>
    顧庭沛停下來:“你是女生嗎，上廁所也要手拉手去?！?/br>
    “哪有手拉手?！鄙蛐磷擦艘幌滤募绨?，“一起上廁所又不會怎么樣，還是你怕我看??？該不會你的太小，不好意思在我面前露出來？”

    顧庭沛下頜角線條繃緊，琥珀色的眸子沉了沉，而后認真的望著他:“看來我也有必要教你一下玩火兩個字怎么寫?！?/br>
    “……??？”

    沈辛又沒聽懂:“這我知道怎么寫，不用你教?！闭f完在空中比劃起來，“一個王字旁，一個元……”

    顧庭沛停頓片刻，嘆了口氣:“算了?！边@個傻子。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17）班門口，聽到里面有動靜。

    張靜婷的桌子倒在地上，她怒氣沖沖地瞪著眼前的中年男教師，說:“什么叫我這樣的學生？我月考進步五名是我自己的功勞，你張口就說我作弊，你有證據嗎？”

    這個中年男老師沈辛他們也認識，是（17 ）班的班主任趙開明。

    趙開明戴著老花鏡，腋下夾著三角尺，說:“我可沒說你作弊，我只是說班里某些排名進步的同學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到底是怎么進步的，高考可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br>
    “那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為什么拿著我的考卷？陰陽怪氣當著全班的面羞辱我以為我聽不出來？”張靜婷怒吼，“我是不愛讀書，不愛聽課，我做過的事我會認，但我沒做過的事絕不接受別人潑臟水！”

    旁邊的同學連忙拉住她:“冷靜點阿婷……”

    “阿婷不要沖動……”

    “你敢這么對我說話？！你品德課都學到哪去了？！”

    “那你的師德呢？”

    周開明氣的胡子都吹起來了，指著她鼻子罵道，“對！我說的就是你！你看看你，頭發染得這么黃，還打耳洞？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聽過嗎？你這種學生考出來的分數，我一個字都不會信，沒點破是給你面子，你還上趕著來找罵？”

    “哪種學生？”一個聲音冷冷地打斷他們。

    眾人驟然回頭，就見（19）班那個最囂張最愛打架的沈辛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擋在張靜婷面前。

    （17）班的同學是聽過沈辛的傳聞的，據說逃課打架無一不占，脾氣還爆，于是都有點怕他，默默讓出一片空地。

    周開明見是沈辛，冷笑一聲:“沈辛，你也很出名，這次月考進步這么大，小抄打得很努力吧?！?/br>
    沈辛:“你先說清楚，哪種學生？”

    周開明被他眼里的冷意弄得有些怵，但轉念一想，他為什么要怕學生啊，于是說:“就是你們這種……不管怎么努力，都注定沒有未來的，垃圾學生?！?/br>
    沈辛頓了半晌，點頭:“周老師，我聽說，打老師會被退學，反正都沒有未來了，你要不要嘗試一下骨折的感覺？”

    周開明被那黑亮眸子里的戾氣嚇得退后半步，那一刻他是真的覺得沈辛會揍他。

    沈辛卻又笑了:“別怕，你可能不是很了解垃圾，我們垃圾呢，雖然給人感官不太好，但是有自己的底線，比如不打女人，不打師長?？墒悄?，為人師表，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隨意抹黑、污蔑自己的學生，你連底線都沒有，垃圾不如?！?/br>
    “你！”周開明氣的漲紅了臉，“你給我閉嘴！你們班主任呢??！把方芳給我叫過來！我污蔑？你們作弊還需要我污蔑嗎？作弊就和你們的名字是連在一起的，哪天你們不作弊了才不正常！你還敢叫我拿證據，你有證據證明這次月考是靠自己嗎？”

    “我證明?！币粋€清冷疏離的嗓音突兀地出現，像一抹清泉，一下子把教室里張揚跋扈的火熱感降至冰點。

    沈辛感覺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肩上，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顧庭沛。

    高三的老師沒人不認識這個年級第一。

    周開明見到顧庭沛時還有這驚訝，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他遲疑地道:“你說什么？”

    顧庭沛不卑不亢地望著周開明:“您平時鮮少關心學生，可能不知道，我前段時間每晚給他們補習，沈辛，包括張靜婷，都是我教的，他們成績進步，也算有我一點苦勞，您把原因都推給小抄，我可不同意?！?/br>
    周開明臉上一陣白一陣青，頗有些下不來臺，但顧庭沛是所有老師都關愛的好學生，他都出面這么說的，自己也不好再節外生枝。

    他緩了緩，平復了情緒，然后才說:“顧同學在寶貴的高三還抽出時間幫助差生補習，品質可貴，但是，老師勸你一句，還是自己的前途重要，不要和……那種人混在一起?！?/br>
    “我的時間我自己分配，老師不用太cao心?！?/br>
    “你……唉！”周開明心情不佳，懶得再說什么，夾著三角尺走出了教室。

    見風波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平息，班里同學都松了口氣。

    沈辛把張靜婷的桌子扶起來，在她耳邊說:“掀桌子挺帥的，但是，沒必要跟垃圾不如的人一般見識?！?/br>
    張靜婷看著他和顧庭沛，倔強地別過頭，擦了一下發紅的眼角。

    沈辛暗搓搓地扯了扯顧庭沛袖子:“她怎么哭了？”

    顧庭沛:“你說呢?！?/br>
    “跟我沒關系吧？”

    “我怎么知道?！?/br>
    沈辛撓撓頭，奇怪地看了一眼張靜婷:“喂，開心點，有什么啊，我們從小到大被老師冤枉得還少嗎？他們說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br>
    張靜婷點頭:“嗯?！?/br>
    她整理了一下頭發，想起什么:“喂，沈辛，我其實想過往你食物里加瀉藥?！?/br>
    沈辛:“巧了，我也想過?！?/br>
    然后兩人都笑了起來。

    顧庭沛適時地插入一句話:“你還上廁所么？”

    “上?！鄙蛐琳f，“我尿急?！?/br>
    于是他們就在（17 ）班同學齊刷刷的注目禮中，手拉手（劃掉）肩并肩去上廁所了。

    張靜婷的朋友湊過來，滿眼崇拜地感嘆:“他們好吊啊?！?/br>
    張靜婷:“嗯，是很吊?！?/br>
    朋友又說:“沈辛過來幫你我已經很驚訝了，那個顧庭沛居然也出面，他以前不是高嶺之花，生人勿近嗎？”

    “他不是幫我?！睆堨o婷道，“他是幫沈辛?！?/br>
    “他為什么要幫沈辛？”

    張靜婷被她問倒了，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男人之間的感情，可能我們女生不懂吧?！?/br>
    “那你現在還想跟沈辛談戀愛嗎？”

    張靜婷:“不想了，我想看他們談戀愛?！?/br>
    .

    男廁所，嘩啦啦的放水聲。

    沈辛忍不住對顧庭沛道:“你剛剛干嘛沖出來?！?/br>
    顧庭沛目視前方:“怎么了?！?/br>
    “你這樣有損你在老師們心中好學生的形象?！鄙蛐拎洁熘?，“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反正已經被定性了，不管做對事做錯事，都不會改變別人對我們的看法，但是你……你圖啥呀?！?/br>
    沈辛說到激動處，就將身子轉向了顧庭沛。

    顧庭沛瞥他一眼，不回答，只輕輕勾了勾嘴角。

    “你笑什么！”

    沈辛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他:“顧庭沛！你看我那里一眼，然后笑，我嚴重懷疑你在嘲笑我！”

    顧庭沛已經拉上拉鏈轉身去洗手了。

    沈辛追過去:“你說清楚，你是不是嘲笑我？”

    “沒有?！鳖櫷ヅ姘焉蛐猎浾f過的話還了回去，“只是覺得，小東西挺別致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