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會夠啊，他不是普通的付喪神……”短刀悲痛地說。

    都彭笑了笑，不再把短刀提在手里，而是抱進自己懷里。

    人類的懷抱非常溫暖，胸膛堅硬可靠，他身上爆發出比螢火蟲更加明亮的光芒，像夜幕中冉冉升起的第二輪圓月，溫柔的靈力避開了懷里脆弱的、被人為將本體打磨成短刀的明石國行，包裹住所有的螢火蟲。

    幾秒鐘后，它們便紛紛搖搖晃晃從審神者身邊的靈力光圈上飛開，落在地上，匯聚成一個吃飽了撐到暈厥的大太刀青年。

    面對這個渾身溢滿自己靈力的青年大太刀，已經熟練掌握該如何與各種撿到的、有主人沒主人付喪神簽訂契約的審神者都彭，絲毫沒有浪費機會地抱著明石國行這個名義上的監護人走上前，干脆利落地將他收歸己有。

    明石國行無力保護自己的被監護人，他本以為審神者是沒法跟現在的螢丸簽訂契約的，直到他成功，才艱難地指責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怎么做到的？螢丸還算是付喪神嗎？他、他的本體已經無法修復了！他隨時都會消失的……就不能放過他嗎？”

    “當然不能?！甭牭蕉痰墩媲閷嵏械脑V說，審神者十分篤定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比起時之政府送到他本丸那一打資料里可供挑選的螢丸，眼前這振隨時可能消失的大太刀顯然更需要他的幫助。

    想到這里，都彭謙虛地說，“不用太感謝我，以后乖一點，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br>
    明石國行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第170章 打賭（1）

    看著明石瞪大的眼睛, 都彭顛了顛懷里的重量。太輕了……想到初遇時把自己抱成一團的五虎退，審神者決定對他好一點。他把輕飄飄的明石換到單手抱住的姿勢, 從兜里掏出抑制器項圈，示意旁邊的堀川來幫他給短刀戴好。

    明白反抗無效, 明石也懶得掙扎, 任由黑發的脅差少年給他摘下脖子上的飾物，輕柔地戴上抑制器——審神者看著堀川嫻熟地動作，內心不由充滿了感慨。當初還以為這些東西是被黑店老板忽悠著買的，派不上什么用場，誰知道利用率還挺高的, 并沒有白花錢。

    他對這次遠行有重大收獲的付喪神們點頭微笑以示鼓勵, 然后明石國行解釋道：“我不知道抑制器對螢丸這種情況是否奏效, 所以才會與他簽下契約。這樣更方便我探查他的情況, 牽制他的行動。至于你，抑制器能夠壓制你身上屬于付喪神的力量，對你的身體有好處?！?/br>
    不管明石國行信不信，總歸已經給他解釋過了。于是，接下來應該就是你問我答環節。

    不過在那之前, 必須要換個地點才行。首先，剛才的打斗肯定已經引起了周圍鄰居的注意。但更重要的是，經過剛才的打斗，客廳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粗降募揖吆退樵诘厣系母鞣N東西，都彭會產生一種窒息的感覺。

    在確認了這個房子的主人、堀川他們此行的目標審神者還活著后，都彭示意大典太抱起昏倒的螢丸, 一起離開了這里。在事先準備好的集合地點，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其他付喪神都還處于無傷狀態，都彭把他們一一接回到自己身邊，交代藥研統計一下這次的收獲。

    在藥研按照名單點查人數的時候，都彭開始了對明石國行的提問，“之前失蹤的四個被驅逐審神者，都是螢丸動得手嗎？”

    “啊……當然不是，我也有幫忙啊。雖然不愛干活，但為了螢丸的話，我是不會推脫的?！弊习l的男孩挺了挺胸，說話時帶著奇怪的腔調，擺出一副堅決不讓大太刀一個人背鍋，視死如歸的架勢——殺害審神者的付喪神，落到審神者的手里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八成是這么想的。

    可是因為都彭這邊付喪神陸陸續續的到場，以及他們不曾遮掩過的審神者小不點，明石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和應接不暇。都彭仿佛能夠聽到他那小不點的腦袋飛速運轉所發出摩擦聲。

    “你能幫上什么忙？”都彭帶著笑意輕聲說。在明石來得及爭辯前，他已經轉開臉，打量著還在昏睡的螢丸，感興趣地說，“在經歷暗墮的過程中受到了人為干預，獲得了溯行軍大太刀的身高優勢，身上卻沒有異化的骨刺，還被挖掘出了相當于瞬移的特殊能力……”

    在人類用悅耳的嗓音歷數這些所謂的優勢時，明石國行再次被激怒了。他提高嗓音，強行打斷了都彭，“你別妄想了！螢丸是個特例！根本無法復制的特例！而且，那些實驗器材和實驗記錄，都被我和螢丸砍爛之后燒掉了！你什么都得不到的！”

    “哦，”都彭沒有因為短刀的失禮生氣，他點了點頭，滿意地說，“所以，在城西的近郊，果然有一個秘密的實驗室。失蹤的四個審神者都曾在這個實驗室里干過活。螢丸意外得到了瞬移能力，殺掉了實驗室里的所有人，找到了其他審神者的資料……”

    “你猜對了，可惜才對了又沒有獎品，我是不會把實驗室的地點告訴給你的！”明石國行無精打采地說，“我死都不會說出來，讓你去那里撿漏的，就算你拿螢丸威脅我也不會說的，快點死心放棄吧！”

    聽到他的說法，審神者感到有些好笑。

    “所以，刀種的變換果然會對付喪神的心智產生影響?！彼麘z惜地摸了一把小短刀的腦袋，溫柔地說，“你也太笨了?！?/br>
    明石偏頭躲開人類的手，疑惑地望著他。一方面，他覺得審神者說得是對的，自己的心智確實受到本體被磨短的影響，退化到了孩童的水平；可另一方面，他又實在不明白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還是人類單純只是在打擊他。

    望著他充滿了求知欲的懵懂雙眼，都彭抱著他來到了仍在昏睡的螢丸身邊，把短刀放在一邊的地上，從大典太手里接過了他一直在手中揮舞的大太刀。

    “付喪神的本體，是由時之政府提供的玉鋼配合其他資源鍛造而成，在一般情況下，玉鋼是變不成螢火蟲的?！彼麖牡肚手芯従彴纬龃筇?，打量著這振刀劍的刃身。

    “你剛剛說，螢丸的本體已經無法修復，隨時都會消失，還說他是特例——沒錯，其他無法修復的付喪神，不會用到‘消失’這個詞，而是‘碎掉’。對了，你還說過，你們都是早該碎刀的付喪神?！?/br>
    審神者以超乎尋常地耐心，緩緩地說著自己的推論，“所以我大膽猜測，他的本體已經碎了。但是，由于一些特殊情況，他從付喪神這種更加類似妖怪的生命體，轉換到了鬼魂怨靈一樣更稀有和虛無的存在方式?！?/br>
    在明石國行又像剛才一樣瞪大眼睛說不出話后，都彭體貼地說，“不需要太佩服我，只是你真的說漏了太多的關鍵信息，而我比你想象得更見多識廣?！?/br>
    “付喪神不了解現世，你們沒有其他能去的地方。螢丸無法修復的本體不方便隨時帶在身上，多半被你們藏在了‘你絕對不會告訴我地點的實驗室’里——審神者對自己的付喪神存在感應，螢丸是我的付喪神，所以我自己就可以追尋著他的本體，找到那間實驗室?！?/br>
    看著短刀的眼神，都彭笑了笑——這就是他總是盡量克己，不過多動用太犯規能力的原因了。如果他直接用攝魂取念，雖然可能會更加便捷，卻沒辦法達到現在這種效果。他把其他付喪神送回本丸，自己背著螢丸，牽起明石的手，不費什么力氣就來到了明石國行恐懼和抵觸到了極點的地方。

    還沒有走進去，他就已經感受到身邊男孩的僵硬。他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層冷汗，黏膩的感覺讓都彭皺了皺眉。但是，當然，審神者不會在此時松開他的手。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

    雖然這樣問，但都彭卻豎起一根手指，在明石國行來得及回答前，抵在了他的嘴前。

    “我對這里面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把太刀打磨成短刀，讓成年身形的付喪神變成孩子，卻沒有得到短刀的速度和夜視能力，完全毀掉了他的戰力，這算什么？這種實驗的數據和成果，拿到手里也只是個笑話?！?/br>
    即便是神經異常堅韌，在正常情況下也會耍賴讓審神者不要對自己抱有太高期待，希望自己能夠混吃等死就行的明石國行，在聽到都彭所說的這段話后，也不免有了一種被刺傷的感覺，還好審神者的話沒有到此為止，他回答了自己剛才提出的問題。

    “我到這里來，第一，是不放心你們的破壞力，打算把這里整個毀掉。第二，找找看有沒有更多的線索，可以讓你和螢丸可以去殺掉更多的參與者。第三，我需要拿到螢丸碎掉的本體，這樣才能把他重鑄回原來的模樣?！?/br>
    紫發的短刀原本沉默地聽著審神者的打算。

    以他的經歷，要他現在就相信都彭所說的話，實在很不現實。尤其是站在這個位置，回想一下在他還挺高興被人類喚醒，開開心心地自我介紹以及請求“不要對我要求太嚴”之后都遭遇了什么，目睹其他沒有熬下來的付喪神都遭遇了什么……

    審神者所羅列的前幾項，對他來說絲毫提不起干勁。毀掉這里，在多殺掉幾個有仇的人類？聽起來似乎令人振奮，但對于像明石這樣懶惰的刀劍付喪神來說，也是在是太麻煩了。

    如果不是螢丸這兩天的狀態不對，冒冒失失地從這里跑出去找審神者，而明石怕他會糊涂起來大開殺戒，他寧愿就躺在這里那個蠻舒服的沙發上看電視，吃著黑石那個變態為了加班準備的餅干和泡面，等到自己的人形因為缺少靈力而消散為止。

    不過，重鑄螢丸，讓他恢復到原來充滿活力、又矮又萌的可愛模樣？

    “別總是那么自以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了！為什么總是一副別人都是傻瓜只有你是了不起天才的自大狂模樣？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付喪神的本體是不能重鑄的！扔回鍛刀爐里，就算再怎么控制火候，也會馬上被分解成零星幾塊玉鋼的！”

    被戳中了最在意的軟肋，明石國行終于有了反應，努力掩飾著無法自控的顫栗，冷冰冰地說，“你以為他們沒試過嗎？你猜猜我見過多少次這樣的事了？”

    “我們打個賭吧?！?/br>
    面前這個小個子矮得很，雖然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狂噴一通，卻是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把口水噴到審神者的臉上的。所以，都彭認為自己很冷靜，也一點都沒有生氣，就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和信譽，不得不做出一點防守反擊。

    他沒有回應明石國行的質問，極盡溫柔地說：“如果螢丸恢復了，明石國行，從他恢復的那天起，你每天五點鐘起床，一天做三份內番，取消其他付喪神都有的零花錢、午睡和下午茶待遇，晚上十點后才能躺倒，怎么樣？”