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魔境夢游（1）

    時之政府倒沒有狂妄到生硬地闖入都彭的本丸進行調查。

    貿然激怒護短的強者很不理智——對待審神者都彭本丸里的那些刀劍付喪神, 最好還是客氣點，這是所有相關工作人員達成的第一個共識。

    為了能夠有順理成章的理由進入都彭的本丸, 時之政府充分發揮了沒事找事、拐彎抹角的政治藝術，緊急將原打算一周后開展的大阪城地下調查活動提前到了第二天。

    既然都彭十分寵愛五虎退和一期一振, 那么這種能夠獲取粟田口稀有短刀的活動, 多少會對他有一定的吸引力吧。雖然不免會因為時之政府插手自己的本丸而不悅，但看到本丸里多出幾個軟萌的藤四郎小朋友，心情應該會得到一點平復吧。

    帶著這樣一份大阪城地下調查的調令，一個看起來特別忠厚老實的審神者敲響了都彭本丸的大門。

    他只敲了三下，正門便打開了。

    一個棕發棕瞳的小男孩探出腦袋來問, “您好, 請問您有什么事？”

    審神者愣了一下。在大多數情況下, 像他這樣沒有預約的突然上門, 開門的一般都是加州清光或者大和守安定。印象里這兩個付喪神很喜歡拿著掃帚在正門附近掃地——會主動來應門的前田藤四郎還是比較少見的。

    上門傳令的審神者沒有因此而態度輕忽。他只是看起來忠厚，實際上可是時之政府真正千挑萬選出來執行特殊任務的精英?？紤]到都彭本丸里的付喪神可能會由于自身經歷，對其他審神者充滿戒備，所以才會給自己凹出一個毫無侵略性的無害形象。

    他微微俯下身，認真地說, “你好，我是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艾力克。由于你們本丸沒有按照調令派出隊伍在指定地點集合，參加本次緊急組織的大阪城地下調查任務，所以才會到這里來進行督導?！?/br>
    前田藤四郎睜大了眼睛。

    ——探索大阪城的地下空間，的確能夠得到很多很多的藤四郎兄弟，是一期哥和他們最喜歡的任務沒錯, 可主人又不許大家隨便撿刀，這種任務對粟田口刀派來說，就說不上是開心還是折磨了。

    他連忙乖巧地拉開大門，請工作人員進來，解釋說：“真的很對不起，我們的審神者目前不在本丸。他之前被流浪付喪神綁架，差點被神隱，昨天才剛剛被解救回來，目前還在住院觀察。主人臨走前沒有安排近侍，大家不好擅自進入書房去查閱政府的公告，所以才會不知道有這回事?！?/br>
    艾力克沒想到，沒等到更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付喪神出面，小小的前田藤四郎就已經把事情直接地解釋得清清楚楚。

    “??？這樣??！”艾力克表現出了真誠的震驚，“那他情況如何？身體和精神方面還好嗎？”

    前田藤四郎朝他笑了笑，“沒事啦，堀川君之前去看過主人的！他很好噠，謝謝您的關心?！?/br>
    這句問候好像給他拉到了相當高的印象分，小短刀對著他笑的時候甜度提高了不少。

    艾力克也沒有繼續表現，恰到好處地嘟囔了一句“哈哈那就好”后，仿佛是回想起了自己這次的目的，狀似傷腦筋地撓了撓頭，不動聲色地看向本丸的前院。

    跟大多數擁有不錯審神者的本丸一樣，粟田口的短刀們幾乎是本丸的第一道風景。非常眼熟的小短刀和脅差們正湊在回廊下玩耍，前田藤四郎剛才肯定也是其中一員，所以才會最先跑過來開門。

    這座本丸不那么普通的地方在于，男孩和少年都沒有穿統一的內番服，而是自己搭配的衣服。不過，有些愛美又有錢的女性審神者也熱衷于打扮自己的付喪神，所以這不算是什么新奇之處。

    他們正在玩的寵物倒是很奇特，艾力克不是深居簡出的刀劍付喪神，看了幾眼便認出那是他國的保護動物。嚴格來說，弄一只養在本丸里，大概、也許、可能，是不對的。但對于審神者這個群體，好像也不算出格。

    艾力克同情地看了一眼這只可愛的小動物，背井離鄉在這里被一群刀劍付喪神逗弄，對這只野生的、沒有經過人類馴養的小東西來說，大概不算是愉快的經歷。盡管五虎退和鯰尾都興高采烈，溫柔地給它梳毛，它還是一直露出生無可戀的眼神。

    骨喰藤四郎面無表情地坐在一邊，五只暫時被主人忽略的小老虎就繞著他跑來跑去，把他當成爬架來攀爬，玩得也很開心。

    看他們只是坐在原處看過來，沒有湊近的意思，艾力克只能繼續偽裝出生澀的樣子，撓了撓頭，為難地說：“可是……現在該怎么辦呢？你們現在組一隊出來跟我走吧！如果不服從調令的話，時之政府可能會對審神者進行處罰的……”

    “??？怎么能這樣呢！”單純的前田藤四郎果然有點著急了，不高興地鼓起了小臉，“可是，主人只說讓我們自行安排出陣和遠征，沒有給我們自行安排特殊任務的權力??！他都被綁架了，怎么還能懲罰他呢，這太不講道理啦！”

    “但是，審神者不在的話，付喪神自然就應該聽從時之政府的調令吧，那個……”艾力克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但還是堅持說，“對、對不起，我不該這么說的，但你們畢竟是時之政府的刀劍付喪神，而不是審神者的私產，也不是他的家臣??！”

    前田藤四郎更不高興了，氣憤地小聲哼了一聲。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把“你這個壞蛋說得不對”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但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應對能力，小短刀求助地望向還聚在一邊玩的兄長們。

    艾力克原以為會是鯰尾來跟自己交涉。骨喰雖然也很可靠，但他實在不太愛說話。

    ——沒想到，這座本丸好像比較講究資歷。

    兩振脅差一動不動，竟然是五虎退主動站了起來，蹭蹭蹭地跑過來，靦腆地說：“請您跟我來喝一杯茶吧，我們去跟主人聯系一下，告訴他現在的情況，然后由他安排出陣的隊伍。中間耽誤的時間，大家會在地下城里搶回來的，拜托啦！”

    艾力克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在既沒有被安上近侍的身份不得不承擔責任、也沒有經歷過極化修行的情況下，膽小羞怯的五虎退竟然會主動站出來攬事，還會避重就輕地討價還價——有生之年竟然能接觸到這樣的五虎退，對見多識廣的艾力克來說，也可以說是十分新奇的體驗了。

    跟著五虎退向本丸內部走去時，這個小短刀還特意叮囑其他兄弟們，“鯰尾哥和骨喰哥，你們繼續玩吧，前田，幫我把螢丸殿叫過來可以嗎？就說是來了客人?！?/br>
    艾力克有點疑惑，馬上提問：“不是說都彭先生沒有安排近侍嗎？為什么要特意把螢丸叫過來？”

    雖然探探螢丸的虛實正是他此次的主要目的，但艾力克可不覺得驚喜。按照他們對審神者都彭的了解和分析，只五虎退的這一句話，就讓他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已經落入了別人的算計當中，這感覺可相當刺激。

    前面的五虎退好像對他的情緒轉變一無所知，走得輕盈雀躍。

    “叫螢丸殿過來，是因為主人跟堀川君說過，如果有人來本丸里拜訪，就讓螢丸來接待的呀。當時我們還在猜想，到底是誰會來做客呢？自從主人入職之后，好像就只有堀川君和巴爾大人來做過客。聽說有人回來玩，大家都很期待呢?！?/br>
    審神者心里發毛，干笑道：“我覺得……我應該不是你們主人等待的那位客人吧?！?/br>
    “噫？那你不想讓螢丸殿來招待嗎？”五虎退轉過頭，有點遲疑，看起來跟所有五虎退一樣的天真和柔軟，只要審神者說“我不想要”，他就愿意馬上叫回前田藤四郎，按照他的愿望換來別的付喪神。

    “啊，那倒不用啦……”艾力克當然沒理由提出這種要求，只好做出不想麻煩五虎退的樣子拒絕了他的好意。

    就算精英先生擁有專業級別的偽裝技巧，但小短刀顯然沒有被糊弄住。他眨了眨水潤的眼睛，舉起小拳頭擋住了嘴巴，偷笑起來。艾力克坦蕩地目視前方，他的臉皮夠厚，不在乎被五虎退笑兩聲，但也開始重新審視和估量自己這次任務的難度。

    一個五虎退就難纏到這種程度，這座本丸可是擁有三日月宗近、鶴丸國永、龜甲貞宗等出了名難纏的付喪神的……艾力克先生很擔心，自己來這里的目的恐怕早就被看透到了，審神者都彭安排好了一切，刀劍付喪神可能早就準備好掩蓋起所有的異常之處，本次任務多半會無功而返。

    腦子里轉著這樣的念頭，在路過一個拉開了門的和室時，艾力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直面了“異?！?。他粗略地掃過和室內的場景，直到已經走過了這件房間，才震驚地回過頭，揉了揉眼睛，望向里面唯一的一個付喪神。

    ——那是付喪神吧？那是不是他們資料中重點提到的那個付喪神？！艾力克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屋里的小男孩正懶洋洋地支著頭，側躺在棋盤前，以無比標準的明石國行專屬姿勢陷在一堆抱枕中間，一邊吃零食一邊擺棋譜。他的紫發、雙色瞳、眼鏡這些特征，都在提醒艾力克他的身份。

    那座消失的研究所里，唯一稱得上成功的個案，就是變成短刀的明石國行。艾力克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種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成功個案”，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一開始就做錯了，他為什么要回頭？現在說自己沒留意到這個付喪神很奇怪已經來不及了。這一定是這些付喪神用來試探他特意安排的！艾力克很快鎮定下來，驚奇地問：“那是誰？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長成這樣的短刀？”

    五虎退也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他可不是幾周前怕被時之政府發現殺人，嚇得哭鼻子的那個小男孩了！

    他跑進屋風一樣卷走了明石國行的全部零食，語氣柔軟、毫無威懾力地指責道：“您、您怎么能又跟歌仙殿偷換內番還不打招呼呢！太過分啦，明石殿！主人說過你不能吃零食的！而且不要在拿棋子的時候吃零食啊，清洗棋子很麻煩噠！還有，這位艾力克大人如果不主動挑釁的話，本來是可以在客房里喝杯茶就能安全離開的！現在怎么辦？”

    雖然五虎退沒有說現在打算怎么辦，但偽裝潛入的艾力克先生還是默默開始冒冷汗。

    明石國行也看到了門外陌生的審神者，同樣心虛得冒汗。他從抱枕上爬起來，可憐兮兮地雙手合十，懇求道：“嘛~退醬，我錯了！我現在跟你說一聲吧，歌仙殿他真是特別的善良，他說……今后的棋當番，他愿意全部都轉讓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