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二十四)
先帝駕崩的消息與新皇人選一并傳出去,攪得滿城風雨。 然而新皇還處于一臉懵逼狀態。 程朝被幾個宮女按在椅子上,被迫穿上了厚重的龍袍,“誒誒誒?!怎么回事?!” 服侍他的宮女和他勉強算是相熟,掩著唇笑:“二公子,你日后就是九五之尊啦?!?/br> 旁邊年長一些的宮女推了推她,“該改口叫皇上了?!?/br> “不是……我我我?”程朝并不想當皇帝啊,他只是想給顧錦時找茬! 他重重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宮女往外跑。 不出半步,他就被長長的龍袍絆倒,摔到了地上,頭頂的金冠也跟著傾斜,珠簾撞擊生響。 一雙玄色的鞋出現在他面前,聲音清冷,“愿望達成了,開心嗎?” 程朝抓住他的衣角,眼角掛著因摔倒疼出來的眼淚,“哥?我不想當皇帝??!你救救我!我只是想顧錦時……” 他及時停住,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程時扶他起來,眼神淡淡地掃過他一身凌亂的衣服,程朝猜測程時是想罵自己“有辱斯文”,但程時最終一言未發,輕輕吐出一口氣來,“你要我怎么好?” “哥哥哥哥哥哥,要不你代替我坐皇位吧,我真的什么都不會!” “不行?!背虝r斬釘截鐵地道,“如果有不會的事,我會幫你?!?/br> 程朝眼睛亮了亮。 “但我不會幫你一輩子,”程時看著自己放在程朝肩頭的手指,“你要學會自己來?!?/br> “哥,我做不到的?!背坛浵氯チ?。 他真的只想惡心惡心顧錦時,再順利被顧錦時弄死,然后離開這個世界,在反派系統那里拿到一個不錯的評分。 治理國家什么的太難了,他真的做不到。 想到顧錦時,他問:“顧錦時去哪了?” “這些你暫且不要管?!背虝r眼神微微閃躲,將程朝按住,理整齊他身上的龍袍,“反正遲早也是個死人,你只要專心準備登基就好?!?/br> 程朝咽了咽口水,覺得程時現在看起來好兇啊。 但這件事對他有利無弊,他也無權置喙。 雞飛狗跳忙了一天,專管禮儀的姑姑才放過他,晚上程朝去泡了皇帝專享的花瓣大浴池,爽到飛起,吧嗒吧嗒地嘗著進貢的水果。 隔著道屏風,似乎有人進來了。 程朝沒骨頭似的癱在浴池邊緣,不咸不淡地問:“誰呀?” “是我?!笔浅虝r的聲音。 “哥?”程朝回憶起被程時支配的痛苦,立刻坐直,用干毛巾擦頭發。 程時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垂著眼看空氣中的水霧,“那天的事……” 程朝起初還沒明白,等他解釋之后,才知道他指的是害得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裸奔的事情,很是體貼地道:“哥,不用解釋,我懂?!?/br> 程時蹙起眉。 “我懂你的,你就是扒我衣服來嚇我,讓我明白以后不能和男人牽扯不清,不然會被強迫的。你放心,我不喜歡男人?!背坛?。 “……”程時沉默良久,問道,“登基之后你有何打算?” 程朝估摸著以顧錦時的主角光環,自己有一半可能不會登基。若真的僥幸登基了,他還真沒什么想做的。 程時見他不回答,在屏風外輕聲道:“你想要什么? “我會為你廣納后宮,天下凡是你喜歡的女子都會成為你的妃子,即使秋魚姑娘身份低賤,我也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只要你愿意,我會幫你處理好所有政務,你只需要做一名閑散皇帝,終日玩樂,無人敢有所異議?!?/br>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仍未聽到程朝有所回答,只聽到里面淅瀝的水聲,便將剩下的話,以一種極為謙卑的態度說完:“不知你愿意,在你身邊,給我留一席之地?!?/br> 等了大概有半柱香之久,程時才發現不對勁,繞過屏風走進去,里面空無一人。 # 程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去看自己的頭頂。 黑色的,陌生的房間。 記憶仿佛在程時進來時戛然而止,程朝一睜眼就出現在這個密不透風的房間里。 他癱軟在床上,重重錘了墻一下。 疼痛從手傳到全身,在程朝的忍受范圍內,但這具身體淚腺太發達了,□□受到一點刺激眼圈就會泛紅,何況是此時的疼痛。 眼睛不可抑制地迅速紅起來,閃著晶瑩的淚光。 程朝準備從床上下來,才發現自己渾身只腰間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還是從浴池里出來的打扮。他走到房門處,輕輕一推,發現房門緊鎖,自己完全無法逃出去,也不知將自己關在這里的人抱有何等不可言說的心思。 放棄了逃跑的心思,程朝回過頭來打量室內的擺設,書桌上放著一支毛筆,他掂起來打量,筆身上刻著字,是五年前京城最有名的一家店鋪制作出的限定筆。 看著看著,程朝忽然后背發寒。 這支筆,似乎很眼熟,有點像幾年前被他丟棄的毛筆。 他再轉過身,看向屋子里其他東西—— 從用過的宣紙這種小物件到被子枕頭,都是自己以往廢棄不用的物品。 也不知將他關在這的變態是誰,有心思撿這種破爛。 若那人是女的,程朝定然會浮想聯翩飄飄欲仙,但在不明男女的情況下,程朝只會生出一種淡淡的嫌棄。他素來心大,又回床上躺著了,思考著怎么給顧錦時搗亂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一條縫,說話的聲音順著門底傳了進來: “醒了?” “已經醒了好幾柱香的時間了?!?/br> 程朝警惕地用被子捂住自己,往靠墻的地方縮,假裝睡著了。 腳步聲漸漸逼近,一只手停留在被子上,從縫隙處鉆進去。 程朝立刻按住他的手腕,鎖鏈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將兩人的手纏到一起。 “顧……顧錦時?” 顧錦時用氣音淺淺應了一聲,輕易擺脫住程朝的桎梏,纏繞著的鎖鏈也隨之綁到程朝一人的身上。 桌子上擺著的蠟燭,被動作間劃破的風吹得一晃,燭焰搖擺。 從小臂纏到小腿,程朝被迫翻轉了身子,背對著顧錦時,慌張地問:“你干什么?” 鎖鏈因為體溫漸漸變得溫熱,他咬著唇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 黑色的長發散落下來,落到腮邊,又被顧錦時溫柔地將其撥到耳后。 ——————一個窮途末路的車悄悄開過—————— 程朝用力咬了一口顧錦時的手,對方的手指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程朝得到片刻喘息機會,帶著哭腔罵道:“……滾?!?/br> 一滴guntang的水珠落到程朝后背上,程朝起初以為這是淚水,后來又覺得這是汗水,忍不住回頭去看顧錦時的臉。 又有一滴水珠劃過他眼角的小痣,落到程朝身上。 “你若是想要皇位,與我直說就是?!鳖欏\時眼眸漆黑,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淵,“只要你一句話,我就能心甘情愿為你俯首稱臣?!?/br> “可你為何,要算計我?”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輕輕哽住,帶著不甚明顯的討好之意。 程朝從未見過顧錦時這樣低聲下氣地說話,記憶中的他,仿佛永遠都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 算計什么? 程朝腦子一片空白,便知道顧錦時是因為程時的舉動,所以產生了什么誤解。 他被顧錦時掐著腰,疼得眼底再度泛起淚光,“顧錦時,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并不想搶你的位子,看在二十多年的情義上……饒了我吧?!?/br> 顧錦時的眼中,流露出近乎于崩潰的情緒,他死死咬住程朝的肩膀,力度控制在沒有破皮的地步,但程朝還是被刺激到哭出聲,咬著枕頭抽噎。 “你饒了我吧……”他哽咽著道。 “我饒過你,誰饒過我?”顧錦時覆在他的耳邊,低低地說。 顧錦時瘋了。 程朝的臉上滿是濕痕,到最后也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顧錦時道:“跟我在一起不好嗎?” 程朝累得連眼皮都睜不動,裝作沒聽見。顧錦時含住他的耳垂又親又舔,“和我永遠在一起,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只需要看著我就好,我會為你準備所有你想要的。旁人若是敢看你,我就挖了他們的眼睛,我會為你鑄就全天下最華美的牢籠,你只要喜歡我就好?!?/br> 胡說八道。 程朝懶得反駁他,將他往旁邊推了推,閉著眼睛睡覺。 身上沒有一件蔽體避寒的衣物,唯一的熱源只有身邊的顧錦時,程朝想了又想,還是忍著惡心,往他那邊靠近一點。 但僅僅是這一點的距離,就足以使顧錦時眼睛微微一亮。 顧錦時關他的地方太黑了,完全辨認不出時間來,程朝一覺睡醒還以為自己仍在夜晚,煩躁地將還在睡覺的顧錦時往旁邊踢。 之前使用過度的喉嚨很痛,程朝赤腳下了床,披上顧錦時的衣服,將燭火撥得更亮一點,去桌子上找茶水潤嗓子。 茶水是冰涼的,程朝喝了一口,就將茶杯扔到地上。 這邊的動靜吵醒了顧錦時,他披著衣服走到程朝邊上,溫柔地問:“怎么了?” 程朝道:“疼?!?/br> 顧錦時問:“哪里疼?” 程朝渾身都疼,尤其是下面,但他不想說出來,偏過了頭。 顧錦時看著他刻意冷漠的表情,抿了抿唇。 程朝也覺得自己之前邊哭邊求顧錦時放過自己的行為太過于丟人,反正自己又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里,一死亡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然而顧錦時似乎料到他可能會自殺,整個屋子里連個尖銳的器具都沒有,他完全沒有自殺的機會。 只是,他從小到大都被嬌養著,寒冷就能使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