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靈沒有想到唐雨澤指的竟然是那一次。

    那次，她其實挺丟臉的。

    他們相遇的那個小樹林，就在她們宿舍附近，程靈跟舍友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要表演翻墻，誰知道，她跳下來的時候，竟然碰到人。

    那個時候，他一身西裝革履，程靈以為，她被老師逮住了，以至于唐雨澤問她名字的時候，她隨便亂扯一個。

    程靈以為，對唐雨澤來說，還是他小時候的救命恩人更加重要。

    “剛創業的時候，很辛苦，每天都玩命地加班，你每次都會嫌棄我，然后默默地給我熬著藥膳，桌面上也出現許許多多綠色的小盆栽，我一直以為，我記住的是救我的那個人?！?/br>
    “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一直藏在我心底的，是陪著我創業，陪我熬苦的那個人?！?/br>
    “這輩子，我最幸運的事，遇到這么個人，可是，卻弄丟了?！?/br>
    “咳咳咳......”

    唐雨澤連續說太多的話，導致他喉嚨不舒服，傷口涌出更多的鮮血。

    程靈用力地壓著，卻發現，手中的布條已經全都沾滿了鮮血，她越來越害怕，“你別再說話了，失去什么都不重要，活著才是最重要的?！?/br>
    有什么，比生命還要重要呢？

    不行，他還有話沒有說，他不能就這樣離開。

    唐雨澤努力支撐著意識，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角，“靈靈，我愛你，你讓我繼續說吧，我怕我再不說，以后，就沒有機會?！?/br>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么的后悔，如果用生命，能夠換回你，我義無反顧?！?/br>
    “現在其實挺好的，起碼，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就算你的心，是席時澈的，至少有個位置，屬于我?！?/br>
    “挺好的，挺......好......的......”

    唐雨澤吧挺好的這幾個字重復一次又一次，而且，程靈能夠聽出他的話，越來越虛弱，說到最后，幾乎聽不出聲音。

    唐雨澤的情況并不太好。

    此時，保鏢也終于回來了，他快步走到程靈身邊，憂心忡忡地問道，“太太，你有沒有事？”

    他的聲音很急，目光一直在程靈身上流連，似乎要尋找她身上的傷。

    如果程靈出事，那么他就算死，也不能彌補罪行。

    見到保鏢終于回來，程靈眼底升起了希望，“去，快點去叫醫生過來?！?/br>
    “不，打電話給路遠風?！?/br>
    想起路遠風最注重睡眠質量，他睡覺的時候，可是天掉下來也紋絲不動。

    “去主樓八樓找路遠風，快，馬上去?！?/br>
    保鏢遲疑了，他為難地拒絕，“抱歉，太太，我不能離開你的身邊?！?/br>
    他是負責太太的安危，那些人剛走，若是自己這個時候離開，他們又回來怎么辦，那個時候，太太身邊沒人保護，肯定不行的。

    盡管太太下了命令，可保鏢還是聽從席少的。

    “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去啊，席時澈怪罪的話，我扛著，一切都有我呢?！?/br>
    程靈情緒越發的激動，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

    可保鏢還是一動不動。

    程靈眼底冒著火焰，她知道不應該怪罪保鏢，可他們這邊距離主樓實在太遠，又偏僻，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

    “太太，我可以打電話讓醫生過來，卻不能離開太太?！?/br>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程靈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唐雨澤輕輕地拉了一下。

    保鏢掏出手機，站在程靈的身邊，打著救護電話。

    “靈靈，你還那里？你還在嗎？”

    唐雨澤失血過多，眼前已經變得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了，若是程靈不說話，就讓他有種程靈離開的錯覺。

    那是他承受不住的。

    “在，我在的?！?/br>
    “你不會有事的，再撐一下?！?/br>
    雖然保鏢沒有去找路遠風，可若是把醫生叫過來，先急救也是好的。

    程靈的聲音越發的顫抖，因為她看出，唐雨澤快不行了。

    “靈靈，別哭......我不忍心的......”

    “你能原諒我么？”

    剛才，他的思緒一直飄回以前，他再一次目睹，自己是如何背叛程靈與范青青搞在一起，又是如何侮/辱詆毀程靈，他差點，把她的臉都刮花了。

    他是如此的痛恨自己，恨得想要殺死自己。

    原諒？

    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原諒他的確有害過她的哥哥？

    心中并無太大的恨意，再加上，剛才如果不是唐雨澤奮不顧身地撲在自己跟前，為她擋住子彈，那么現在中槍受傷的人就是她。

    她出事沒有關系，可寶寶不是受傷。

    唐雨澤，救了她，救了寶寶。

    而現在，他快要死去。

    沒有什么，是不能原諒的。

    “好，我原諒你！”

    與其讓他死不瞑目，還不如退后一步。

    聽到程靈這話，唐雨澤終于松了口氣，一直壓在他心中的巨石，終于推翻了。

    很快，又想到另一個重要的事情，唐雨澤伸伸手，好像要摸回什么東西。

    “錄，錄音，給席時澈?！?/br>
    現在只有席時澈能夠保護她。

    雖然，他不想讓她呆在席時澈身邊，可是現在，他沒有其他辦法。

    他再也不能，守護她了。

    此時，他竟然開始覺得慶幸，慶幸還有席時澈。

    不然，他不敢想象。

    程靈明白他的意思后，連忙抓住他的手，保證道，“錄音在我手上，沒事，不要擔心?！?/br>
    “席時澈，會好好保護我的?！?/br>
    這句話，程靈說得非常篤定，她是那么的相信他。

    現在，聽到這句話，唐雨澤卻不覺得心酸，而是覺得開心。

    席時澈能夠好好保護她，那就好了。

    唐雨澤知道，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最后，他只有一個心愿。

    “靈靈，你能再親親我嗎？”

    他的聲音，虛弱之中帶著請求。

    他在哀求她，給予他一點慰藉。

    程靈微微怔住，她很清楚，唐雨澤指的親，是親在那里。

    嘴唇！

    那是他臨死之前的遺愿。

    唐雨澤救了她和寶寶，他甚至哀求她，在他臨死之前，給他一個吻。

    看來無比簡單的事情，到程靈身上，卻是異常的難做抉擇。

    親，還是不親？

    唐雨澤已經看不到，聽不到，時間對他而言，越發的難能可貴，他在等待，等待程靈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